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将[重生,宫廷侯爵](27)
这一次楚老爷提起来,楚长安才回忆起以往在京城的蛛丝马迹。
“怎么想起来提他了。”萧寂听到这个问题,也不急着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
“也是起于坊间流言,忽然想起来了,也就问问。”楚长安话是这么说,但是目光已经盯上一摞已经束之高阁的奏折和账本。
萧寂到底是和他处了这么多年了,有些事情一眼也便知道了,“自身难保的时候,就别给别人瞎操心了。”
楚长安也知道自己这个性子。
说白了一个字,贱。
对方哪怕都明摆着要弃子争先了,自己还怕着旧主道阻且长,完全没有一点儿当弃子的自知。
萧寂可能轻描淡写一句话盖过去了,但楚长安终归还是放心不下。
过了子夜,白日里威严震慑四方的宫闱总算是得了几分清净。楚长安没敢挑灯,只是顺路抓了几只萤火虫装入纸囊,借着幽暗的昏光开始翻腾早些时候看见的那些奏本。
果不其然。
数千两白银的流向如同前期料想一般,救济难民,救济被大雪所困的过客,以及种种。而且收入也并非没有,虽然数额不小,但基本都是粗略的数目,并未有详细的记录。大眼一瞧,还真以为是位菩萨转世,肯以私济民。但殊不知底下敲得算盘,可是不一定干净到哪儿去。
楚长安又往后翻了翻,基本每一件事都与楚老爷说的能够相互吻合,而且大多也不离自己原先的设想。
但一圈儿看下来,楚长安仔细琢磨了一下,又觉得不像是真的要反。毕竟很多地方存在漏洞,铁器粮草兵马医药补给以及人力,还有其他种种,缺一不可。但这个苏小公子明显缺的还多,照这个速度攒下去,怕是人老死了也不一定攒的齐。楚长安心想要是每个谋反者都如此不谨慎,那到是省心了。
不过楚长安自己也就半斤八两的,殊不知在观察苏小公子的漏洞之时,连自己脚下的路都未能看清。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真的放任从一不管_(:зゝ∠)_毕竟出柜之前得先来个惊喜
☆、第五十一章
大半夜出了御书房, 楚长安刚开始还盘算着关于苏小公子的事儿,然而不过一会儿,思绪就被方才萧寂那番话给夺了去。
言语之中表达的虽然隐晦,但依稀能感觉的到, 萧寂已经不信他了。又或者是打心底已经认为他和那妾侍有什么纠葛,碍于往昔情谊, 没翻脸罢了。
入了秋之后, 汴梁多为阴雨,以往长夜中的星辰也不再崭露头角。楚长安躺在永昌宫的屋顶上, 望着夜空,四下虽是清净,但再也无法集中注意去思考事情。
应去提醒萧寂当心着些?不过楚长安也意识到, 现在更需要担心的是自己的处境。方才提起苏世元,对方很明显没往心里放, 要么是已经察觉到了什么,要么就是压根不想听楚长安讲完。
楚长安相信是前者,毕竟能在这个位子做个一年半载的,怎么招也比自己这个半吊子强得多。要是连这点儿洞察力都没有, 早没现在这事儿了,自己那点儿担心,留在心里头自己回味就行, 说出来反倒显得多余。
夜已过半,秋夜虽然凉,但还不至于冷。这个时辰虽然也并非回不去, 但是被逮着的几率大,寝殿更是不可能,楚长安脸皮再后也不至于事到如今还死皮赖脸的不走。
而且到底在外面跑了一天,早就累的能少走两步就少走两步,楚长安干脆挪到背风的那一面房檐,将外披裹紧,凑合着过了一夜。
次日一早,楚长安照常爬起来,该去做什么做什么。只是和同僚会和的时候,没少听见议论。
大多也不是骂,毕竟那姑娘再怎么是亲王妾侍,先前在外面的从事总归是瞒不过的。更多的惋惜和嘲讽,惋惜是惋惜这世道弄人,嘲讽更多是因为楚长安虽然是这一届里品阶唯一没有得到提升的,但却是接的御差最多,能看的出陛下待他不薄,此事一出,怕是还没开始的荣华富贵,就先一步断送了。
其实要真的都是辱骂,楚长安听着倒也舒坦,毕竟是从小听到大的,都有免疫力了。然而这些话语似乎是知道往哪儿捅最痛似得,时时刻刻提醒着他被当做弃子的事实。这些流言蜚语虽然带不来什么特别实际的影响,比如说掉块儿肉什么的,但正如他们所说,断送仕途是足够了。
自打这一日,楚长安除了轮班轮到御前之时,再没进过永昌宫的门。萧寂也没做强求,连多问一句也未曾。只是这之间并不会因为这点儿小事儿儿停滞,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刚开始的几日楚长安当真是有一种大梦初醒的感觉,仿佛生活本应当是这样的,在宫里当个差长长见识,年纪大些稳重了以后再去从商,等彻底成熟了之后再成家,至于和君王之间,本就不是一路人,更谈何去寄情。
只不过楚长安是适应了,这流言却是愈传愈广,不过几日,已经衍生出来了好些版本。本来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再一被世人添油加醋,本来已经淡出世人眼中的那个大纨绔,一夜之间又名动京城,老幼妇孺无不皆知。
今日一早,楚长安刚从马厩里钻出来,抬头便遇上了个熟悉的身影。
这个年纪的少年几日不见身量都能长上不少,楚长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然而不等少年开口说话,楚长安却先一步抢道,“外人说归说,我可真没心思掺和别人家的事儿,对王爷的妻妾更是没半分纠葛,您就别——”
“不是这个。”祁樾说到这儿迟疑了,“早朝时陛下放话了,说……”
“说什么?”
楚长安最怕的就是这种话讲一半不讲的,然而两个人面面相觑,过了大半晌少年也没开口把后半句说完。
“这件事也是听父亲说的,我也不确定。就……皇兄说,与你同食共寝数载,怕是比世上最亲密的眷侣都要亲,早就不止步于君臣之间的礼仪。近日听闻你和亲王妾侍有染,想必是坊间流言,无根无据,他不信。”
后半句楚长安没听,只听见他说同食共寝多载,不止是君臣之间的礼仪之时,整个人就只剩下一片空白。
半晌回过神来,忽然想起来前些日子里萧寂说有办法止住流言,但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去做。现在倒是理解了,但楚长安宁可希望坊间以为他和亲王妾侍有染。
毕竟讲出去比跟君王有染好听点儿。
“楚侍卫你没事儿吧?”
“陛下当真是在朝堂上当着群臣的面说的?”
“当时似乎是有人问起来了,皇兄是这么回答的。”
祁樾说完楚长安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这么多年,楚长安一直挺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哪怕是最亲密的时候,心里的界限划的也清楚。有些事情生下来就是注定好的,生在帝王家的,再怎么不被期待,也比庶民的地位高出许多。
所以一直以来,楚长安再是敢仗着宠信私自行事,一面心里头还是把握着度,一面也得揣度着圣意。越界的事儿,万万做不得。更没奢望过有朝一日能够光明正大站在他身边,远远观望就已经满足了。
“想必是不得已皇兄才这么说的。毕竟以前皇兄并不在京中,而且楚侍卫以前的伟迹,大家都知道的。”祁樾见着他没说话,又道。
楚长安差点儿忘了,自己现在这幅皮囊可是京城土生土长的大纨绔,而萧寂去年才入的京。再鉴于之前这个大纨绔的种种事迹,绝对是跟断袖这俩字扯不上半点关系。“不,陛下说的是真的。”
这回轮到祁樾安静了,脸上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消失。
“说来话长,就不说了。”
祁樾还停留在楚长安方才那句肯定之中,以至于对方什么时候走的都没发觉。
祁樾思量了一下,自己以前虽然是与这位皇兄不亲,但自打他登基以来也一直联络着。是没见过皇兄身边又什么莺莺燕燕。本以为是勤于朝政,但如今看来,并非那么简单。祁樾忽然也意识到了为何近段时间萧寂开始待他亲近,有意让他涉及朝政。
并非是像先皇那般试探,要再废他一遍身体。更可能的是需要他去绵延血脉,毕竟再怎么改姓,骨子里的血总归是改不了的。
不过转念一想,以往也并不是未在史书上见过君王有此癖好的,但再是有断袖之癖也不至于断的那么彻底。除非是能力有问题,也没见着哪个非要从旁系过继的。
祁樾想起来以往萧寂那副清欲寡欢的样子,忽然开始担心这个皇兄的健康。
萧寂早就算到了楚长安会来,而且不会挑着臣子觐见的时候。这么一拖再拖,就拖到了夜幕降临之际,等臣子都陆陆续续离宫之后,殿外才传来声音。
说起来两个人也有几日未见着了。
萧寂是不急,毕竟今日的事情,少不了他的功劳。这件事情盘算了好久,也没找到一个合适的契机向外布公。
他并不希望楚长安在他身边,是金屋藏娇里的那个“娇”,于情于理,都应是光明正大的并肩才对。
但是相比之下,楚长安则是相反。
可以四处张扬君王对他的宠信,但是感情上却是有意隐瞒,倒不是觉得见不得人,而是从一开始就没把自己放在一个可以和君王平起平坐的位置。
相顾无言。
真当见到萧寂的时候,楚长安反倒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愤怒不至于,但是要心平气和的说出来,也是不容易。
“萧寂。”
自打两个人懂事起,意识到身份有别之时,萧寂就甚少听闻过他直呼自己的名字。
“这一次抱歉给你添麻烦了。”这种话一说出去,明日汴京可能的确不会再去议论楚长安的是非,倒是会把话柄转向天子。
毕竟相比和亲王妾侍有染,明显天子的事情更加搏人眼球。
萧寂记得以往楚长安从来都是怎么随意怎么来,尤其是在自己面前。哪怕表面上再是记得住那些繁缛礼节,总归还是表面上的。
今日却是难得的正经。
“这么久了,从一终于肯唤我的名字了。”萧寂的重点没在他后半句,依旧是不停手中的笔墨。从语气中来看,心情应是不错。
楚长安一愣,随即想改口,然而话未出口,却是先和萧寂的目光撞了个满怀。
这声陛下最终还是硬生生咽了回去。
四目相对,萧寂却是难得的笑了出来。
楚长安忽然发现他笑起来比平日里板着脸要好看许多,一时间断了方才的思绪,只知道就这么看着,什么也说不出来。
萧寂见此又笑道:“怎么就添麻烦了,难道从一是觉得光明正大的与我站在一起不好吗?”
☆、第五十二章
楚长安的确有那么一瞬间恍惚了。
上一次见着萧寂笑, 大概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儿。当时萧寂心里还未心怀大志,年纪也不大,只要楚长安耐心逗着哄着,总归还是肯笑的。不过后来慢慢的两个人长大了, 许多事情也生了嫌隙,楚长安每日见着的只有那张比数九严寒都冷的面容。
如今倒是真的遇上了什么值得欢喜的事儿一样, 这么一笑, 仿佛又回到了最初那个半大的孩童,心里头没有什么江山家国, 只有眼前这一人。
光明正大的站在一起,怎么不好。
只是楚长安从来没想过,或者说是从来不敢去想, 所以如今现实摆在眼前,自然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萧寂见着他没说话, 搁下笔墨绕过桌案,坐在了他对面,继续道:“以前我也考虑过许多,该把你置于何地, 以往帝王惯用的手段也并非没考虑过。但最后仔细想想,若真是如此,对你实在是太残忍了些。”
萧寂承认, 刚发现从一回来的时候,除了满心的喜悦,还有许多的忧愁。喜悦是因着自己朝思暮想的人还阳了, 忧愁则是……完全不知该将他置于何地。圈着不让他接触世事固然是安全,但同时肯定会并发许多问题。但若是依旧当做臣子留用身边,只怕一个不小心,上一次的惨剧又会重演。
以后二人该何去何从,毕竟这种事情瞒得了一时是没问题,但总归是瞒不久的。而且萧寂自知作为君王逃不过要后继有人的命运。但若真的像往届帝王一样,让楚长安眼睁睁看着自己和别人相拥而眠,膝下有子,萧寂自认为做不到。
毕竟明明付出的是所有的爱慕之情,到最后若是只得看似君臣两相敬,实则疏离堪比过客,未免太过残忍。
“从一若真的是在意这些名节,不愿如此,不必回答便是。此事虽然闹得沸腾,但我自可有办法压下去,保你清誉。”
萧寂见他依旧是没接话,心里愈发没底。然而刚想再次开口,对面那个一直低着头一言不发的身影,忽然爬了起来,猛地向自己扑来。
萧寂第一反应是伸手去接,毕竟书房里这些木质的桌角虽钝,但磕伤人还是没问题的。这么一接,两个人便顺理成章的叠在了地上。外面虽然凉,但是屋内的地龙已经供上了,再加上这么厚的地毯以及旖旎的氛围,一点儿也不觉得冷。
楚长安也顾不得这儿是书房,就这么抱着他不肯撒手,秋日的衣物虽然穿的厚重了些,但是依旧压不住快溢出胸膛的心跳。
过了半晌,楚长安才想起来自己应说些什么才是,这才开口道,“怎么会不愿意,不瞒您说,从刚开始被您捡回去的时候,臣就在想,以后要是谁看上您了,就去吓唬人家,吓唬到他们不敢再来为止。”
话音刚落,楚长安就感觉到对方抵上来的炽热,不但不畏惧,反倒说的愈发起劲儿,“后来咱们都长大了些,又在集市上看见过那种书籍。当时臣就在想,要是有一日能和您也想图画中那般共享合/欢,可不知滋味得有多销/魂。陛下,臣打小心悦您,只是那时怕您觉得这种事情肮脏,没敢开过口——”
“共享合欢?以前可没看出来你又这么多心思。”这一回楚长安未说完,便觉得身下一直压着的那人猛地发力,将两个人的位置彻底转变,“要当初知道你早有这个意思,也不必拖到现在,白耽误了这么些年。”
唇齿纠缠在一处的时候,明显比以往多了几分焦急,啃咬之时甚至已经多了几分血腥味儿。室内就这么两个人,哪怕只是一点点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楚长安一面应和着几近窒息的感觉,一面用手指缓缓摩挲着身上人的面容,从额头到眉眼,再到唇,一遍又一遍,似乎是要刻在骨子里才是。
本来就应是并肩站在同一处的人,又怎么会畏惧世俗种种。
近段时间天气愈发冷了,昨儿个还只是凉,今儿个就直接下雪了。
不过也是,马上到年关了,再不下雪反倒是要发愁了。
年关将近,能赶回京的都往京里赶,要南下回家的南下,街上虽然是少了许多商贩,但到也是热闹。
今日雪下得实在是大,路上也滑,早朝便也免了。毕竟都是一把年纪,这种天再摔一跤躺个十天半月的,不值当。
宫里的宫女内宦大多也没正事儿,有的是南方来的,没怎么见过雪,更是新鲜。
往日里巍峨的宫室,这么一下雪,倒是素净了许多。以前总是有人说,这宫墙原本是白色的,只不过冤死的人太多,是一滴滴鲜血染红的。
小时候有嬷嬷用这话去唬萧寂,萧寂一直从小信到大。
萧寂知道他们不务正业,但却也未说什么。站在殿外见着远处有宫女打闹,不知怎么的又忆起当年的事儿。
也是同一个地方,背着父皇和兄长互砸雪球。不过毕竟是大他那么多的兄长,萧寂自然是砸不过他,最后委屈到不行的时候,兄长又笑着过来哄他。
有二十年了吧,萧寂想道。当时还不知道帝王家的兄弟意味着什么,倒是少了许多烦恼。只不过好景不长,那场大雪过后,父皇就把他送至边塞,往后的十来年里再也没回过京城。
现下虽然是回来了,但是以前的那种心境却是回不去了。
萧寂还沉浸以过往的种种,突然感觉脖子后头一冷,随即耳边传来了水洗的声音。
“冷冷冷冷冷,您这儿暖和,借臣暖暖。”虽然用的还是以往的尊称,但楚长安的一系列举动能看的出完全没把萧寂当做君王来看。
比如把手伸进他领子里取暖。
萧寂知道他就这德行,计较了也是白计较,只能干忍着没发作。
楚长安见着他没说话,很自觉的又把手拿了出来,顺带替他理了理衣领。
“多大人了,还跟着一帮丫头太监疯,幼稚不幼稚。”萧寂到不是有心数落他,就是自己一个人在书房里批折子无聊,刚想跟他说两句话。结果一抬头可就看不见人了,出去一看,得,跟着一群半大的少年一道在雪地里头玩的正欢。
“没,采莲他们捡了只猫,浑身雪白,可好看了。就是天冷,姑姑和统领不让往屋子里带,也没炭火,所以就轮流抱着。”楚长安身上穿的单薄,又往雪地里滚了一圈儿,自然是冷,见着萧寂身上暖和,整个人直接从身后贴了上去。
反正只要动作不大,横竖底下的人也看不清殿上的人在干什么。
“猫呢?”萧寂虽然嫌他沉,但也未有意去赶他,只是差遣身边儿的得福再给长安拿件裘衣,别真冻着了。
“怎么,陛下想看看?”
“去抱过来。”萧寂刚说完,楚长安又窜了出去。哪怕是积雪都到膝盖深了,也依旧没阻止他要奔跑的意思。
不一会儿长安再上来的时候,怀里就多了只乖巧的猫儿。正如前言所说,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毛,碧蓝色的眼睛很是讨喜,就这么乖乖的趴在楚长安怀里,既不动弹也不叫唤,不知是冻得还是生性如此。
殿内生的有炉火,楚长安小心翼翼的把猫放下,“看样子不像是野猫,应是宫里原来谁养的,或者是从外面跑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