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骨(66)
楚霁月一袭月白华衣,施施然蕴笑看着。
金冠碧簪,风姿卓然,端着矜贵清雅的出尘架子,一派仙人之姿,丝毫未有失仪于金銮殿前。
他那被遗忘于幼时角落里的弟弟,母子受尽宠爱,却仍觉得不足,毫不遮掩来跟他抢这太子之位,抢他在这朝堂中的立足之本。
楚霁月笑眯眯的捏着扇子悠哉摇着,坏心肠的设下一圈圈陷阱等着他去踩,逗狗般,闲暇之余逗逗他。
他一点都没把有些阴鸷沉郁的弟弟放在眼里。
不过一个受宠的坏脾气傻孩子罢了,还不如他背后的崔珞瑶珞妃可怕,更不如崔国舅家里的三皇子党羽心机深厚,狠毒难缠。
傅锦离京给他们嗅得机会,卯足了劲儿的招兵买马囤积势力,可惜楚帝却似乎淡了换太子的心思,恨得珞妃在寝殿里抽碎了满地的瓷器杯子。
楚霁月不急不缓与他们周旋着,暗中与傅锦、楚析,将夺位筹划与皇宫的暗道地图揣摩了一遍又一遍。
半真半假,故弄玄虚。
逼得珞妃将那用了近十年的药换了更烈的毒。
坐在太子府书房桌案后面,楚霁月捏着指尖青瓷细颈小瓶,慢悠悠的翻转着把玩。不知他那总爱玩弄人心的父皇陛下,被自己最亲近的宠妃毒傻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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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霁月跟傅锦是同一类人,他们不在意某一人的好坏,他们更在意这人有没有用。江年跟周逾期更像理想主义者,濯濯清流,坚定自持
之前有看到评论说,傅锦怎么会吃楚二的醋,楚二这弱鸡一看就不会肏人(大概是这意思),我现在终于可以回了哈哈哈:他可以!他不仅会,还特别会!!
第144章 144
楚霁月不知道,傅锦斩尽楚帝羽翼,将他逼至孤身一人坐在了高高大殿之上。
楚霁月也不知道,楚帝为保尊严用了藏在王座扶椅下的药,自古以来,皇权更替都伴随着残酷厮杀鲜血淋漓,人间的帝王哪怕死也不愿被囚被禁尊严尽失。
崔家乱军占据的宫殿被屠了个血染满院,横尸遍地。珞妃攥着沾满血污的长鞭,冷眼看着杀进殿里来的人,扭动九株莲花烛火台躬身钻进了地道里。她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孩子,一个从小被她折磨到大的孩子,冷硬如铁的心突然软了下,她想送他出去,宫墙外江湖辽阔,任他肆游。
走出暗道,站在重重叠叠纱幔后面,听着温软求欢的厮磨声,她突然就笑了。
恶心,真的太恶心了。
一鞭抽碎堆在墙角的酒坛,抓起破碎酒液胡乱泼在四周纱幔上,她一把火点燃了整座东宫殿。
哈哈哈哈哈哈!!
她满脸泪痕癫狂的斥笑着,不愧是那人的儿子啊!果然一样的禽兽不如,令人恶心!!难怪自己的宫殿不住,非要日日留宿东宫寝殿呢!难怪太子搬离东宫后,让人送了送了一坛又一坛的酒夜夜买醉呢!!她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怎么还是觉得这么——恶、心!!
烈烈火焰窜起来的很快,几乎瞬间便将整座寝殿笼罩在了火海里。
楚云岫一把扯断束缚着楚霁月手腕陷进血肉里的绸带,鲜血从血肉模糊处涌淌出来,红得渗人。
他撕裂衣袍胡乱缠了缠止血,一把抄起人抱在怀里,闷头冲出火海向寝殿外掠去!
“皇兄……”
将人放在被水围绕的水榭里,楚云岫扯着袖子,帮怀里人擦了擦被飞灰染黑的额角,却不想越擦越脏,灰扑扑的黑灰抹了大半额头,将那白皙瓷净的脸抹得脏污不堪。
熊熊烈火在身后噼啪噼啪剧烈燃烧,翻腾火焰落在他脸上,留下忽黄忽红的暗光。
楚霁月苍白着脸,漠然闭阖眼睛不肯说话,腕间缠缚的衣袍残带已经被溢出的鲜血浸透,吸饱了鲜红水渍,软软胀胀,缓缓滴落血珠来染红大片衣裳。
楚云岫摸着他脸,阴鸷眸底贪恋又狰狞。
他张了张嘴,声音都在飘,“皇兄……”
楚霁月依旧不肯理他。
楚云岫掐起他下巴,狠狠咬着嘴唇接了个充满血腥味的吻,抬手飞点几下解了周身大穴,缓声道,“休缓一下你的修为就会回来,这里火烧不到,等能站起来了你就自己走吧。”
楚霁月睁开眼睛,冷冷睥着他。
楚云岫却不再去看他的眼睛,垂着睫毛帘子,伸手摁着他红嫩唇瓣缓缓缓缓,用足了劲儿,狠狠摩擦过去。
“皇兄……”他敛着眸,一字一顿咬牙道,“我真是恨死你了。”
恨死了,恨透了。
恨不得从里到外嚼碎了骨头连着血肉残渣咽下,他真的太恨太恨眼前这人了。
指尖重重摁着唇瓣,恨不得剐下层血肉来,楚云岫甩袖站起,居高临下的睥睨着他,“你就死在这里吧,滚远点,别追着我过来,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不想再看到你了。”
他伸手扯下腰间悬挂的破旧桃符,随手砸在楚霁月怀里,转身向噼啪坍塌的冲天火光里走去。
楚霁月低头,看着怀里熟悉的幼时从庙里求来的桃符。
一点点抬起鲜血淋漓的手腕捏紧,修长指端是他也没发现的轻轻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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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上今天的应该会好点吧,骨科cp跟傅锦这边是两条线,交叉着是会有些乱
阿岫无妻徒刑,落锤。明天正文完结
第145章 正文完
傅锦带着一身薄薄寒意踏进南衣侯府后院,居雀台里院内院外站满了人,薄木雕花的卧房门敞开着,里面没有点灯,黑洞洞的像能将所有吞噬殆尽的深渊魔洞。
傅锦踏进去,看到歪倒的椅凳,跟悬在梁上垂下的系紧白绫。
老王妃坐在桌边,眸无波澜的望着黑漆漆的外面。
傅锦将从楚帝殿里拿到的那枚簪子放在桌上,两根手指摁着,缓缓推过去,“父亲做的发簪,我帮您拿回来了。”
老王妃失神的眸底颤了颤,眼皮耷拉下来,缓缓挪动眸光看向那根发簪。
傅锦转身离开。
老王妃握着那根发簪,眼泪一滴一滴砸落下来。
……
曲曲绕绕的庭院小径里,傅锦走得很慢,凉风将他袖袍轻轻拂起荡在夜色里,像月色下翩然起舞的蝶。
整座京城戒备禁严,侯府里也没有点灯,处处笼罩在一片寂静漆黑里。
傅锦想起将江年刚带回府的那些日子,他知道江年记起来了,整日整日都像等待审判般等待着煎熬着。
江年浑浑噩噩昏睡了好久,夜里睡不踏实,娘亲傅锦轮番着唤,时常午夜梦醒盗出一身冷汗。
傅锦开始还是书房忙完再陪到他身边,后来便让人搬了张桌来,坐在床榻边左手红绳坠辟邪桃木剑拍抚着他,右手执卷执笔批复暗信卷宗。
他知道江年醒了,江年也知道,可他们都没有说破,默契的维持着微妙平衡。
再后来,暗探终于找到了太子踪迹。
傅锦将手中所有暗桩筹码抛出,逼得崔家急急入宫谋反,傅锦分了两支南衣侯府亲卫随方恒去救楚霁月,带着十几个人守在金銮殿外,孤身一人走了进去。
筹谋数十年的图划,一朝落幕,傅锦发现心底没有想象中的轻松。
他的心留在了侯府偏院里,他想着那空荡荡满院漆黑寂静的偏院,觉得心脏一阵阵抽搐刺疼。
他一步步走的很慢,破开黑夜,踩着月色,沉静缓慢的徐徐踏进漆黑偏院里。
稀疏树影竖在院子里摇啊摇,夜风拂过,奏得一片碎叶萧萧声响。
昏暗树影被皎洁月光拖的老长老长,像夜里散开的水影般,从漆黑院落蔓延到廊檐下面。廊檐下站了个人,细细瘦瘦的一道影子,隐在廊檐暗色里几乎要被身后满室漆黑融化。
傅锦脚步一顿,沉默了许久,抬腿拖着僵硬步伐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夜里天寒,怎么站在这里。”
他抬手碰了碰江年冻僵的脸,冰得有些刺骨。
他看着那密长睫毛掀了掀,江年有些清泠的声音散在夜色里,“我不喜欢这里,过完上元节要回酉陽小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