万人嫌落水后(142)
顾小灯本意是觉着病痛中的人需要陪伴,观察了顾瑾玉半刻钟,担心自己的陪伴让他更难受,便作势挪了挪椅子:“顾森卿,要是我在你跟前让你如坐针毡,那我离你远点?”
顾瑾玉当即抓住他座下的椅子腿,一把将他拖到近前,顾小灯哎呦一声,身体因惯性向前扑去,顾瑾玉也忍着没上手,只直挺挺地让他靠在胸膛前,哑声说:“不,我喜欢你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不要远离我。”
顾小灯手忙脚乱地坐直回来,耳朵尖尖又噌地绯红,这回觉得双耳像打火的石头,乒乒乓乓地一顿摩擦,火星子滋啦冒出来。
他赶紧同他聊些正经事,试图掰正今晚略微亢奋的离谱神经:“那什么……军队还有几天的行程呀?咱们走了要一个月了,是不是再过不久就能到三哥所在的那西平城啊?”
踏上这西行路时,顾瑾玉最初和他交代过底,他领旨率兵赶去西南江湖处理千机楼惹出的祸患。
西南那边共有两条最大的河流,一条是位于西境的阳川,一条则是西南两境交界的西平河,与之对应的是东南两境的南安河,两河各有建造其上的兵家城池。此时顾平瀚就驻守在西平城,而南安城则是葛东晨前去的所在。
顾瑾玉要先去西平河流域,但顾小灯想去找的张等晴在阳川,张等晴所在的神医谷在阳川上游的临阳城,顾瑾玉迟早要讨伐的千机楼总部则在阳川下游的梁邺城。
换句话说,等到了西南地带,顾小灯大可挥手和顾瑾玉告别,投奔他义兄之后,只要他想,他能和长洛抽刀断水,其中自然包括顾瑾玉。
若是讨厌他,那么此后再不相见,抑或少见远避完全可行。
顾小灯刚离开长洛那会确实是这么想的,那时不知道他中蛊,刚从苏明雅的地下笼出来未免厌屋及乌,最多觉得和顾瑾玉秉持异血兄弟的羁绊。
但如今……不说厌不厌恶舍不舍得的问题,端看顾瑾玉这半死不活的模样,就先放不下了。
“大约……七天。”顾瑾玉答得艰涩,“是,顾平瀚在西平城,西平河流域有一些奇景妙地,你要是到了那里,有兴致的话,不妨、不妨多逗留一阵。就是不感兴趣,也可以瞧瞧顾平瀚,他没以前那么招人烦,勉强配得上你叫一声三哥了。”
他的挽留之意展露无疑,为了多多勾引住顾小灯那颗风一样的心,不惜把顾平瀚给推销出来了。
顾小灯何尝听不出来,低头抬手,窘窘地从后劲揉到耳朵,揉出顾瑾玉眼里的一片红玉白月:“你不用跟我东拉西扯,晴哥对我非常重要,你的重要程度也不次,吴嗔没赶回来之前,我不会离开你的。”
顾瑾玉看着他,用最大的定力克制压抑着蓬勃的爱与欲,情到深处只抓住了他的衣摆。
“吴嗔和我都会想办法治好你的。”顾小灯认真地紧握双拳,自以为是不怒自威的铁面包公,不知自己落在顾瑾玉眼里是温香软玉,“你这麻烦精也得给我坚持住,不管那蛊母怎么干扰你的神志,你都不要信服和屈服他们,在每次萌生死志之前拜托请想一想我,我前头跟你说过的那些话都是当真的,你别以为我嘻嘻哈哈开玩笑……”
顾小灯呱呱说着,顾瑾玉在高热冷汗中看起来有些迷茫,未必有神智能把他的话听进肚子里,但顾小灯并不觉得浪费口水,一遍两遍,他能把千叮万嘱说到百转千回。
千里之外的蛊母引诱顾瑾玉轻生,他就在咫尺之间同人拔河拽顾瑾玉的意志,常言妖言惑众,他也可劲以言语造作,拼的就是个干扰。
呱啦呱啦说了许久,顾瑾玉还是汗如雨下,顾小灯看都看渴了,往前一跷椅子,边界感模糊地凑他跟前,他这爱贴贴爱亲近的毛病从小维持到大,总是改不了:“听进去几句了?大树杈子,你现在在想什么?”
顾瑾玉垂眸灼灼地看着他,耳边依旧不时有蛊母的指令,但心中欲求不满的一念压倒了一切,用最小心的怂瓜语气,坦白最高耸的蓬勃欲念:“我在想……怎么吻你。”
顾瑾玉点到为止,顾小灯的设想滔滔不绝。
他脸红脖子粗地揪住顾瑾玉的衣领把他前后摇晃两下:“啊呸!跟你说正经你就光顾着想歪地儿!你说你戴这个嘴套有什么用,它套住你的嘴了吗?啊?啊?”
他看那止咬器的束缚带大抵是军用皮革,细软有弹性,今晚照面一看就有些心痒难耐,这会心随意动,忍不住伸手去揪绕在顾瑾玉耳后呈叉形穿过的束缚带,揪起一放,轻微的啪嗒一声,周遭仿佛点燃了地龙的隆冬夜,熏得人火烧火燎。
顾瑾玉往前轻轻一靠,止咬器蜻蜓点水地碰到了顾小灯的唇珠。
“套住了的。”顾瑾玉看着清醒,又有些痴狂,“我只敢在心里妄想吻你。”
顾小灯还呆呆坐在椅子上,心里的小人却是扑通掉凳,砰砰一声,咿咿呀呀。
第89章
待剧痛过去,顾瑾玉一身衣服都湿透了,便是脸上那止咬器,下颌处也缓缓滴着水珠,像只落水大狗。
顾小灯伸手测测顾瑾玉的体温和脉搏,看他缓过劲来便放心了:“快去擦洗一番换身干爽衣服,免得着凉,收拾完就可以睡觉了!”
他伸个懒腰,此时对顾瑾玉渡劫的共情超过了旖旎:“恭喜我们森卿又好好过了一小劫,明天也要跟今天一样好好的啊,来拉个钩。”
说着他伸出一截小指,不等顾瑾玉回应就主动抓起他那粗糙的大手,就近勾住了他的拇指,温热地晃两下。
对顾瑾玉而言,这小亲昵便是大奖励。
他这才摘下止咬器,情不自禁地仰头呼出一口气,喉结微动,呼完低头,对上了顾小灯亮晶晶的眼睛。
顾小灯有些腼腆地指指他垂在指间的止咬器:“至于你这个……交给我保管行不?”
顾瑾玉以为他这是要没收,但看他悄然红了的耳尖,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顾小灯对这东西的中意——戴在自己脸上时的中意。
他愣了愣,有些不敢相信,声音都有些飘:“当然行,小灯想要的便没有不行。”
顾小灯便接过了那止咬器,掂在手里丈量一下,抬头看他一眼,梨涡现了出来:“快去!等你回来。”
前一句是命令,后一句是奖励,顾瑾玉瞬间对这人犬似的身份无比沉溺,噌的便起身出去。
他迅速收拾了自己,散着洗完滴水的半短发,正要折返回去找顾小灯,手下的暗卫首领闪了过来,汇报起不太好的消息:“主子,长洛派来的第一批刺客现身了,今晚对着我们的人一通伏击。”
顾瑾玉在暗卫身上嗅到了淡淡的血腥气:“你们可有折损?”
那首领苦大仇深:“今晚重伤了三个,明早怕是不好跟上军队,属下打算让他们仨在这过路城里藏匿着休养,您看可以吗?”
“可以。”顾瑾玉看了一眼深夜的下弦月,“后面赶来的刺客会更多,你们小心点。”
“是!”暗卫首领紧接着有些犹豫,“主子最近要不要离公子远一点?刺客的目标多半是您,您和公子靠得太近,只怕会波及到公子。”
顾瑾玉什么也没说,只是回身去取自己从前常用的兵器长匣,再提上一长刀一软剑,继续走向顾小灯的房间。
暗卫首领看他的样子便不会再置喙,只挠着头施展轻功跳到房梁上去,心想怎么这么离不开老婆,孤寡单身汉晋升老婆奴了。
顾瑾玉回到顾小灯的屋里时,看到顾小灯床下铺好的被褥,他人正在烛光下解开自己的发髻,长发一圈圈垂下来,青丝如瀑。
顾瑾玉当即反手关上门,很是不想被其他人看到此时的顾小灯,近来他心中偶尔升腾起一股古怪的直觉,除了自己人,仿佛还有谁在窥伺着顾小灯,那感觉让他相当不愉。
顾小灯听到声音回过头来,桌上的安神香还没点完,烟雾萦绕在他发丝之间,衬得他仿佛是个夜半来蛊惑将军的狐妖。
“头发!”顾小灯一眼先看到他可能受寒的地方,转头拿起块干燥的巾子招他过去,“快来,速速擦一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