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分(71)
“你就放心吧,”赵清嶺凑过来,在他脸颊亲了一口:“老子都快三十了,他们就算想反对又有用?何况我都跟他们斗了那么多年了,他们早就放手不管我的事情了。”
“所以,见我妈你就放心吧。她知道我老婆奴,绝对不敢为难你,不会有婆媳问题。”
老婆奴什么鬼……
程彻脸一烫,被窝里踢了他一下。
……
赵清嶺想说的说完了,而程彻想跟赵清嶺说的,是他弟弟的事情。
他弟弟因为劣迹斑斑,一年前被送进少年管教所关了起来。结果前阵子管教所给程彻打了电话,通知他说弟弟快成年了,要他下个月把人领回家。
本来这个事情,一直是压在程彻心头的一块石头。
不知道怎么跟赵清嶺开口,不想男神知道自己有那样糟糕的家人和过去,更不想给眼前平静的幸福平添乌云波澜。
结果生日宴那天被陈懿扬、被蒋柏学一搅和,反而叫他再无退路、什么都和盘托出,反而什么也不怕了。
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因祸得福。
赵清嶺:“哦,要出来了啊?那要接来家里住吗?正好二楼还有好几间客房……”
程彻悚然,差点没从床上坐起来:“怎么可能接来家里住?你都忘了我跟你说过的,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在这个世界上,程彻就那么一个弟弟,正因如此,才为他收拾了那么多年的烂摊子。本来想的是作为哥哥,无论如何至少他也不能放弃他。
可是,那么多年那么多事,却让他渐渐失望。
或许那人真的改不了、或许那人真的无可救药。他不能再纵容他做个人渣,必须狠心、放手。
“等他出来的那天,我会去接他,然后给他在外面租个房子。”
“但也就这样了,他想是要好好活着,以后就全部得靠努力工作自食其力。租好房子以后我就跟他断绝一切来往。不会再给他一分钱,不会再管他死活,不会给他电话号码,更不会让他知道我们住在哪。”
“这一辈子,都绝不会让他有机会,来打扰我们的生活。”
……
……
程彻一言既出,还真就言出必行。就连接弟弟出管教所的那天,都执意不让赵清嶺陪。
赵清嶺在家:“唉……”
赵清嶺:“齐危你说,要是我哪天也欠了百万赌债,彻彻会不会也不想要我了?”
齐危:“???”
正想说学长你一天天的就不能想点正常的事情,就又听见赵清嶺又大大叹了口气。
“不过,他那个弟弟也是自己作死、也是活该。”
“我那天偷偷打电话给颜珍了。我问她灾弟弟到底有多灾,她跟我说,程彻那么照顾他、努力把他养大、为他花了全部积蓄还背了债,结果生病了胃疼得要死,他弟弟不管。”
“他要大冬天的一个人撑着起床出门买药,一个人撑着去医院挂水,后来那次他车祸进了ICU,那个混账弟弟也全程没出现、没照顾过他一天。”
“只在快出院的时候给他打了一次电话,还是问他要钱!”
“这种弟弟,真的是落到这种结果一点不冤!”
“还好小筵是个好孩子。”
“小筵要是这种祸害弟弟,我作为他哥第一个掐死他,说真的!”
齐危:“……”
……
又过了一个月。
连着五一加暑假旅游季的到来,程总最近工作繁忙、死命加班ing。
赵清嶺作为挂名CEO,则除了在公司给自家宝贝各种开绿灯外,还家也开始努力学习,拼命用自己不怎么样的厨艺练习宵夜,做给自家宝贝补充营养。
那天是周末下午,程彻又去公司加班,赵清嶺正在厨房切鱼,忽然门铃响了。
拉开一看,门外站着一个阳光小少年。
笑眯眯的,很乖巧的样子,青涩帅气。
“姐夫好。”
“……”赵清嶺耳朵嗡了一声,额头青筋跳了跳,登时陷入十级戒备状态。
因为,他深深记得程彻跟他说过——
他那个弟弟,撒谎成性、无恶不作,却偏偏长了一张极具欺骗性、很乖的脸。
就是因为有这么一张真诚正直的脸,加上楚楚可怜的眼神,才能顺利把亲戚朋友、左邻右舍的钱骗了个精光!才会导致程彻苦苦为他收拾烂摊子那么多年!
才会去酒吧驻唱,才会有了案底,才会一直那么沉重、那么卑微!这一切说起来全部、全部都是这个灾弟弟的锅!
这个看着人畜无害的少年是个小恶魔,让他的宝贝苦了将近十年。
所以,什么乖巧脸?艹,少装了,他才不会上当!
正想着,忽然齐危从他身后探出头:“是谁啊?”
少年像是吃了一惊,后退了一步,看看赵清嶺,又看看齐危,一脸不敢置信:“卧槽他是谁啊?你该不会……光天化日敢背着我哥养小三?艹你大爷的你挺有种啊,老子弄死你!”
……
齐危是个没有武力值的学者。
因为很有自知之明地没有拉架,躲上楼梯隔岸观火。
眼睁睁看两个人从玄关互殴到客厅,从客厅互殴到厨房,说实话还稍微有点担心,但还好那两个人还没有红了眼,厨房那套德国双立人的刀具并没有被抽出来酿成豪宅凶杀惨剧。
总之,互殴终结在楼梯上,两人都累趴下了。
美少年这边变成猪头,坐在楼梯上又是骂又是哭。当然赵清嶺的脸也没好到哪儿去,跟少年一样,双双鼻青脸肿熊猫眼,倒是满不在乎地挺神气。
少年带着哭腔:“艹,不是小三你们怎么不早点说!还特么下手这么重。靠,疼死,嗷!”
“嗷”是因为,本已受伤的头又被丢过来的玻璃瓶砸了。
赵清嶺砸的,他冷哼一句“你该揍”,又往少年头上砸碘伏和创口贴。
少年气得不行:“你干什么啊,什么叫我该揍?哪有你这样当人姐夫的?第一次上门不给红包就算了,还二话不说就欺负我!我哥打我就算了,我又没吃过你一顿饭,你凭什么打我?”
赵清嶺:“我?我是替你哥揍你。”
少年:“我哥都没揍我,你凭什么替我哥揍我!”
赵清嶺:“你还有脸问?你哥不揍你是因为他人好,我就不一样!你不想想你以前是怎么对你哥的,你就是欠揍!”
说着冲上楼梯,又是一顿爆cei。
少年被他踹狠了,抱着头满眼泪花:“呜,呜呜……你别以为你很了不起!我跟你说,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哥的真爱!我哥的真爱,是、是他高中时候的初恋!”
赵清嶺:“……”
“那个初恋对我哥可好了,还帅、还是校草,还特别舍得给我哥花钱!我哥那两年的早饭、衣服,第一双正经的篮球鞋,全都是他给我哥买的!”
“呜呜,呜呜,而且那个初恋哥哥对我也很好,经常给我哥超市卡,让我哥给我买东西!从来不会欺负我,跟你这种人一点都不一样!”
“呜,呜呜呜……”
赵清嶺就呵呵了。
真心想跟这少年说,你信不信,就你口中的那个“高中初恋”,要是知道你长大以后变成什么鸟货色,当年绝不给你哥送超市卡,饿死你这个小添堵的!
“还有,他人也、也特别温柔。”
“我爸死的那天晚上,他陪了我哥整整一个晚上。”
“……”
赵清嶺在那一瞬间,有片刻的懵逼。
他多少记得早饭、记得超市卡,却完全不记得高中什么时候陪过程彻一个晚上。继而突然的,回想起了一个早已被遗忘的黑夜。
第64章
十年前, 那似乎是一个很黑很黑的深夜, 窗外大雨倾盆。
晚上将近十一点,赵清嶺已经换上了睡衣,却接到了一个电话。
电话里,是雨声,和男生压哑的啜泣声。
程彻以前从没主动给赵清嶺打过电话。赵清嶺在电话里问了他怎么回事, 对面却始终只是断断续续的回应,这让他不免有些担心。
挂完电话, 果断换衣服出门。
那么大的雨又那么大半夜, 他妈当然不准他走,尖利的声音叫醒了管家拦他, 歇斯底里地不断叫骂。赵清嶺目光微暗,没搭理她冲出了门。
记得小的时候,他妈妈也曾是个优雅温柔的女人。
但自打知道了他爸外头还有别的小三小四小五,女人就成了个不可理喻、每天致力于逼儿子上进、拿儿子要写丈夫的疯婆子。
这样令人窒息的家,也屡屡曾让赵清嶺想要挣脱、逃走、再也不会来。
……
那个雨夜, 赵清嶺如今回想起来, 他最后确实是在程彻破烂的小房间里过的夜。
十年前, 好像也就只有那一次, 他跟他同床共枕了一次。
清瘦的、沉默的黑框眼镜少年, 像是生怕挤到他一样,紧紧蜷缩在小破床里面的角落。背对着赵清嶺异常安静, 如果不仔细看, 也许根本不会觉察到他的肩膀在轻微颤抖。
但赵清嶺毕竟是看见了。
他沉吟了片刻, 最后还是伸出手去。
搂住那人的腰,温柔地把他整个圈进怀里。
那人僵硬了片刻,随后,赵清嶺听见了低声的啜泣。
他垂眸,把人搂得更紧。在一旁黑暗和绵绵的雨声之中,最后两人双双沉沉睡去。
然而在那一夜过后,日子却依旧如常,没有任何改变。
赵清嶺仍旧是那个校草、爱笑的富家天之骄子、男女通吃的大渣男。而程彻仍旧是他身边那个不起眼、温和寡言的少年。
赵清嶺有时候也会觉得费解。
自己在高中时的时候,究竟对程彻这个人,是抱有着怎么样的心态?
如果不在乎他,为什么要送他衣服鞋子、送他超市卡,照顾他的人生?
赵清嶺是真的花心思照顾过程彻——虽然那几年,他昂贵的鞋子衣服是真的多,是真的穿不完才到处送人,但超市卡,还真是他专程替程彻去买的。
赵家比较注重生活品质,一般不会去平民的超市买东西,他还是特意叫车过出去,为程彻买的一堆超市卡,跟他说别浪费花完。
按说这样,程彻应该在他心里有一定的分量。
可是为什么,却被他毕业便抛之脑后,很多年间不曾想起?
为什么?
【因为学长你当年对小程哥,就是典型关爱流浪小黑猫的心情啊~】
【看它可怜兮兮,没事就去投喂。但虽然看起来很温柔,却从来没有考虑过抱那只流浪猫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