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太傅说他不答应 下(289)
莫惊春:“所以,秦大夫,这问题究竟是什么?”
秦大夫看向莫惊春,迟疑地说道:“您在最近几个月内,可曾服用过此前老朽给过您的药散?”
莫惊春沉默了一瞬。
其实是吃过的。
他记得很清楚,在第二次雨露期发作之前,他是吃了少许,但最终也没压下去,才会造成帝王回来后看到的模样。
秦大夫这么一说,莫惊春便清楚其中必定有古怪。
他将前因后果告知秦大夫,而后秦大夫的脸色大变,猛地站了起来,“您此前所说,平日里干呕难受,肚胀难忍……难道宫中没有让您吃下那避子汤?
”
莫惊春的心里非常微妙。
果不其然,秦大夫是猜到了的。
他叹息,“你与老太医已经说过身体的问题,宫中自然不敢让我在此时出事。”
当然是喝了的。
秦大夫又坐了下来,捉着莫惊春的手腕把脉了许久,连精心呵护的胡子都快拽掉了,良久,他方才缓缓地看向莫惊春,语气沉重地说道:“莫侍郎,那冲突的药性掩饰了您的脉象,如今知道情况再去细查,您已经……”冲突的药性,正是莫惊春的信香没有发生变化的原因。
尘埃落定之时,即便莫惊春心中早就有所猜想,但还是忍不住晃了一晃,忍不住靠在了身后的椅背上。他用袖袍盖住小腹,愣愣地坐了一会,方才打起精神,疲倦地问道:“这个孩子……”
必须留下吗?
第166章
莫惊春不认为是避子汤是假的。
尽管他和帝王接触不多,但是,莫惊春认为他至少不是那种,太医已经阐明地坤不适合受孕,但还是要强行为之的人。
秦大夫请莫惊春将之前的事情再说了一遍,然后斟酌地说道:“有可能,正是因为宫中那时生怕伤及了您的身体削弱了药性,所以才会如此。”避子汤的药性再与之前莫惊春吃下去的药散冲突,所以方才没有效用。
莫惊春沉默。
所以,是成也药散,败也药散吗?
此事已成定局,再是纠结也是无用,此时此刻,莫惊春倒是升起了另外一种幽怖。即便他能够劝说秦大夫瞒住此事,可是莫惊春请来大夫的事情,肯定也瞒不过宫里。
秦大夫自认老太医的医术比他高明,那秦大夫可以在多番辨认中觉察出问题,那届时,老太医又岂能看不出来?
此事倘若传回宫里,那陛下的意思……
莫惊春的神色苍白,看起来有些许难看。
秦大夫开完药方,忽而按住,又摊开白纸,再行书写,在上面写完另外一份伤寒的药方,而后说道:“倘若莫侍郎不愿意,那老朽可以为您开一味药。只是,这毕竟是伤身的事情,您要避开陛下的耳目,并不容易。哪怕是现在,老朽担保,在这屋外,必定有人跟着。”
莫惊春本身会武,能够完全不着痕迹避开他的耳目,该是有些难。
即便是在外面,就已经足够说明一桩事。
——陛下对他的上心。
莫惊春心中叹了口气。
知道这件事难办。
除了其他人之外,最需要考虑的,却是莫惊春自己的想法。倘若他愿意,那其实此事,不过是正常,倘若他不愿……
秦大夫看得出来他心里的沉默,捋着胡子说道:“如今孩子未满三月,倘若您在这个月末改变了注意,都可以随时来找老朽。此事,老朽不会告知旁人。”
莫惊春拱手,轻声致谢。
对于秦大夫来说,这已经是背负了重担。
毕竟他早早就被宫中挂了名。
待秦大夫离开后,莫惊春面无表情地坐在屋中,手掌不自觉地抚上小腹的位置,垂下来的袖袍整个盖到了膝盖上。一时间,屋内甚是静谧,就像是外头的蝉鸣也到了尾声,变得极度安静。
他在屋中枯坐了许久,直到屋内彻底暗淡下来,墨痕守在外面有些担忧,敲了敲屋门,轻声说道:“郎君,郎君,都这个时候了,您……”
“我今晚就在书房歇息了,且去吧。”
莫惊春倦怠的声音从里面传了过来,旋即屋内又变得寂静。
墨痕不敢再说,悄声让人准备去了。
书房本也是准备了睡卧之地,可是这本来就是为了小睡的时候可以休憩,倘若是用作夜晚安睡之地,却又显得有些过分单薄。但莫惊春既然这么说,墨痕他们只能去准备。
夜深了些,莫惊春睡在有些冰凉坚硬的床榻上,虽然闭着眼,却是思绪杂乱。
莫惊春其实从未真正接受过地坤的身份,倒是说到底,他厌恶的到底是关于地坤身份的束缚,还是因为这生育的痛苦?叫莫惊春现在立刻接受,的确无法做到,可是要他坦然将这肚中胎儿抛却,他却是没有这样的强硬。
他睡到一半,坐起身来,沉沉叹了口气。
岂料莫惊春这口气还没有叹出去,就听到幽幽一声笑,吓得他喘了口气,心口狂跳,不知怎的肚子抽痛了两下,疼得下意识抱住。
“怎么了?”
莫惊春只听得一声轻响,然后耳边像是来了人,伸手想要搭住莫惊春的肩膀,但莫惊春下意识反手抓住他的胳膊。
一时间,两人都不说话。
莫惊春知道这是谁。
公冶启从前是无法掩饰自己的信香,而现在,他在莫惊春的面前,也没有必要掩饰他的信香。即便是在他这么心情复杂的时候,莫惊春都悲哀地发现,陛下出现时,他的情绪显而易见地好转了些许。
尽管那微不足道,也无法解决他现下的问题。
好半晌,莫惊春松开手,叹息着说道:“陛下,您怎么来了?”这夜半出现在家里的声音,这真是容易将人吓出个好歹。
帝王沉默了片刻,淡淡说道:“听说子卿叫了大夫。”
……所以深夜过来?
莫惊春一旦理解了陛下的意思,登时哭笑不得。
这可真是……
有时候陛下的行为叫人可恨,但有时候,又让人觉出几分古怪的莽撞懵懂。
莫惊春:“臣只是觉得身体有些消化不下,便请秦大夫过来看了一眼。秦大夫说是夏日燥热,给臣开了药方,吃吃也便没什么。”
帝王立在床边,“可要
让老太医过来?”
莫惊春心口一跳,却是平静地说道:“不必了,秦大夫的医术虽然还未到院首的本领,可是这区区的小毛病,何至于要劳烦到院首?”他这话,正是莫惊春寻常会说的话。
陛下便不说了。
莫惊春坐在黑暗里沉默了许久,忍了又忍,才又说道:“陛下,您是打算……”他的话还未说完,便感觉一身冷冽的寒香扑来,些许重量压在了莫惊春的肩头,那若隐若现的凌冽血气,在此时,却是安抚莫惊春的绝佳利器。
莫惊春不由自主地感觉到那少许浅淡的烦躁,就这么散去了。
公冶启弓下身来环抱住莫惊春,淡笑着说道:“难道寡人深夜巴巴跑过来,子卿就打算眼睁睁看着寡人就这么回去不成?”
莫惊春本来该生气。
但是陛下这听起来有点委屈吧啦的语气,又莫名让人觉得有些好笑。
莫惊春叹了口气,往里面挪了挪,然后干巴巴地说道:“书房的这张床很小,您肯定是待不下去的。”
公冶启轻巧地脱去鞋袜,然后上了床榻,“那有什么?”
他边说着,边在莫惊春的身旁躺下。
抱着莫惊春。
莫惊春:“……”
这算是什么?
抱枕吗?
两个成年男子的身体,挤在书房这张单薄的床上,要真的睡下去,的确得是两人侧着身体,方才能够睡得下。但是,陛下这动作,未免也太坦然了些?
莫惊春动了动,无奈地说道:“陛下,您往边上挪一挪。”
公冶启:“这样暖和。”
莫惊春:“……”就这时节,哪来的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