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兄如父,专治不服(83)
“晚安。”沈涵在黑暗中,看着他的背影,毫无睡意。
陈凉水睡觉很乖,总是侧着身,蜷成一团,手喜欢塞在枕头底下,细高的个子,只占一小点地方。
沈涵的心,刀割般疼,眼睛睁得老大,泪水瞬间就盛满了。
第二天早上,陈凉水起得很早,换了套男装。
宽大的白衬衣,牛仔裤,运动鞋,胸前有个小黄鸭刺绣,清新明亮的好像学生仔。
他头发长了,在脑后扎了个小揪揪。
沈涵送他的发卡,别在胸口兜上,夹住了小黄鸭的嘴巴,有点可爱。
沈涵洗漱回来,就见他在镜子前,转来转去臭美。
“好看吗?”他从镜子里看到人,便伸开手臂问。
沈涵的眼神在他身上流连,迟迟不肯退去,词穷之极:“好看。”
陈凉水没有化妆,但戴了美瞳,依旧点了颗小痣,清汤寡水下的小惊艳。
他举起手机,搂过沈涵的脖子,拍下张自拍。
把照片设成屏保,陈凉水随意说:“昨天忘了跟你说,今天晚上我有聚会,不回来吃饭了,你别等我,早点睡吧。”
“没事,我等你,等你回来吃夜宵。”沈涵认真地说。
陈凉水背起帆布包:“太晚就不用了。”
他走到门口,沈涵追出去:“陈凉水!”
陈凉水回头,被拥入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与他同款的洗面奶,香香的橘子味。
“陈凉水,记住,不能不要沈小狗。”拥抱很短,沈涵松开他。
陈凉水没有说话,转头落荒而逃。
世上为什么要有他这样的人啊,一边想要被爱,一边被爱却只能无力躲藏……
【作者有话说】
48 第 48 章
归巢
一辆豪华斯宾特, 停在巢穴般的公屋前。
阿耀把伪造的死亡证明,和一条直线的心电图递给别娜。
“要怎么说都明白吧?”他盯着对方。
昏暗里,别娜的脸是诡异的黑黄色, 脖子上戴得新买的金项链,都显得暗淡。
“先生, 您放心。”她将两张纸折叠放进包里。
电子车门滴滴响着, 自动打开。
别娜仰起头,黄阿丘家临街, 夹杂在星点灯光间,是寂静的黑暗。
她的高跟鞋也是新买的, 敲打地面都带着钱的铿锵。
“耀总, 车是不是挪个地方?”前排保镖询问。
毕竟从黄阿丘家厨房,是可以看到街面的。
另外他还不明白, 心细如发的耀总, 用跟过陈凉水的车, 来送别娜, 就不怕被发现吗?
阿耀看表, 掐着别娜上楼的时间:“不用, 就停在这里。”
陈凉水坐在厨房地上,手背在身后, 那里有一把三棱开刃, 尖锐锋利的冰锥。
他脚边放着手机, 一直拨打黄阿丘的电话,可惜无人接听。
陈凉水不甘心, 像复仇的野兽, 埋伏在巢穴口, 偏执地等待着。
突然, 门外传来老旧电梯,哐啷啷的开门声。
陈凉水如豹子般挺身,跃到门前,贴近防盗门,仔细听着。
别娜捏着鼻子,从满是尿骚味的电梯间走进来。
她掏出钥匙,在昏光下摸到锁眼。
陈凉水背靠在门口,手中紧握冰锥,仰头露出脆弱脖颈,紧促呼吸。
别娜不熟悉黄阿丘家的破门,半天才拧开门锁。
吱吱呀呀的开门声,在寂静里拉出一波声浪。
陈凉水紧闭双眼,捏着冰锥的手满是汗水,像在金属上抹了层油,滑溜溜的。
别娜推开半掩的木门,手刚摸到开关。
陈凉水猛然窜到她面前。
别娜惊叫:“谁啊!怎么有人呢?!”
陈凉水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心头大震,手马上收到背后。
啪一声,门厅的灯亮起。
两人面对面站着,橙黄色小灯泡,投下虚弱光晕。
“陈凉水?你在这里干什么?”别娜演技不错。
事情完全出乎意料,陈凉水僵成块石头,木然回道:“过来拿、拿点东西。”
“走了这么久,还有东西留下啊。”别娜也不见外,径直走向黄阿丘的卧室,当着他的面,打开柜子、抽屉,开始翻箱倒柜。
她边翻东西边说:“哦,既然你在,也省我一通电话。黄阿丘死了,刚死的,我给他拿件能穿的衣服,你一会要跟我一起去吗?”
“你说什么?”陈凉水像快被捏爆的气球,施加的蛮力突然消失。
他手一滑,冰锥险些落地。
别娜探出头,加大音量:“我说,黄阿丘啊,死了,病死了。”
“我不信。”陈凉水长喘一口气,难以置信命运也有站在他这边的时?
别娜打开包,把ICU心电图,和死亡证明递过去:“你自己看啦。”
陈凉水抖着手,接过来,一个字一个字看过去。
那个噩梦般的男人,真的变成薄薄两张纸了吗?
别娜哪里像是找衣服,手伸进柜子里,在底部一寸一寸摸,倒像是在寻宝。
“钱不在那里。”陈凉水抬下巴示意,“他喜欢藏在床底下。”
别娜也不在意,大大方方说:“总不能让我贴钱办丧事,你说是吧,陈凉水。”
陈凉水没说话,沉默打量着她。
别娜发财了,她带着金项链,裙子、高跟鞋价值不菲,都是新的。
陈凉水起了疑心,低头再看那两张纸,多么希望这一切都是真的,他赌不起。
别娜翻出两本存折,开心地从床底下爬出来,然后从柜子里随便抽了两件衣服,卷在一起,就准备离开。
“陈凉水,这么晚了,你快回去吧。”她站在门口,意味深长地最后说一句,“黄阿丘真的死了,你跟他没有任何关系,就别待在这里了。”
说完,别娜掩上门,走廊里传来高跟鞋的响声,和老电梯哐啷哐啷的开门声。
陈凉水一身冷汗,手一松,冰锥落地。
金属敲击瓷砖,传来碎裂般刺耳的响声,在空旷里,如水波般一层层扩散开。
“死了?真的……死了吗?”陈凉水如坠迷雾。
他笑了一阵,又心酸地哭起来。
他哪来这么好的命啊,老天一定又在欺骗,一次次欺骗。
陈凉水抹了把湿漉漉的脸,他生性敏感,格外机警。
别娜绝不是偶然出现,更像是受人之托,带来黄阿丘的死讯?
他走到厨房,打开窗户,探身出去。
果然,深夜公屋,又脏又乱,睡着流浪汉的街边,格格不入停着一辆闪灯豪车,正是那天跟着他的斯宾特!
陈凉水的脑子轰一声炸开!
从阿耀跟他要手机号开始,点点滴滴不寻常的细节,在心中接连起来。
这一刻,他才正真相信,黄阿丘死了!
别娜会骗人,阿耀和沈悬不会!
黄阿丘死了!!
高空夜风,吹起陈凉水的额发,也吹干他的泪水。
就像一个决然与过去同归于尽的人,困在命运的死胡同里,突然有人为他爆破出一条生路。
这种劫后余生的颤栗,让他不堪面对,差点做出傻事的自己。
仇恨、恐惧、无助与患得患失,使他无法勇敢去爱。
爱情的欢愉,无法超过他对自己苛刻的质疑。
陈凉水长久地望着窗外白月亮:“谢谢你。”
……
陈凉水直到天亮才回到租住的地方。
他刚打开门,就落入熟悉的怀抱。
沈涵像要把他嵌入身体般,狠狠地抱着。
陈凉水脸贴着他胸口,能听到乱糟糟的有力心跳。
他头发被揉得散开,整个人被蹭得热热的。
终于有一股力量,支撑着他,重新去拥抱这个世界。
“沈小狗,对不起,谢谢你。”陈凉水撑起脸,仰头向上望。
沈涵摇头,不想听任何话,像母猫叼着猫仔似的,重新把他摁回怀里。
他只要陈凉水好好活着,开心的,自由的,不必蜷缩着身体,在黑暗中自我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