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深处(4)
商阑只好也上车了,门关上,车很快就走了,那些粉丝们跟着跑了一会儿,失望地停了下来。
顾延章把帽子摘了,头发有些凌乱,但是因为之前喷了发胶的缘故所以看着有些油腻。
车里空间很大,但是东西也多。蔡新和宁望升坐在前排,两人后面的座位堆了不少东西,根本没有空位了,商阑只能坐到了顾延章身边。
“麻烦商秘书了。”
“不会。”
顾延章摸摸裤兜,又翻了翻旁边座位的衣服,商阑瞥到自己身边的烟盒,不动声色把烟盒塞自己背后去了。
“菜心儿,烟给我。”
蔡新从自己的背包里翻了翻,把烟翻出来给顾延章递了过来,还亲自把烟给他点上了。
商阑背着手把烟盒狠狠捏扁,然后扔座位底下去了。
过了一会儿,烟雾弥漫过来,正好车身一掂,商阑猛地咳了一声。
顾延章瞥了他一眼,又抽了一口,把剩一半的烟在灰缸里按灭了,然后把他那一面的窗户也给打开了一条缝。
车身玻璃是全封闭的,只有最后一排座椅两边玻璃上各安了一扇可拉开的小玻璃,商阑暗想,不会是顾延章为了抽烟特别改造的吧。
风吹了一会儿,车里的烟味散了,顾延章才把窗户关上。
商阑感觉这车厢着实有些逼仄,只好把手机拿出来随手翻了几页。
顾延章从边上瞥了一眼,“呦,商秘书终于有微博啦?来来来,咱俩互关一下。”顾延章掏出手机屁股往商阑身边挪了一下。
“你微博名叫什么?”
商阑把手机扣下去,说道:“还是算了吧,顾先生粉丝太多了,我可不想被人肉。”离得太近,熟悉的烟草味无孔不入。
顾延章没在意道:“那重加个微信吧。”
商阑拿着手机还是毫无反应,顾延章瞥了眼正在看手机的蔡新和宁望升,突然一把攥住了商阑的手,商阑猛然之间像触电了一样把手抽出来,顾延章趁机抢了他腿上的手机,强行扫了二维码。
“还是这个名字啊。”顾延章笑道,商阑的微信头像是一个行书的商字,名称是一个阑字。他转头对商阑一笑:“我也还是那个名字。”
蔡新好奇道:“顾哥,您跟商秘书认识啊?”
商阑拿回自己的手机,看见聊天页面最上端,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名字,‘顾你言’,头像是拿着烟斗的大力水手的卡通图片。
“商秘书以前就是干你的活的。”
蔡新惊讶地看商阑一眼:“真的啊?那得好几年前了吧?”他见过顾延章上一个助理,并不是商阑。
顾延章意味深长道:“是啊,好几年前了。”
商阑扭头看着窗外,牙根咬了起来。
汽车很快开到了拍摄现场,商业大厦下面已经围了不少闻讯而来的粉丝,车门一开,外面顿时喧嚷了起来。
顾延章没跟粉丝说话,扣着帽子低头走进了大厦里。
下午给一个杂志拍写真,之前已经谈妥了,顾延章一上去就被化妆师造型师给带走了。
商阑坐在摄影棚边缘的沙发那里,闲得没事翻起了顾延章的朋友圈。
顾延章简直算是微博里一股清流,他经常会在夜深人静的半夜时分发美食九宫格,早晨天还没亮的时候发照的像鬼一样的自拍照,脑门上还会贴一张写了‘镇’字的黄色纸条。或者冷不丁发一句吹破天际的牛皮话。等着哪天被打脸的时候再转发自己吹过的牛皮配上打脸的表情。
但是他的微信朋友圈却连一条消息都没有,连‘仅显示几天内的内容’的提示都没有,真的就是什么都没有。
顾延章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我晚上就这样去采访了。”
商阑顺着声音看过去,顾延章换了白衬衫和西裤,皮鞋,衬衫扣子只扣了最下面两颗,胸口都露着,头发被抓成了凌乱的造型,大概就要拍那种凌乱、颓废、诱惑风吧。
幕布是黑色的,前面放了一只大红色的沙发,顾延章在那只沙发上摆着各种各样的姿势,在黑色背景衬托下,他眉眼带着极明显的异域风情,裸露出来的胸口,甚至手臂都带着难以言喻的诱惑。
商阑匆忙低下眼,不再去看。
蔡新在他身边小声说:“顾哥身材太好了,我以前一直以为他是模特出道呢。”
商阑问他:“你跟顾先生多长时间了?”
“才四十多天。商秘书,顾哥有什么习惯啊?之前王助理走得太着急,根本没来得及跟我细说,我问顾哥,顾哥说他什么癖好都没有,让我随便,但是我也不能什么都不管吧。”
“王助理去哪了?”
蔡新挠挠头说:“我也不是很清楚,据说是结婚了。”
“他没什么太特殊的习惯。”当然是因为顾延章习惯太多,一时间说不过来,虽然不影响什么,顾延章自己也从来不会主动说,但是商阑都记得清清楚楚。
“看时间估计晚上也吃不上饭了,你给他拿一瓶花生牛奶,不然他上节目录一半肯定会胃疼。”
“好嘞,谢谢商秘书。”
“其他的你自己观察吧,他人很好,你不用紧张他会炒你鱿鱼。”
顾延章先后换了三套衣服,拍了无数照片,最后又换回了自己的衣服,这才算结束拍摄。
拍完照已经快六点了。
晚上七点半有一个现场的采访,主持人和嘉宾采取对话问答的方式完成一个半小时的节目。
汽车从这个拍摄现场又驶向另一个拍摄现场。
到拍摄地点的时候已经七点多了,电视台给顾延章安排了一个休息室,造型师一边给他梳头发补妆,蔡新一边给他念主持人一般会问到的一些问题。
“这些都是徐姐准备的,她说您准备点,这主持人特别喜欢询问私事。”
顾延章不甚在意地嗯了一声。
“顾哥,头发就这样?还是给你梳一梳?”
顾延章突然转向商阑,问道:“你觉得呢?”
商阑眼睛在他脸上扫过,说:“顾先生还是自己决定吧。”他扭头走了出去。
“梳一梳吧,显得我绅士一些。”
化妆师笑道:“顾哥,你本来就绅士,不用头发显。”
蔡新从包里翻一翻,翻出一瓶花生牛奶:“差点忘了,顾哥你喝点奶先垫一垫,等节目录完再吃饭。”
顾延章眼睛一亮:“呦,花生奶啊,我喜欢。”
蔡新嘿嘿一笑:“多亏了商秘书,不然我还不知道呢。”
顾延章拧瓶盖的手一顿,默默喝了一口,随后上节目之前他再也没看见商阑。
商阑在电视台大楼里转了一圈,随后又回去了休息室,蔡新正要出去,看见他道:“商秘书,我以为你去前台看节目了呢,你不去吗?”
“我坐一会儿,一会儿再去。”
“哦,那我先去啦。”
商阑走进休息室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一瞥眼睛看见蔡新没拉拉链的背包里露出烟盒的一角,他走过去,把沙发上一盒烟和蔡新包里的烟都拿走,把烟都倒在走廊的垃圾桶里,随后又把空烟盒都拿了回来。
做完这些,商阑突然憎恶自己,他还是忍不住,这些事情,像是刻印在记忆深处,到现在都没有褪色。他早以为自己心如止水,但是到底忘不掉。
他记得顾延章生活中每一个小习惯,像记得到时间该吃饭,到时间该上班,到时间该睡觉一样,变成了本能。
商阑溜达着,顺着走廊墙壁上的指示牌一直走到了演播厅,他站在往后台去的走廊上,他已经不需要再进去了,因为主持人透过音响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
“能为大家讲述一下你过去的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吗?”
“方姐,你真是难为我啊,这个能轻易说吗?我怕回家黎老师收拾我。”
主持人惊讶:“黎老师这么厉害吗?”
“哎呦你看我这张嘴,这段电视里就别播了呗。我和黎老师我们正刻骨呢,等铭心了我再跟大家说说。”
主持人哈哈笑:“这段得播啊,黎老师听见不知道得多高兴呢。”
“那顾言你能讲讲是怎么追到黎老师的吗?”
“简单啊,追女孩子哪用得着那么复杂的手段,就是没事说说话啊,没事送个花啊,一起吃个饭逛个街看个电影啦,拉个手啊,亲个咳……当然黎老师那么高冷的人,这些小伎俩也没太大用,最主要的是黎老师眼光高啊,是吧。”
演播厅里传来观众震耳的呼喊和鼓掌声。
商阑低下头,又慢慢溜达回休息室了。
节目一直到九点多才结束,顾延章回到休息室看见商阑坐在一边玩手机,略显急促的动作才慢下来,他把沙发上的烟盒拿起来,倒了倒,“哎,我烟怎么没了?菜心儿,还有烟吗?”
“我包里好像还有……”蔡新翻翻自己的包,拿出来一个空烟盒:“哎不对啊,我记得还没开封啊,那个顾哥我马上去车里给你拿?”蔡新见顾延章没拒绝,于是赶紧出去拿烟,顾延章想抽烟的时候抽不到会发飙的。
顾延章将手里的烟盒捏扁,走到商阑身前俯下身,商阑迅速扭开脸,炙热的呼吸停在了耳朵上。
顾延章捏着商阑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另一只手攥紧了商阑要推开他的手臂,一条腿跪着压在商阑腿上。
商阑挣扎一下,蹙眉:“这里随时会有人进来。”
“有人进来怎么了?看见了又怎么样?我爸妈都知道了我怕什么?”顾延章的呼吸中带着根深蒂固的烟草味,嘴唇紧贴着商阑的嘴唇,几乎连一厘米都不到的距离,却仍然没有触碰到彼此,若即若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