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魔尊洗白手册[重生](155)
鲛人浅色的睫毛颤了颤:“何意?”
“你被遗忘在此处两千年,不觉得近日看守之人越发多?因为蓬莱缺了你便如缺了半边臂膀,他们想要你继续为他们所用。”宁拂衣娓娓道来。
她转身背对鲛人,面向闭塞海底,和面前压抑如棺的崖壁。
“你或许还抱有侥幸,觉得蓬莱能够放你一马,让你重归仙台。可那帮老狐狸最为谨慎,既囚了你两千年,又怎会放虎归山?”
“所以他们早就准备好了,让你如何彻彻底底成为他们的傀儡,稳赚不赔。”
这番话说得鲛人双拳紧握,几次张口发不了声,唇上血色越发艳目。
宁拂衣说完才转回去,衣袖缓缓荡起,如同漆黑蝶翼。
鲛人这才停了眼中风云变化,眼中憎色晃晃:“你能如何帮我?”
“我能在此处安插细作,在蓬莱便也能,但那老狐狸实在谨小慎微,细作安不到他眼底下,我这才想到了你。”
“他不信任何有头脑的人,却不会不信他偷换记忆,亲手造出来的傀儡。”宁拂衣摸出个晶莹剔透的琉璃瓶。
“你把记忆给我,我保你不做傀儡,如何?”
海底波光流过面具缝隙,照出她眼珠剔透。
“你要我做细作?”鲛人嘴角轻扬,口型放慢,“可我从不说谎。”
宁拂衣摇摇头,目光惋惜:“从不说谎?可你已经不能说话了。”
鲛人一愣,面色生晕,半晌没再开口。
“九婴,上来罢。”宁拂衣在脑海中道,随后香风四起,妩媚女人落于她身侧,抱着手臂打量眼前被捆缚的鲛人。
“我还是头一回见鲛人,你说他们到了要生出性别的时候,是一夜之间长出来,还是……”
鲛人冷冷看了九婴一眼,九婴笑眯眯地看回去。
“我给你记忆。”
鲛人张口,他挪动脚趾:“但在此之前,你可否帮我一事?”
宁拂衣见他终于松口,心弦也舒缓许多,语气温和了些:“说罢。”
鲛人垂眸:“我立了两千年,有些乏累,想歇歇。”
歇歇?宁拂衣看向他通红的脚趾,又看向那些穿过身体,覆盖冰霜的水链,没有多言,抬手从掌心涌出粉色仙光,如数条长练与水缠绕。
随后低呵一声,双手用力垂下,便听得海溢生四起,如怨鬼嚎哭,与此同时水链被拽出海底,缓缓垂落。
终于没了海水的吊挂,鲛人身体顿时下落,宁拂衣示意九婴去扶,然而九婴抬头装作没看见。
宁拂衣只得自己上前,隔着衣袖搀扶其腰,便见磷光灼灼,那双纤细的腿不知何时并在一处,化成条灿烂鱼尾。
末端薄如蝉翼,好像顺着水流摇摆,宁拂衣被这美丽的尾巴惹得有些入神,不过很快便抽回思绪,轻轻把他放在地上。
鲛人平躺着,感受千年未化出的鱼尾,看着头顶一阐海中浮动的日光,恍惚间,几颗珍珠啪嗒滚落。
“拿去吧。”他张口,“记忆。”
“不要骗我,我经不起了。”
宁拂衣见状涌上几分感慨,她挥手将珍珠装入瓶子,谨慎收好,随后挥手摘了面具,净白玉颜暴露无遗。
“宁拂衣。”她笑笑。
鲛人愣怔看着她容貌,鱼尾卷起。
“云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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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出了一阐海后,宁拂衣被冻得浑身发抖,待逃出海边风沙,她几步坐在礁石上,哆嗦着给自己解冻。
九婴则神色如常地走过来,帮她掸了掸身上冰凌,诧异道:“这海水于我而言不过冷了些,怎么到你身上却如寒冰似的,大不相同?”
宁拂衣嘴唇泛起青色,她拧掉裙摆上的水,让其化作白气升腾。
“一阐海关的是堕仙,是妖魔,你乃神兽,自是不怕。”宁拂衣往自己脚下生了团火。
“你也不是魔呐?”九婴话音刚落便双目圆睁,顿时也不顾优雅,上前蹲下,“还是说,你体内魔树又……”
宁拂衣没有反驳,伸手烤火:“行了,你快帮我问问,苏陌如何?”
“哦。”九婴伸手化出片青羽,写了几个字,又将其收起。
“寒鸦说她好着呢,还忙活着给你做养身的药丸。”九婴揶揄地戳宁拂衣的脑袋,“真是腻歪。”
宁拂衣晕出笑靥,正巧衣裳干了,起身便返程,眨眼飞出几里。
九婴急忙起身,踏光而行:“等等,你话说一半怎么不说了,那可是魔气,你可别乱来!”
一阐海离着镇子实在遥远,尽管她二人脚程极快,来去却还是超过了三日,好在宁拂衣一直同寒鸦联系紧密,知晓苏陌一切如常。
有苏陌在的日子,宁拂衣头一次体会到了何为归心似箭,脚下山河都匀不出眼色去看。
终于在翌日的黄昏看见胭脂盒一样的镇子,伴着落日霞光落地,撒腿狂奔,裙摆在身后飞扬,吹来的晚风令人畅快。
她猛地推开房门,然而房中昏暗无人,她正心头一紧时,蹲在窗下抓虫吃的鸟儿忽然唧唧喳喳开口:“河边,河边,河边……”
宁拂衣转身跳出门槛,声音散入暖风:“多谢!”
“登徒子,登徒子,登徒子……”鸟儿再次扑腾。
宁拂衣将鸟叫虫鸣都甩在身后,任由云鬓凌乱扫过脸颊,她老远便看见栈桥上呆坐的背影。
大喊不成,从地上捞起块石子,远远扔进苏陌面前的水里。
溅起的水花惊扰了她,苏陌仓皇起身,转身发现是女子后,顿时喜上眉梢。
宁拂衣亦是笑了,她上前几步张开怀抱,看着霞光万里,千山一色,看着苏陌青衫烨烨朝她跑来。
看着笑容粲然的苏陌倏地抬手,捂着心口怔怔停下。
“苏陌……”宁拂衣瞠目结舌,看着鲜血从苏陌口中涌出,滴滴答答落下栈桥,落入橙红河水。
第104章 彼岸花
天光已经暗下去了,月坠半空,霞彩不再,几颗亮得早的星子懵懂闪烁,远处河水淅淅沥沥地淌。
宁拂衣站在闷热的门外发着呆,她手上还残留苏陌的血迹,此时夏夜干燥,血已经干涸。
小屋的缝隙中时不时透出丹药味,颤巍巍的灯火化作金水,借着缝隙流动。
宁拂衣好像在思索什么,实际却什么都没想,她只是站在原地放空,脑袋里似是被浇筑了满腔蜡油,浑浑沌沌的,有些涨痛。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她立着的双足都有些发麻,门终于吱呀一声开了,面色凝重的江蓠出现在门口,面带疲色,手中捏了几根银针。
“进来罢。”她侧身。
宁拂衣迈步往前走,然而刹那间好像没了腿,身子飘摇,身旁喜鹊连忙搀扶,叹声道:“主人……”
宁拂衣摇头以示无妨,随后跺了跺脚,等酸麻感减轻,才缓缓迈入灯火。
屋中血腥味都被草药压下去了,此时安安静静看不出方才慌乱,苏陌躺于榻上,面色苍白,胸口起伏,细看觉得脸上的骷髅花都淡去许多。
她看见宁拂衣进来,无力地笑笑,随后冲她伸开双手。
宁拂衣便快走几步,俯身投入她双手之间,苏陌顺势圈起手臂,温软掌心放在她背脊拍着。
“苏陌,没事。”苏陌断断续续道。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吓死我了。”宁拂衣鼻腔发酸,把脸埋进苏陌颈间贴着。
江蓠也没去打扰她们,而是在一旁安安静静整理药瓶,假意看不见。
待酸涩淡去,宁拂衣才起身,拉过苏陌的手握着,冲江蓠道:“她如何了?”
江蓠正要出门说,苏陌却紧了紧掌心,泛红的桃花眼望着宁拂衣。
“就在此处说罢。”宁拂衣冲江蓠笑笑,“劳烦。”
江蓠目光扫过苏陌,惋惜开口:“我寻不出她病状,也没有伤痕或毒害,只是一夜之间心肺枯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