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兄如父,专治不服(36)
“警察过去能怎么样?”宋回凶狠地说,“他要借钱,我没有,于是找你沟通高利贷给他,这有什么错吗?”
彭雪薇眨眨眼,还真是,自始至终宋回都让她与高利贷沟通时说:帮沈泉的忙。
至于非法拘禁、敲诈,那都不是他们干的!
最最重要的是,钱他们也没拿到啊,沈泉跳楼赖谁?当然是他自己!
想通这点,再想到经侦不可能开大会抓人。
宋回的新项目就差合同签字,放款就能拿到利息回点。
一切都在向着有利于他们的方向发展,只差一点点!
彭雪薇的手,不着痕迹塞到他椅子边,宋回笑着握住了。
很快,董事长进来,宣布公司迎来新董事,有重要事项,向全体员工公布。
宋回听罢,得意地冲彭雪薇一笑。
彭雪薇娇嗔,下一秒惊愕焊死在脸上,像一具暴毙的尸体。
“雪薇怎么了?”宋回光顾着与她眉来眼去,没看门口。
彭雪薇双手捂嘴,鼓睛暴眼:“沈、沈沈沈……”
宋回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过电似的挺直身体,当众猛然站起。
血流急速冲刷过颈动脉,嘭嘭敲打着头顶,有那么一刻,他感觉头都要炸开了。
所有人的目光,迅速从台上集中到他脸上。
“那个是谁?先坐下,听沈董讲话。”董事长莫名其妙,含着怒气瞪宋回一眼。
宋回充耳不闻,直勾勾盯着沈泉。
他穿西装套装的样子,挺拔儒雅,一双银边半框眼镜,遮去小鹿眼,谦和有礼中透着一股寒意。
他是沈泉,又好像不是沈泉。
宋回背后发凉,难以想象,粘软乖顺,爱哭懦弱的小男友,短短几天就变成刀枪不入的商业精英模样。
似乎是回应他的质疑,沈泉毫无回避,侧头食指推了下眼镜,清浅地冲着他,笑意一闪而过。
宋回见鬼似的,完全愣住。
没人比他更熟悉沈泉的笑,讨好的,开心的,仰慕的,楚楚动人的。
今天,他有幸看到另一种笑,让人不寒而栗。
他杵在哪儿太久,周围人都开始尴尬,七手八脚把他拽回座位。
宋回、彭雪薇好似绑在地上的鸡,对面灶台已上火烧水,热气滚滚,案板上的刀,杀意腾腾。
沈泉最后望向门外,沈悬作壁上观,面带微笑点点头。
回头刹那,他收回乖笑,放下手上提示词,脱稿而立:“受董事会委托,在此特向各位公布临时董事会决议。鹏达林业项目,我司员工宋回、彭雪薇,无视法律、职业准则,收受融资方利率回扣,严重违法、违规,对公司资金安全、声誉造成重大影响。现公司已就其二人涉嫌职务违法事项,已向公安机关报警,并将追究全部损失。”
他将三大段文字,浓缩成三句话,短小精悍,掷地有声。
现场一片哗然,见过公开奖励的,没见过公开报警的,简直是宣判大会。
前后左右无数人投来惊讶眼神,坐得远的甚至站起来,好奇地伸长脖子,围观犯罪分子。
宋回、彭雪薇像集市里,被围观的怪物,不断被指指点点。
彭雪薇躬身抱头,浑身颤抖一言不发。
宋回面如死灰,瘫在座位里,耳中嗡鸣嘈杂。
他心怀侥幸,也不是没想过最坏结局,而没有一个像现在这么可怕,没有一个可能出现沈泉。
沈泉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善良、最天真、最痴心、最傻、最容易被操控的人!
这种人遇到心狠手辣,谋夺家产的大哥,离开黄金窝,是根本不可能翻身的!
谁给他的权利?谁给他的地位?到底是谁还能帮他?!
宋回拨开碍事的人,眼角猩红,喘着粗气,看向前方——
沈悬在保镖拥簇下,施施然走进会议室,拍了拍弟弟的肩膀。
那一刻,宋回恍然大悟,一切都是沈悬的骗局!
有人在前边说了句什么,猴子一般摇来晃去的人群,如潮水般瞬间退去。
保镖关死前后大门,气势汹汹站定,会议室内顿时只剩两边相会。
沈悬接过湿巾,细致地擦着手指:“宋回,别来无恙啊。”
宋回几乎手脚并用,从座位里钻出来,一路跌撞,冲到沈泉面前,咕咚下跪。
“小泉、小泉,你听我说,是我鬼迷心窍,听了彭雪薇的话,冲动之下才会那么做的。”他毫无廉耻,揪着沈泉的裤脚,口不择言,“都是彭雪薇在后面指挥我做的,高利贷也是她找的,我、我有她发的信息作证。我是被逼无奈啊。”
“宋回!你这个畜生!”彭雪薇在会议室后排,扒住桌面,伸长脖子怒吼,好像一只呕吐的长颈鹿。
噩梦般的雨夜,在脑海中翻腾,沈泉手握成拳,十指连心,未长住的指甲,疼得他皱眉。
他将伤痕累累的手,摊开在宋回眼前:“我从四楼跳下来的时候,就在想,如果让你跳一次,你会想些什么呢?”
“不、不,小泉,你是我见过最善良的人,你不可能这么想,你会原谅我的,对吧,你原谅我吧。”宋回将他裤死攥手中,苦苦哀求。
保镖上前,毫不客气,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将人拖远。
自始至终沈泉没有挪动半分,看他如看一只死狗。
沈悬瞥一下弟弟,表示满意。
会议室前门无声无息打开,阿坤端着一盘玻璃杯进来。
他把托盘放在主席台上,转身向沈悬汇报:“整层清场,监控报修。”
会议室空旷,他的话带着回音,撞进每个人耳朵里。
宋回、彭雪薇吓得面如死灰。
沈悬伸手,阿坤递上一只晶莹剔透的玻璃杯。
下一秒,他直接松手,伴随一声脆响,杯子粉身碎骨,锋利的玻璃渣飞溅。
周围保镖迅速将玻璃渣收拢,堆在宋回面前。
宋回不明所以,恐惧让他抖如筛糠:“沈先生,我求求你,我猪狗不如,我不该那么对小泉。你骂我、打我,送我去监狱,我都认了,求你留我一条命。”
沈悬充耳不闻,转眼六只玻璃杯,全部变成碎渣,在地上铺成方正一滩。
身后保镖一脚将宋回踢趴下,正面对着那堆玻璃渣。
然后左右保镖提起他的肩膀,箍住手臂、手腕,将他的手硬摁向锋利的玻璃渣。
宋回嚎叫:“沈泉!沈泉!你救救我!求你看在我们十年的份上!不要这样对我啊!”
沈泉的眼神抖了抖,嘴唇紧抿,站在那里如一杆标枪,纹丝不动。
阿坤看一下他,转眼脱下西装外套,盖住宋回手臂。
在几个彪形大汉强制下,宋回的挣扎毫无用处,手结结实实被压下去。
他面部扭曲,嘴被捂住,声嘶力竭的惨叫被闷在嘴里,变成绝望哼叫。
沈悬摸了摸蓝宝石袖扣,面无表情,垂着的眼眸里含着暴风雨般的怒气:“我弟弟,被千娇万宠的养大,没离过家,没吃过苦,没看过别人脸色,没擦破过丁点油皮。而你,欺骗他,控制他,伤害他,侮辱他,逼得他……”
他没说下去,不得不承认,针对宋回的计划里有疏忽。
没有人会想到,温顺如兔、胆小如鼠的沈泉,会做出那么决绝的选择。
沈悬如今想想都后怕。
他向前一步,踩在阿坤的西装外套上,脚尖蹭到宋回的手指,然后抬起半个脚掌,缓缓踩住,再用力踩实。
宋回大汗淋漓,被捂着嘴,两只血红的眼睛,一瞬不瞬盯着沈泉,无声求救。
都到了这种地步,他还未死心,仍旧将虚妄的希望,寄托在沈泉的心软、念旧上。
沈泉低头,看了看缠满绷带的手指,撕扯开的指甲,每动一下,都是火热蜇人的痛。
时刻提醒他,懦弱的善良,和无知的付出,究竟会带来什么。
他有些快意地睨着宋回,做了个口型:去死吧。
终于,他可以平心静气地回首过去,不会深陷痛苦,不会自我怀疑,更不会迷茫妥协。
宋回跟着他的口型,绝望闭上双眼,泪水、汗水滴落在黑西装上,留下一片深色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