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分(67)
他问他,似乎有些着急:“我什么时候睡着的?”
赵清嶺揉揉眼睛,看了看钟:“五六个小时以前?”
程彻:“……”
赵清嶺:“乖,时间还早,再睡一会儿没关系的。”
结果,程彻完全没有睡意的样子,一把扯住他的睡衣:“我还有话没说完,我想跟你说的,我竟然……竟然睡着了。我之前就想跟你说的!”
“清嶺,我接下来说的事情,你必须相信我。一定、一定要相信我!”
赵清嶺:“……”
“你答应我!”
赵清嶺:“哦,好。”
程彻:“卷宗上、案子上写的那些事情,那些他们说我做过的事情,根本就不是真的!”
赵清嶺:“啊?”
“我之前、我那几年是在夜场工作过。可是,我真的就只是去驻唱!”
“那时候家里欠了好多债,我需要钱,真的没办法,酒吧驻唱拿钱快我就去了。那时候白天就做程序员,晚上就换了衣服去酒吧,就这样做了两三年,只唱歌、偶尔没办法才陪客人喝喝酒,但从来、从来就没有做过其他的事情,一次都没有!”
“……”
“酒吧夜场是很乱,但我这样的……其实也不太会有人缠着我,之前连着唱了两三年的歌,一次事情都没出过。可是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来玩的混账官二代就开始总让我陪他喝酒,再后来,就说给我钱想养我。”
“我拒绝了好几次,他也生过气、砸过场子、骂过我不识抬举。后来有一天,他带几个朋友一起来玩的时候,突然就给我点了杯酒,说是最后一杯,以后再也不来纠缠。”
“我看他样子还算真诚,而且当时酒是领班亲自给我拿来的,我以为没事就喝了。我没想到领班早就被他们收买了,帮着他们一起给我下药。”
“那天醒过来的时候,人就在酒店的床上了。但是我醒的比他们预期得早,后来就打了他们,从酒店跑了出去……”
打完就跑,说起来好像很轻松。
但程彻还记得,他那天是怎么样努力靠着意志力硬是撑了起来摇摇晃晃、天旋地转的身体,跟那两个衣服都脱了一半的禽兽周旋。
当然,为了自保,他下手很重,不计后果地重。
“后来,对方就去医院验了伤、报了案,对方家里是当官的和法院渊源很深,代理律师私底下跟我说他们后台太硬、真的帮不了我,所以最后我才会被判、卷宗上面才会写成那样。”
“但那都不是真的!我真的、真的没有做过任何……清嶺,我遇到你的时候从来没被任何人碰过,我所有的、所有第一次都是留给你的!”
一片死寂。
程彻努力把一切说完了,有点懵,他不明白赵清嶺那边怎么会完全没有反应。
他急了,拽了拽他:“清嶺,你说过要相信我的!”
他怎么能不说话呢?
他怎么能这个时候不说话?!
……
赵清嶺不是故意不说话,他是真的反应不过来。
“所以,你就因为这个,”他喃喃,“你就是为了要瞒这些,差点把陈懿扬给活活掐死?”
结果当然被秒踢。
程彻当场毛了:“什么叫‘就’因为这个?”
赵清嶺自知食言。所以后续他家宝贝恨得直踢他,他也只能赶紧各种躲,然后赶紧把人抱紧。
程彻:“我是真的没有!”
赵清嶺:“是是是,知道你没有。”
“可是我是真的没有!”程彻挣扎,“但是,又不能证明!明明什么都没有我,可我又拿不出任何证据来证明!”
赵清嶺赶紧的:“不需要证明。”
程彻:“你嘴上当然说不需要证明!”
赵清嶺:“我事实上也不需要什么证明啊?所以你到底以为我看上你什么?身体纯洁吗?不是,我看着像那么肤浅的人吗?”
“嗯,像吗?”
他把鼻子怼过去,鼻尖贴着,两个人把床弄得一团乱皱,然后大眼瞪小眼。
一个倔强且委屈,另一个磨牙心想你要是敢说“像”,老子咬死你。
还好,程彻只是缓缓地垂眸。
“所以你之前……”
“你之前,”他轻声问他,样子不知道是想哭还是想笑,“是真的以为我过去做了什么,在夜店当过鸭,还卖过,并且因此坐过牢……然后在全部隐瞒欺骗的情况下,还想要我,是吗?”
赵清嶺“嗯”了一声。片刻后,又摇摇头:“其实,我之前不知道你还、还坐过牢。”
紧拥的臂膀忽然收紧,程彻:“……”
在这样的怀抱里,就真的是……很安心了。
他垂眸:“没事,其实没坐多久。”
赵清嶺:“彻彻……”
程彻:“但你确实以为我去卖了?”
赵清嶺汗颜,小小声:“我以为……你是身不由己。”
程彻又踹他:“身不由己根本不算理由吧!哪有这样的身不由己?连这种都敢要你是怎么想的?你天天说我蠢,咱俩到底谁更蠢?!”
赵清嶺:“你蠢。我是头脑清楚、明辨是非,一点都不傻逼的男朋友。”
程彻:“……”
赵清嶺:“我不是吗?”
其实他还真是。
……
后来,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做了。
那次很温柔,温柔得叫人想哭。程彻在余韵的恍惚之中,想着其实,他一直不想把“过去”告诉赵清嶺,还真的不是怕他不相信他。
他其实心底暗暗觉得,他是会相信他的。
所以,不告诉他,只是单纯地不想让他知道而已。不想让他知道他曾经有那样滥赌的家人、做过不像话的夜场工作,还进过监狱在旁人眼里不干不净。
他始终、始终还是希望赵清嶺能只看到他好的一面,也一直都在特别特别地努力,在赵清嶺面前创造一个自己“哪儿都还不错”的幻觉。
可是,也许,他并不需要努力做“别人”。
因为即使是他最糟糕的可能,赵清嶺都说还要他,毫不犹豫。
当然他家男神是个涩情狂,不可能一次就放过他。
当再度灵肉交融的时候,程彻在突然之间有种清晰又模糊的、如释重负的感觉。
无数次的激情,其实有过无数次将灵魂交给他的感觉,只是以前,那个灵魂总是很沉重。那种沉重,是他对他那么多年“喜欢”的沉甸甸,他又珍视、可常常又会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直到这一刻,一切,轻飘飘的。
……
再醒来的时候,程彻终于开始跟赵清嶺说他那十年里的事情。
开始第一次跟他提他那个倒霉灾弟弟。
“小时候,因为父亲经常打我们,那孩子小时候性格就有点古怪。”
“后来高中时候父亲犯事外逃,我又要上学、又要打工又要养家,真的没有力气再管教他,他那时候就在外头跟人混。”
“打架、赌博,出了事就躲回家里。我本来不想放弃他,毕竟他就是我仅存唯一的亲人,所以那些年才一直帮他还债、帮他收拾惹出来的事情,可是后来发现他根本改不了。”
虽然是只言片语,但赵清嶺完全可以想象那个“灾弟弟”能有多么的五毒俱全。
灾弟弟现在人在少年管教所。程彻作为一个连颜珍、连他都忍得下去的男人,原来在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他忍不了的人的。
程彻:“我以前不想告诉你,怕你觉得我家人怎么都是这样的。”
“现在不怕了?”
程彻摇头。
赵清嶺:“为什么?”
“因为……”
因为,从他们在一起的第一天开始,他就靠着他的小太阳,一直在寻求着温暖的治愈。
同时默默地怕着,怕失去眼前的一切。
但是,他是不是……已经被治好了。
最初确实是他给了他的一切,但那些爱和勇气,似乎缓缓的渗透、变成了自己的内生力量。
他现在是真的不怕了。
什么也不怕。
第61章
齐危那晚很懂事地, 特意一晚上没有回家。
结果第二天一大清早就接到赵清嶺的电话,很着急, 让他去医院帮忙。
因为程彻犯了胃病, 还有点严重。
照程彻自己的说法,他只不过是在生日宴上不小心吃多了水果冰, 加之后来又淋了雨,才会突然生病。医生也说只是溃疡而已,以后注意就行, 但赵清嶺还是很低落。
等程彻睡下了,他一个人坐在病房外头的小长凳, 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齐危:“学长……”
赵清嶺:“他还说他没事!你都没看到吃止痛药之前,他疼得全身都汗透了。医生都说了, 他这个病不止是饮食没注意, 总是反反复复跟心理压力大、情绪不好也有关系!”
“我他妈真是傻逼, 到底那几年为什么要出国?”
“那几年要是陪着他,他根本就不会受那么多罪!也不会遇到那些糟心事,也不会……”
齐危:“……”
他擅长的一向是毒舌和真实,最不擅长的就是安慰人。想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学长, 至少, 现在你是陪着他的, 这就够了。”
赵清嶺点点头。
却还是呆呆坐着,眼眶越来越红。
齐危纠结地站在走廊, 他其实也看不得人哭, 正想着要怎么继续劝学长一下。结果还没开口, 他那一向让人难以琢磨的学长,突然又自顾自地、诡异地笑了。
“我就说,一直奇怪呢,他歌唱得怎么会那么好听、台风还那么帅,像是练过一样。原来就是练过。”
“还有,齐危,你猜一下他是怎么‘打伤’那两个流氓的?”
“他……捏爆了人家的蛋蛋。”
齐危:“???”
“嗯,真的捏爆那种,”赵清嶺一本正经科普他,“捏爆蛋蛋在我国法律上算‘轻伤一级’。当然,一人一颗的时候算‘轻伤’,如果一人直接捏爆两颗,那就是重伤二级了,重伤起步是三年以上。”
“所以彻彻他是真的头脑聪明啊,既给了对方毕生难忘的教训,法律上也拿捏得到位。”
齐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