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少爷可能分了个假手(11)
是想听到我道歉吗?
向奚名道歉?
喉咙苦涩,胸腔泛着难以与外人道的酸。
十几岁时,言晟逼着他向奚名道歉。他心不甘情不愿,虽然低了头,但语气眼神满是抵触。
但现在不一样了。
轻声说出“对不起,我那时太混”时,他嘴角突然一扬,在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情况下,扯出一个自嘲到近乎绝望的笑。
没有抵触,没有挣扎,也没觉得多委屈。言晟想听,他便说。
心脏沉在刺骨的冰海里,一寸一寸地下沉,竟然也没觉得有多冷。
只是说出这句话时,他的眼睫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
投在身上的阴影没有离去,但阴影的主人没有说话。
季周行瞥着眼角,一动不动地躺着,沉默压在他胸口上,令他难以呼吸。
他到底没能忍住,抬起眼皮看了言晟一眼。
刚才那温和宽容的目光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凝重。
言晟连眉头都皱起来了。
季周行再次阖上眼,嘴角的惨笑越来越深,喉结艰难地上下起伏。
心里有个声音说,季周行,你现在连低声下气道歉都不能让人满意了吗?
奚名生来就被眷顾,即便什么都不做,也能让言晟死心塌地。
而你付出所有,不惜将自己也折了进去,也得不到言晟一个温柔的眼神。
说也错,不说也错。
分手与不分手,竟然没有任何差别。
他明白往日那种“分手后海阔天空”的感觉是从何而来了。
因为言晟不在他身边!
而现在言晟回来了,周遭的空气都染着言晟的气息。他被罩在其中,如同中了蛊毒一般。
这个人随意一个眼神,一个表情,都能让他方寸大乱。
说分手的是他,他以为自己终于抢到了一回主动权,如今才知那不过是言晟逗他好玩儿,施舍于他。
现在言晟不乐意施舍了,仅是站在原地勾了勾手指,他就满心情动,三步并两步。
已经贱到这种地步了……
嘴角突然被压住,他猛地睁开眼。
言晟还是皱着眉,冷淡地说:“你别这么笑。”
他愣了一下。
那我应该怎么笑呢?像奚名一样吗?
他抿着下唇,怔怔地看着言晟。
言晟却忽然抬起手,关掉床头灯。
黑暗终于降临了。
他闭上眼,将那颗千疮百孔的心脏小心翼翼放在海底。
他的动作很轻,不是害怕将心脏摔碎,而是担心藏在里面的小火苗会静悄悄地熄灭。
他跟自己说,赶紧睡着,明天一早去星寰,出差加班几头忙,就不用再回落虹湾了。
可是黑暗中,却有一双手温柔地撩起他的额发。
那个人的气息越来越低,越来越近,然后他感觉到,一个柔软的吻落在他额头接近发际线的地方。
海浪风涌澎湃,他被风浪卷着拉着,几近窒息地沉入海底,唯一的念头却不是逃生,而是找回自己藏着火苗的心脏。
言晟在吻他额头上的伤疤。
十多年了,那个在校园厕所里撞出来的疤痕已经很浅很浅,从来不痛,从来不痒。可此时此刻,言晟的唇唤起了经年的痛。
他却沉溺其中。
言晟直起身来,又给他掖了掖被角,轻声说:“晚安。”
第12章
季周行6点醒了。
如果没有特殊安排,他应该起床洗漱,喝一杯枸杞温水,去健身房锻炼——最近正在进行的是腰部力量训练。
徐帆以前半开玩笑半当真地问:“少爷,您那腰还需要练?”
都他妈公狗腰了!
他挑着一边眉梢说:“你丫心里骂我公狗腰吧?”
徐帆立即赔笑,“嘿嘿嘿,怎么可能?绝对没有!”
他哼了一声,腿挂在力量器材上,“公狗腰算什么?起码也得种马腰吧。”
徐帆嘴角抽搐,“那小姚真性福。”
他笑了笑,没再说话。
“种马腰”不过是句玩笑。
快年末了,各种应酬铺天盖地,他担心冬天一过,自己漂亮的六块腹肌就不见了,于是提前加量训练,绝不怠慢。
但是今天他不想起来了。
言晟在家,说不定已经先行占领了健身房。
他不想遇上言晟,每次和这个人待在一起,都觉得无能为力,想离离不开,只消看上一眼,就像一颗见着磁铁的钉子,不由自主赶着往人身上靠。
挺丢脸的,一点儿也没他季少爷人前日天日地的风采。
他坐起来,单手撑着脸颊,想起言晟那个温柔的吻,轻轻噘了噘嘴。
言晟已经三年没有像前一晚那样亲过他了。
刚分手的那年,他们在聚会上搂搂抱抱给别人看,言晟时不时会扣住他的后脑,占领他的口腔,吻得蛮横夸张,就像他们疯狂做爱时一样。
但实际上,言晟也可以吻得很温柔,就像昨晚一样。
在一起的七年,因为异地,他们鲜少有相拥入眠的时候。但不管是在家里的kingsize大床上,还是在杞镇十八流招待所吱吱作响的破床上,只要言晟晚上不离开,就会在关灯之后搂住他,轻轻吻一吻他的额头。
言晟从来不在开着灯时做这种事,也从未吻过他那几乎看不见的伤疤。
他以为言晟早就记不得了。
毕竟比起在一起后的磕磕绊绊,年少时诉诸于肢体的伤害根本不值一提。
高中毕业那年夏天,言晟和校花女友分手。几个发小都说言晟归团,他季少爷得记头功。
那会儿他已经追言晟几年了,十八般武艺用遍,高考结束后甚至送了言晟一辆保时捷918——当然,言晟没有收。
8月底,言晟就要去部队了,而且还是与奚名一起去。他焦灼难安,觉得如果没办法在暑假将人拿下来,以后就更没有可能。
所以在听说言晟归团是因为他后,他脑子一热,又将人给堵了。
这回不是在篮球场,而是在院儿里的一处废旧仓库。
说是堵也不合适,言晟比他高,比他能打,如果没有一群小弟,他压根儿堵不了言晟。
他在路上拦住言晟,仍是一副得意又不屑的姿态,下巴仓库方向一抬,痞气地说:“敢不敢去那儿干一架。”
言晟往后看了看,斜他一眼,“你什么时候干赢过我?”
“干不赢就不能再干了吗?”
“难得理你,一边儿玩泥巴去。”
言晟说完就要走,季周行一脚踹在他脚踝上,虽然不重,但位置刁钻,若不是他反应极快,这一脚铁定让他扑街。
季周行站在一旁恶劣地笑,没有半点歉意,还晃了晃脑袋,“去不去啊?”
言晟冷眉微蹙,“去。”
两人在仓库打了一架,季周行又输了。
仓库早就没人管,地上全是灰。季周行倒在地上连咳好几声,半天没站起来。
言晟也是一身灰,拍了两下准备走,哪知一步都没迈出,季周行突然就着倒地的姿势扑了上来,紧紧抱住他的腿,扬起脸道:“言晟!你别走!我有话跟你说!”
仓库光线不好,零星的天光从屋顶的缝隙洒进来,刚好落在季周行的脸上。言晟本是满心不耐,想一脚踹开,低头一瞧,却堪堪停下了动作。
季周行混账18年,处处惹是生非,至今还没有被打死,除了因为生自权贵之家,或许还因为长了一双水灵清澈的眼。
他仰头看着言晟,眸底是一片粼粼的波光,像被春风拂过的幽潭。
潭水太清,你以为一定能看到潭底,可临渊一望,却只能看见自己的倒影。
言晟没动,既没有踹开季周行,也没有抬腿就走。他看着仰望自己的人,一时居然看入了神。
直到季周行说:“言晟,你让我干什么都行,只要你答应跟我在一起。”
言晟愣了一会儿,扣住他的下巴道:“什么事都行?”
他心口一收,抿着唇点头。
言晟站直身子,眼神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冷漠,“那你给我吸出来。”
他一怔,一脸惊讶,“什么?”
言晟哼笑,“你现在这姿势不是正好吗?”
季周行手臂抖了一下,语气不那么确定,“你是说……口交?”
言晟居高临下睨着他,“不然呢?”
空气几乎凝滞,仓库安静得只能听见心跳的声响。
季周行低下头,眉目隐在阴影之中。
谁也没有说话,仓库外的大树上,夏蝉的歌声此起彼伏。
良久,他突然抬起头,眼中光芒大盛,嘴角的笑意直上眼底。
他说:“好。”
言晟没有答话,眼神却越来越深。
季周行从来没有用嘴给别人做过那种事,但是早在念初中时,就有讨好他的人跪着将他那里含入口中。
比如已经升迁离开的勤务兵,比如受他庇护的高年级生,甚至还有两位年轻的实习老师。
在欲望最旺盛的年龄,他极少自己用手解决。
因为总有那么多人赶着往他跟前凑。
他知道男人在被怎么含住时最爽,在解开言晟的裤链时,他虽然有一些本能的抵触,但内心深处居然涌起一波接着一波的兴奋。
他没有立即褪下最后那层布料。
上次那位男老师伺候他时,是隔着内裤含住他的性器,口中的津液濡湿了布料,欲望在潮湿与温热中渐渐醒来。男老师舔咬着布料,一脸的迷醉与臣服。
他也许还摆不出那种叫人心尖一麻的表情,但他至少能像男老师那样,先搁着内裤,吻一吻言晟的骄傲。
然而就在嘴唇即将碰上去的一刻,言晟突然将他推开。
这一下推得很重,他仰倒在尘土中,怒意与迟来的羞耻顿时涌上心头,开口就骂:“我操!言晟你他妈干什么?”
言晟已经拉好裤链,一眼都没往他身上瞧,转身道:“不做了。”
仓库的破门哐当一声关上,刚落定的尘埃又从地上跃起,一眼望去,像一汪烟波缥缈的泉。
季周行骂了声“日”,坐了十几分钟,才心怀不甘地站起来。
姓言的给脸不要脸,季少爷什么时候委曲求全给人咬过?
操,不知好歹!
这事一直是季周行心头的一根刺,直到2年后言晟跟他说出同样的话。
“那你给我吸出来。”
18岁的暑假,他到底还是没把言晟追到手。
不过仓库事件后,言晟对他的态度莫名其妙有了些许缓和,虽然还是冷着一张脸,但不再毫不留情地拒绝他的某些要求。
他约言晟去爬山,言晟去了。他两手空空,言晟准备好了两个人的食物与水。
他约言晟去外省旅游,言晟没答应,他买好机票定好住宿后死磨硬泡。出发那天,言晟黑着脸来了,还根据机票与住宿,做好了整个行程的攻略。
他约言晟来家里玩最新的游戏,言晟一边骂他笨,一边带着他冲锋陷阵。玩双打时,他老是第一个战死,言晟本来可以不管他,单枪匹马杀开一条血路,但只要他倒下,言晟那一袭红衣的帅气角色就会翻山越岭赶回来,丢给他一颗复活丹。他上了瘾,经常故意战死。言晟骂他猪队友,手柄都撂了无数次,最后还是会回来救他。有时复活丹耗尽,言晟就将他抱起来,一路杀一路跑,直到捡到路上掉落的复活丹。
他约言晟练拳脚功夫,言晟每次都将他按在地上揍,揍完了也不伸手拉一把,但会凶巴巴地跟他讲要领。
7月,言晟跟着他打了一次群架。
那是从小到大,言晟唯一一次和他当友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