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神棍召唤萌宠后(107)
他微微笑了一下,声音不高却像是一个字一个字地敲打在了对面两人的心里:“既然做错了事,那你们总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杨秀娟和杨庆豪咬紧了牙,却双双俱是无言。
“老太太的事你们也不用再感谢我。我能在这么多人里头张老太太相识一场,也算是一场缘分。”叶长生笑笑,“能让老太□□心上路,我自己也很高兴。”
又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杨秀娟和杨庆豪相互看了对方一眼,然后她从随身带着的包里拿出了一个包好的信封递给了叶长生,道:“老太太最后一段日子,在医院里各种奔波打点都多亏了叶先生,这是我们两家的一点心意……”
叶长生垂眸看了一眼那个厚厚的信封,在手里掂量了一下,随后将信封拆开,从里面抽了几张出来后,又将剩下的部分递还了回去:“我垫付的医药费只有这么多,你们给的钱给多了。”
杨秀娟握着被那头又塞回来的信封愣了愣,随即连忙解释道:“不不,这些是你应该拿的。毕竟就算是陪护费……”
叶长生便笑了起来。
一双眸子微微地弯起来,像个小月牙似的。在阳光下的照射下,那双乌黑的瞳孔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轻轻地游动着:“我说过了,在那么多人里,我偏偏就遇见了张老太太,这是一种缘分。人和人之间有这么一场缘分不容易的。”
杨秀娟握着手上信封的力道紧了紧,似乎是因为没想过这个情况,她脸上的表情显得有几分无措。她侧头询问意见似的看了看杨庆豪,而后又看了看叶长生,犹豫地道:“但是,我们这……”
但那头的话还没说完,这头叶长生却又突然开口,将她的话打断了。他望着杨秀娟和杨庆豪就问道:“关于那个保姆——虐待张老太太的案子什么时候开庭?”
杨秀娟愣了一下,然后回答道:“大概就在下个月中旬了。”
叶长生点了点头,道:“那么,这些钱就当是我给老太太出的一部分律师诉讼费吧。”他笑了笑,轻轻地道,“我会一直关注着这个案子的进展,希望所有的罪恶能如你我所愿,得到最严厉的制裁。”
“那今天就先这样,时候不早,我们也该回去了。”
朝着那头告了辞,也就不再管那边是个什么反应了,拉着贺九重,两人迅速地便消失在了杨氏姐弟的视线里。
一路走到大路上,拦了辆出租赶回X市,两人坐到后车座上,贺九重侧头看一眼叶长生似笑非笑地道:“看样子又是白忙活了一场?”
叶长生瘫倒在后车座上哀叹了一声,伸手将自己的脸埋起来,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的:“别说了,我已经开始后悔了。”
贺九重扬着眉低笑一声,将叶长生拉过来靠在自己的肩上,低头在他的发顶上落下一记亲吻:“我倒是没觉得你后悔。”
叶长生将合并着的手指张开了一点,透过指缝望着贺九重:“不,我是真的后悔。”
“你知道从这里到X市包车一趟来回要多少钱吗!”他眉眼忧郁,“我至少应该把这部分的钱拿回来的。”
贺九重觉得叶长生这会儿透过手指缝儿看人,一双乌黑的眸子滴溜溜的,简直像个小动物似的招人,忍不住将他的手拉下来放在自己的手里细细地捏了捏:“那你刚才怎么不把打车的钱一齐拿了?”
叶长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愁眉苦脸地:“刚刚不是顺应着气氛,一时没注意,就装X装大发了没能收住么。”他看看贺九重,似乎是想找到一点认同,“你难道不觉得我刚才那段话说的特别帅气吗?”
贺九重唇角勾了勾,脸上的表情带着些戏谑:“嗯,帅气。——那帅气之后呢?现在你怎么想?”
“现在?”叶长生发誓自己从贺九重的眼睛绝对是看到了明晃晃的嘲笑,他皱了皱鼻子,脸上的表情有些纠结,“你说如果我让他们用微信再把车费转给我,是不是显得有些没有面子?”
贺九重没作声,只是依旧扬着唇角望着他。
叶长生和他对视好一会儿,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蔫蔫地靠在贺九重肩膀上:“好了,我知道了,你不用说话了。我知道你在内心里已经在嘲笑我了。”
贺九重低低地笑了笑,他伸手在叶长生耳朵上捏了捏:“我可什么都没说。”
叶长生伏在他肩膀上好一会儿,像是赌咒发誓一般地闷声道:“下次!下次我绝对不干这种亏本的买卖了!绝对不!”
贺九重听着他的话,好整以暇地反问:“如果还有下一次呢?”
叶长生思索了一会儿,还是没能想出拿什么作为赌注好,好半晌,又泄了气地重新趴着倒在了贺九重的肩膀上,嘟嘟囔囔:“哎,等我们回去,我们再去拜拜财神吧。哎,新的一年,我们也还是要为我们坐地三百五十平起的大别墅努力呢。”
贺九重垂眸睐他一眼,眸子里缓缓地流淌出了一点笑意,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若有似无地应了一声。
“好。”
在你方唱罢我登场的一系列事件后,随着张老太太的葬礼的举行,新一年的春节假期也就算是彻底地结束了。
因为感觉最近似乎诸事不顺,参加完张老太太葬礼的第二天,叶长生拉着贺九重就直接去了X市里最大的寺庙,恭恭敬敬地请了个财神放到了家里。
贺九重略带着点玩味地看着叶长生一路上都一脸虔诚地抱着那尊财神像的样子,带了点好奇地开口问道:“你真的相信这尊财神能给你转运?”
叶长生理所当然地点点头:“相信啊。”说着,又一脸慈爱地看着手里的财神:“这种东西,从来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万一我从此以后就转运了呢?”
贺九重扬起唇来笑了一下道:“如果你能抑制住自己身体里那一点好管闲事的本性,平时多接一些只需要坑蒙拐骗就能拿钱的单子,这样下来比起拜财神,那我觉得我们距离你所谓 ‘三百五十平的别墅’的目标似乎还要更近一点。”
叶长生稳稳地抱着怀里的财神像,侧头瞥了一眼贺九重道:“这些事情你都考虑到了,难道你以为我想不到吗?”
那边挑了挑眉,直勾勾地望着他。
这头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颇有几分愁眉不展的意思。他嘀嘀咕咕地:“但是做不到的事情不管怎么样,就是做不到啊。”
贺九重单手手肘抵着车窗撑着脸看着叶长生的眉眼,忍不住地笑了出声。
张老太太的案子是在清明节后不久开的庭。
带上张老太太,那个黑瘦的保姆一共虐待过的老人达到了六人,前后加在一起的作案时间超过了十年。
案子一经审理,立刻在网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无数的网友在密切关注着这起耸人听闻的“保姆虐待老人”案件的同时,各大平台有关于案件的讨论贴也如雨后春笋一般一个个地冒了出来。
在最开始的时候,大家都将关注的焦点放在了犯案的保姆身上。每一个讨论帖对于这个似乎已经泯灭了人性的保姆都是口诛笔伐,群情激愤,每一个参与讨论的网友提起这个保姆时都恨不得能够将她亲手正法。
但是随着大家对于案件的深度挖掘,除了呼喊“对保姆从严判刑”的主流声音外,另一个观点也开始进入了所有精神亢奋的网民眼里。
——这个女人犯案时间这么久,虐待的老人这么多,那么为什么在张老太太的事件之前,就没有一家曾发现过自家的老人曾经遭受过这些虐待?
这个问题尖锐而敏感,像是一剂镇定剂,瞬间将所有人过于亢奋的精神冷却下来,然后再强硬地拉入了隐藏在表明的虐待案件之后的更加本质而残酷的另一个层面。
这样的泯灭了人性的如同魔鬼一样的保姆当然是再怎么千刀万剐都不足以泄民愤,但是那些因为忽视了家中老人,将老人的一切都交给保姆全权负责从而“纵容”了保姆犯罪,从某种意义上也算是虐待老人的帮凶的子女呢?
像这样的保姆毕竟只是人群里的极少数。更何况,她犯了罪,还有法律在等着制裁她——可是,那些并没有触碰到法律红线,却又偏偏在社会上占据了更大一部分比例的子女又该怎么算?
像是碰触到了社会的痛点,在讨伐虐待老人的保姆热潮之后,一部分人也都开始学会了反思。
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当他们真的变成了这样一个连自己年迈的父母都无暇顾及、甚至于他们被人虐待都发现不了的人之后,他们给老人带来的伤害比起保姆对于他们身体上的虐待,又是哪个更加残酷呢?
这个问题像是一根刺,就这么结结实实地扎进了肉里,不那么疼,但是却和血肉粘合在了一起,让人无法再视而不见。
五月的时候,这起引起了全民关注的保姆虐待老人的案件一审终于落下帷幕。犯罪人因为极其残忍的犯罪行为和导致的恶劣社会影响,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
这个判决虽然并不能让所有人都感觉到满意,但是在现有的制度下,却也算是最大程度地兼顾到了法律和民意。
原告和被告人对于判定结果都没有再选择上诉,一场轰轰烈烈引发了全民参与讨论的案件终于算是画上了一个句号。
在法院宣告了审判结果的当晚,杨秀娟用他们几个被害人家属共同注册的一个微博号发了一条微博。
“有些罪法律无法审判你,但是良心可以。有些错,没有时间去弥补,错了就是一辈子。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我已经失去了唯一的机会,只希望你们还没有。”
叶长生垂着眼看着手机上那条新跳出来的微博,手指在屏幕上摩挲了许久,微微笑着,在右下角点了一个赞。
贺九重从他背后走过来,正巧看见了叶长生的表情,挑眉问道:“发生了什么令人高兴的事情?”
叶长生笑了笑,应了一声:“算是吧。”
翻了个身仰面看着贺九重,感叹一声:“只是突然觉得,虽然人性的确有着很多有关于‘贪婪’、‘残忍’、‘自私’这样的不好的一面,但是很多时候,它却也表达了‘温柔’、‘包容’还有‘爱’。多看一看人性里温情的部分就会让人觉得,这世界还是很美好的嘛。”
贺九重坐在他身侧,曲起手指用指节在他的眼角轻轻摩挲着,声音戏谑:“你之前不是经常还把‘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挂在嘴边?”
叶长生眨眨眼,拿了个枕头抱在怀里,笑得眉眼弯弯的:“所以我才说,人是一种很复杂的高级动物。”
贺九重垂着眸子望他:“看样子你很喜欢‘人’?”
“喜欢啊。”叶长生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无论是‘善’的一面还是‘恶’的一面,再没有其他生物要比人来得更加复杂而多变了。”
他回望着贺九重,笑眯眯地道:“观察着身边形形色色的人,我会有一种强烈地活着的感觉。”
贺九重听着叶长生的话,眸子微微地动了一下:“什么意思?”
叶长生叹了一口气,伸手让那头将他拉了起来:“像我这样游走在阴阳边缘的人,心底总是要揣着点什么当做底线的。名也好、利也好,家人也好、朋友也好……甚至是色/欲也可以。你总得给自己在阳世留点念想,要不然和阴界接触得多了,阴阳的界限模糊了,你在这阳世也就待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