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将[重生,宫廷侯爵](4)
“不是骂您。”
“得,以后这种人我成天都能见得着,你还能全把人家骂一遍?我以后在宫里头待得时间长了,说不准也成了你口中狗仗人势的东西了。”楚长安不禁有些好笑,毕竟以前他仗着萧寂信任他,虽然不至于横着走去闲的没事儿看不起别人,但是恃宠而骄这个词用到他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然而如今重来一世,谁还记得他这号人啊?
楚长安觉得这也算得上是因果报应吧。
一路上楚长安最忐忑的还是前两日自己亲手给萧寂弄出来的那身伤。
当时天色暗,没来得及细看,但估计是伤的不轻。不然搁平时以萧寂的性子,非得回捅他一刀才算完事儿。
而且楚长安总觉得萧寂这几个月来真的变了不少,以前总是沉默寡言的,基本不和楚长安意外的人说话,如今这个性子反倒是多了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势。
以前很长一段时间里头楚长安一直以为他不会讲官话或者是害羞什么的,老喜欢闲的有事儿没事儿逗他两句,结果便是被萧寂打的直往房檐上窜。
哪怕是入了夜,宫里头依旧是灯火辉煌的亮如白昼。
上次来到这儿的时候,还是为了取太子和先皇的性命的,如今也终于有机会好好瞧瞧这巍峨瑰丽的建筑了。
宫女一路领着楚长安来到了永昌宫,到了台阶底下便示意楚长安将身上的佩剑以及斗篷,还有其他锐利的物品一并卸了下来,又仔细将他身上里里外外检查了个遍,确认没问题了才放人进去。
萧寂的性子敏感多疑,哪怕以前不是皇上的那会儿,睡觉的时候都得在枕头旁边放把刀才睡得安稳。如今当了皇上更是谨慎到不行,别说入殿之前要搜查,至今身边儿竟是连个近身服侍的人都没有。
走到殿门口,楚长安轻轻的叩了三下门,听到里门有响应才推门进去。
屋内炉火烧的正旺,桌上已然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菜色。
楚长安原本想着大约还会有同一批的进士,结果到了却发现真的只有萧寂一个。
“臣参见皇上。”
“坐。”
桌子不宽,楚长安只能硬着头皮在萧寂对面席地而坐。
两个人离得近了,楚长安便注意到地方腰上的纱布还隐隐透着骇人的红色,“皇上……前些日子的事情,实在是抱歉。臣当时一时冲动,还请您原谅。”
“无妨。”萧寂端起杯子呷了一口温酒,“这些菜色可都是楚卿喜欢的?”
方才楚长安的目光全在萧寂身上了,这么一经提醒才注意到桌上各色的菜式。
全都是他以前在边塞的时候最喜欢的,不过这些喜欢的东西,以前他从未说出口过,从来都是萧寂吃什么他跟着吃什么。
而且那个时候楚长安还不是楚长安,还是那条叫萧从一的疯狗。
作者有话要说: 完了才六章就想开车了_(:зゝ∠)_
☆、第七章
有那么一瞬间,楚长安觉得萧寂或许已经知道了,知道他回来了。
但是转念一想,这些菜色虽然是他喜欢的,但也是以前经常能在饭桌上见着的,并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而且现在改了头换了面,萧寂又不是什么修仙道人,哪儿来的本事这么快就认出来了。
楚长安明明平时跟别人在一块儿的时候恨不得能讲段单口相声的,但到了萧寂面前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什么的,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怎么了?是不喜欢吗?”萧寂见着他没反应,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
“没有……挺喜欢的。不知皇上深夜召臣前来可是有什么事?”楚长安觉得这个场景怎么看怎么像鸿门宴,整个人浑身不自在,生怕下一秒对方就起身提刀给他一下似得。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让你放宽心,留在宫里头做事以后迁升的机会也多得是。”很多事情,萧寂也是在心里头再三掂量之后才会往外说的。毕竟这个职位……让武状元从这儿起步的确是有些大材小用了些。然而萧寂缺的并不是一个侍卫,对外说的那些东西也不过就是个唬人的噱头,真正需要的是什么,怕是也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知道。
萧寂见着他没接话,又说道,“还是楚卿觉得做个侍卫委屈了?”
“臣不敢,只要能留在陛下身边,别说是做牛做马了,哪怕是化作一株草木都是臣的福分。”
楚长安没敢在正眼去看桌子对面坐着的人,只是低着头谨慎的回答道。
“还有,以后若是让朕再撞见你往那种地方去,罚五年俸禄。”
楚长安:“……臣知道了。”
满桌的菜色甚是诱人,尤其这些都是楚长安最喜欢吃的。然而楚长安没见着萧寂动筷子,再是饿的前心贴后背的也不敢有所动作,这种感觉当真是堪比酷刑。
其实以前两个人在一块儿的时候也没这么多规矩,菜端上桌各吃各的,甚至有的时候楚长安还会放着自己的不吃故意去抢对方碗里头的食物。因为那个时候他知道,萧寂不会因为这点儿小事儿跟他生气,最多也就是冷这个脸不理会他。但是今非昔比,尤其是面对这个喜怒无常的主,楚长安还不想拿自己刚从阎王爷面前夺回来的性命冒这个险。
楚长安刚想开口,便见着萧寂拿起了筷子,心里头总算是松了口气。
然而萧寂这筷子菜却是没夹到自己盘里,而是递到了楚长安面前,“尝尝这个,特意让厨房做的。”
“谢……谢皇上。”楚长安这才想起来布菜这种事儿应该是自己做的,但现下却是反了过来。
虽然以前宫闱中的事儿只在书上看过,但是也没见着那个君王会这么对待父母儿女以外的人,哪怕是身侧的妃妾都甚少。楚长安一时间也不明白萧寂唱的是哪出,只能道了声谢,匆匆将面前的食物吃了下去。鱼肉是挑过刺的,口感酸甜,配上炸过的面丝,的确是汴梁这边的做法,想必厨子们也是下了不少功夫。
这些吃食比着以前在边塞的时候不知道精致可口了多少倍,没过一会儿楚长安到底还是兜不住原本的性子,也懒得管那么多繁缛礼节了,跟什么过不去也不能跟吃的过不去,过不了一会儿满桌的盘子就空的七七八八。
萧寂倒是没怎么动筷子,只是坐在一旁默默的饮着酒。见着楚长安一会儿便没了方才的拘谨,嘴角也不禁抹过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吃到一半儿楚长安忽然想起来过来对面好像还坐着个人,抬起头来一看,不禁大惊失色。
对方腰腹上的纱布方才还是隐隐透着血色,现在却是一片猩红,想必是伤口又裂开了。大约是因为疼痛,脸色也苍白了好些,正捂着腹部大口喘着气以试图缓解一些。
楚长安见此赶忙放下手中的碗筷,道,“您稍微坚持一下,臣帮您喊太医。”
“不必。”萧寂见他要起身,赶忙罢了罢手示意他回来,“不过是旧伤反复了,殿里头有伤药,稍微包扎一下就好。”
楚长安见着他左手不方便,二话不说绕到他身边儿,将外层沾了血的拆了下来,里面的衣物已经是一片血肉模糊。方才楚长安到没觉得什么不对,现在才反应过来,谁家没事儿干把纱布包在外面?但一想到萧寂的脑回路不能跟常人混为一谈,也便没再注意这个细节了。
屋内炉火烧的暖,哪怕是未着衣物也也并不觉得冷。衣衫彻底褪尽的时候楚长安更是傻了眼了,最里层伤口上的纱布已经跟皮肤死死的黏在一起了,用尽了吃奶的力气也很难扯下来,想必是好久没有换过了。
楚长安知道他的性子不愿意别人接近,日常洗漱更衣基本上都是自己来,包扎换药这种事情怕是也不愿意别人插手。然而自己又不方便,想必也是实在撑不下去了,又在衣服外面缠了一圈儿纱布死撑着,等到最外层的纱布也彻底浸透的时候,便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楚卿对这种事情倒是熟练。”萧寂倒是丝毫不避讳这般裸着上身面对他,楚长安看着却是头脑一阵发热。
明明就是帮人包扎个伤口,居然也能引来那些龌/龊的非分之想。
“以前经常磕着碰着,做得多了也便熟练了。倒是皇上记得药换的勤些,既然身上有伤,少饮些酒罢。”楚长安匆匆的帮他涂上药重新包好纱布,赶忙退远了些,生怕对方察觉出来自己身上的异样。
“嗯,过两日骨头长好了,也就方便多了。这一次有劳楚卿了,以往处理伤口这些事情总是不敢让别人代劳。”
言外之意便是楚长安是第一个,也算是无形之间表达了对他的信任和重用。
但是在楚长安耳朵里听起来却是别有一番意思。
回到楚府的时候已经过了夜半。
冬果见着自家主子回来了,还没来得及上前去询问情况,就看见楚长安一路跑到院子里的井口,一桶一桶的往自己身上浇着冷水,直到最后头发和衣服结满了冰溜子,才算是停下手里的动作。
“这么冷的天,您这是——”冬果想了半天也没想通是怎么回事儿,大冷天的放着热水不洗非得遭这个罪做什么。
“冬果,你快看我脸红没红?”
“您脸皮比那城门都厚,红了也看不出来。别在外头发神经了,赶紧回屋去吧,过两日老爷回来了要是看您这么疯疯癫癫的准个儿得说您。”
楚长安:“……”
回到屋子里头借着灯光,冬果才看见自家以前那个脸皮堪比城墙厚的主子的脸上是真的有些红晕,不禁有些奇怪,“还真的脸红了,您这是干什么去了?”
“可念着点儿我好吧。”屋子里头倒是暖和,然而这么一暖和,方才好不容易浇下去的邪念又一次翻涌而出。
“不是奴婢说您,以后进宫里头做事儿,楼里那些个花啊翠啊的就都断了吧,要是让皇上知道了指不定怎么想,影响前途。”冬果倚在门框上,竭力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借你吉言,皇上他老人家已经知道了。”
“那您这脸上该不会是被皇上扇的吧?”
楚长安觉得跟她讲什么都是多余的,赶紧劝她回去休息,别再来烦自己了。
虽然以前两个人是亲密,但远不至于能亲密到能脱了衣衫坦诚相见的地步。即便是有的冬日挤在一张床上,也多半是为了节省炭火。而且那个时候楚长安心里头还向往着以后能娶个温婉明媚的大姑娘,自然是不会想这些有的没的。
这种感情究竟是从何时开始变质的,楚长安自己也说不清楚。可能是从少年到长大成人这段儿时间没人引导着,所见所闻都是书上那些不切实际的图画罢。偶然有一次从书市上翻到了男子之间的秘闻,再加上原本对萧寂就有些情愫,一来二去的也就成了这个样子。只不过楚长安也不傻,知道这种事情一般人不会接受,也便没说出来。
毕竟给对方造成困扰是一方面,要是闹到最后连君臣都没得做了,怕是又要回到以前流离失所的日子了。
楚长安觉得自己的本性可能就是贱,这种情感他能一直不说出口瞒在心里,直到看着萧寂坐拥江山怀拥佳人依旧能瞒心里。哪怕是一辈子都不说出来,也可能就这么一直喜欢下去。
如今楚长安发现了,自己不仅贱,还怂,也就是有这个色心没这个色胆,真是到机会来的时候可就成了缩头乌龟了,也活该上辈子到死都没把话说清楚。
炉子里的炭火时不时还发出微弱的声响,楚长安躺在床上却是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了大半晌,见着天都已经见晓了,终于决定再去外头浇一次冷水。
作者有话要说: 楚长安:臣也就敢想想,有色心没色胆唉。
萧寂:呵,傻了吧朕都有。
☆、第八章
近几日温度似乎回暖了些,大约是雪化完了,也快到年关了,老天爷也开眼给这些个要回家团聚的人行个方便。
自那日之后楚长安便再没有见过萧寂。头两日还真是想念的紧,但是慢慢到了后来也便懒得去想那么多了。
反正萧寂那个性子孤僻的很,常年又生活在礼仪繁杂的宫闱之中,除了自己这个不长眼的谁还会看上他。往后的日子还长,这会儿急了也是白急。
冬果家离汴城也不远,楚长安瞧着这几日天气好便准了假让她回去也看看家人,过了十五吃完元宵,过个囫囵的年再回来。
冬果这么一走,可是彻底没人看着楚长安了,连日子都过得稀里糊涂的,要不是今儿个有人找上门来,怕是真的能就这么睡到年三十。
都快到正午了,楚长安依旧躺在床上没有半点儿醒来的意思。毕竟这几日每天晚上都得折腾到天快亮才得以入眠,自然醒的也晚些。半梦半醒之间听见外头有人喊他,大有他不起来便不善罢甘休的意思,后来实在是折腾的没办法继续睡了,楚长安才披上外衣起身开门。
楚长安本来以为是哪个小厮,打开门之后却是彻底愣住了。
眼前的人长得白净,颀长的身材哪怕是裹着厚重的衣物也依旧不显得臃肿,楚长安只觉得他生的眼熟,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是谁。
对方看见楚长安衣冠不整满脸惺忪的明显也楞了一下,赶紧道了一声打扰了,便转身往前厅的方向走去。
再一次关上门之后楚长安才算是反应过来对方是在殿试的时候见过的那个,苏家的小公子。然后又像是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似得,赶紧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毕竟屋子里头暖和,穿的不多,结果就这么衣衫半敞着披了件斗篷出来见人了,也难怪人家转头就走,楚长安觉得这回脸怕是真的丢尽了。
换好衣物走到前厅,楚长安发现来的可不止苏世元这一个人,还有那个上次带他去风月之地惹是生非的那个大祸首。
“哈哈哈哈!刚才骗世元让他去敲楚兄的房门,结果他回来和我讲你没穿——”苏言明话还没说完,楚长安便抄起来桌子上的点心给他堵了回去。
“来来来多吃点儿,可闭嘴吧你。”
本来楚长安也是奇怪,苏世元为人谨慎,尤其注重礼仪,哪儿会直接去敲一个不熟的人的房门。然而看见苏言明的时候,楚长安觉得发生什么都说得通了。
苏世元依旧是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对身边儿这两个祸害的聒噪充耳不闻。明明两个人是亲生兄弟,性情上却差别甚大。
楚长安又往苏言明嘴里头塞了点儿东西,确认这个人一时半会儿不会闹出来什么动静的时候才转身看向苏世元,“方才失礼了,不知二位前来是有何事?”
苏世元没说话,只是瞥了一眼自家在一旁玩闹的兄长。
楚长安立马会意,“言明,让厨子给你准备了汤羹,你先去吃吧。”
苏言明大抵也是知道自家弟弟这个正经的模样,也没反驳,乖乖的便跟着丫鬟出去了。临走之前还不忘告诉长安让他快些议完事陪自己出去。
“苏某虽知吾等草民不得私自议政,但是有些话……”
“您尽管说便是。”
如今新皇虽然登基已有数月,但是根基到底还是不稳。要是哪一日先皇的势力卷土重来,京中这些手上有兵权的世家还不一定帮着谁。然而不仅仅是内忧,外患也是极其可怖的。当初他随着安德王在边塞的时候就没怎么太平过,尤其是邻着关口最近的那座城池,已经被战火糟蹋的住不了人了,要不是还有几家客栈酒馆开着,真的跟死城没有区别了。
楚长安也不知道眼前这个少年到底是真的忧国忧民,还是心里头有别的鬼算盘,只是示意他往下说便是。
毕竟现在楚长安在大多数人眼里还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大纨绔,而不是那个帮圣上弑父篡位的逆贼。
“楚公子也应知当今圣上这个位子是如何得来的。”
“知道。”说到这儿楚长安已然多了几分警惕,然而不过就是这么稍稍一点儿动静,依旧是被对方捕捉到了。
苏世元见此又不紧不慢的补充道,“苏某并不在意帝王家这些手段,毕竟古往今来,这种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其实只要上面坐着的是一代明君,能福泽百姓的就是好君王。至于对于他们的父母兄长而是是否是一个好的孩儿,也不是我们这些臣子该去担忧的。”
这一点苏世元可是没有昧着良心。毕竟他在苏家不仅不是长子,还不是嫡子,如今一步步也是他自己经营来的。至于其中付出了多少,怕是不比那些帝王家杀兄弑父的人干净到哪儿去。
从小苏世元的目的就很明确,入朝为官,为家为国。不管上面的皇上是谁,只要是那种心里头能掂量清楚轻重的,他都愿意尽心尽力的去辅佐。
如若这样一个人一开始便有人引导着关怀着,想必会比今日拿到更多的成就。
能福泽百姓的就是好的,然而对于他们的父母兄长而是是否是一个好的孩儿,这些外人自然是看不到的。
苏世元何尝不也是这样的。
“苏公子的意思是……?您看,楚某也不像您,读过那么多书,莫要见怪。”楚长安说到这儿不禁有些歉意的笑了笑。这么一笑,又暴露了那副不学无术的本质。
“苏某不在意这些,但是有的是人在意。此次远行,很多京中的消息想必是不会那么灵通,这么多年来苏某在京中也没什么友人,那个不求上进的兄长又指望不上。前些日子听闻楚兄要留京任职,若是方便的话,还想请您帮忙稍微看着些风向。”
对方既然已经把话说上台面了,估计也是在心里头盘算了好久了,“不过苏公子怎么会想到我?”
“能看的出来我们是一类人,不计较前嫌,只是想尽心尽力的为了天下百姓,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