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大厦(40)
“又睡了?”连沛颇为失望,低头捏住阮愿的鼻子,“你是猪啊。”
阮愿没睡着,但他打定主意装睡到底。就在一个多小时前,在他的备忘录里,连沛被扣掉了最后一分。连沛零分了。
一切都刚刚好,他原本盛满了快要溢出来的爱意也成了半碗水。
他一直知道他和连沛不可能长久,也自虐地设想过分开的场景。以往想起总是会痛,会舍不得,可现在到了这一天,他只觉得坦然。
他身侧的床垫微微凹陷,连沛也躺了下来,他双手环住阮愿的腰,呼吸时有热气喷洒在阮愿的肩颈。
阮愿能够感受到他的温度,但不再留恋。这是他们之间同床共枕的最后一晚了。
连沛比阮愿还要先入梦,梦里他送了阮愿一束花,阮愿对他笑得露出了小颗兔牙。醒来那束百合花还摆放在阳台,但床上只剩下他一个人。
“阮愿。”
他走到走廊,朝下看,阮愿正端着餐盘,腰间还系了围裙。
连沛洗漱完,就在餐桌前坐下,没忘记算账:“你说你,工作又不累,怎么这么早就睡了,破坏我兴致。”
“今晚你等着。”他想要把昨晚的份一起补上,怎么也得做个四五次。
阮愿慢吞吞地喝了口牛奶:“连沛……”
“什么?”
阮愿的嘴唇上沾了白色的泡沫,让人心生遐想。
连沛喉结滑动,就这么看着,身体竟然开始蠢蠢欲动。
阮愿欲言又止:“没什么。”
连沛生生地把冲动压制了下去,吃完早餐,像无数个早晨一样,两人一起出了门,各自上了车,一前一后地驶出车库。
在某个路口,前往不同的方向。
毕业之后,阮愿就在图书馆工作,和他和连沛在一起的时间差不多一样长。可办离职手续也就花了几十分钟。
在上午九点三十五分钟的时候,他不再是b市图书馆体系里的员工。
出了这个门,和曾经的同事们也许再也不会见面。
和同事们没有深厚的感情,只有慈良给他发了一句:祝你一切顺利。
在离开之前,他又见到了谢辛新,谢辛新办了卡借了书,单手抱着书,同他一起往外走:“你什么时候去s市?”
阮愿:“今天。”
“今天?”谢辛新诧异,“这么急。想好住哪儿了吗?”
“嗯。”阮愿说了小区名。谢辛新眼睛一亮:“我知道那儿,和我妈住的地方就隔了一条街。正好这个周末我去探望我妈,到时候……”
风把额前的碎发吹得凌乱,阮愿伸手理了理,谢辛新却是话音一拐:“软软,你的手怎么了?”
“嗯?”阮愿后知后觉地感受到手腕有些发痒,挽起袖子来,发现起了一片疹子。
谢辛新皱眉:“花粉过敏了?”
他过敏的症状并不是很严重,如果不是因为百合花粉多,或许不会有反应。阮愿说:“你怎么知道是花粉过敏?”
谢辛新:“我怎么会不知道?以前学插花的时候,你就过敏过两次。”
在人生的前十四年,阮愿也不知道自己花粉过敏。第一次过敏就发生在O德培训学院,红色小点布满脸颊,非常惨烈。那时候他还没把过敏和花粉联系起来,除了同宿舍的Omega外,也没人关心他怎么了。直到又一次情况重演,他才意识到可能和长时间接触了花有关系。
当时还是谢辛新去找“老师”要了口罩和药,让他插花时把口罩戴上,叮嘱他擦药“软软,你还没有擦药,说明书上说一天要涂三次。”
过了十几年,还是谢辛新去药店买了药,嘴里还念叨着:“怎么会过敏呢,现在还没到春天,还不是高发季节……哦,除了起疹子外还有哪儿不舒服没?”
“让我看看眼睛红不红。”谢辛新说,“过敏还容易引起结膜炎。”
阮愿抬眸,和他对视,Omega的瞳孔黑白分明而清澈。
“不、不红。”反倒是谢辛新可疑地红了耳廓。
谢辛新爱操心这一点倒是从小时候就能看出来。他道了谢,谢辛新又说:“你别不当一回事,用了药才能早点好。”
阮愿说:“我知道的。”
阮愿买的飞机票是下午四点钟起飞,他提前把书籍和大部分的衣服都寄到了s市,剩下的东西只用一个行李箱就可以装下。
行李箱的滑轮在地上发出声响,他打开门,阳光拉长他的影子,他回过头,最后再看了一眼他生活了近四年的地方。
仿佛有很多画面在眼前晃过,有他和连沛一起吃饭的,有他和连沛接吻的,有他替连沛系领带的,还有他们发生了争执,连沛对他的不屑和轻视。
他在心里想,都拜拜了。
连沛最后带给他的,就是手腕上的红疹。但很快就能好起来。
虽然还没入春,但天气晴朗,飞机准时起飞。阮愿坐的是窗边,他一点点地看见这座城市变小,小到他难以分辨。
b市到s市需要两个多小时,落地刚好是饭点。
阮愿刚关闭飞行模式,就跳出来很多条信息。有奚昭然和白清淮的,他们说已经到了机场,奚昭然发了一连串的餐厅小程序在群里:等下看吃哪一家!
有谢辛新在十分钟发的:到了吗?
阮愿快速打字:到了。
还有连沛的:下班了没?
连沛:又不回消息?
连沛:怎么关机了?
连沛:那个什么良说你辞职了?
连沛:你辞职了你不告诉我?连沛:人呢?
阮愿没有回复,他顺着人流往外走,拿到托运的行李。
奚昭然隔着大老远就跑过来,一把将他抱住:“阮愿!想死你了!”
阮愿开玩笑:“还以为你现在过甜蜜的二人世界,不想我呢。”
“那哪能啊!”奚昭然左看右看,“感觉你瘦了,待会必须给我多吃点!”
“我今天也不减肥。”奚昭然是学跳舞的,是个永远都在减肥路上的好吃鬼。
“得了吧你。”白清淮拽住奚昭然的后领把他拉开,“你昨天也没减肥,明天也不会减肥。”
他笑着给了阮愿一个拥抱,是将阮愿整个人搂入怀里的姿势。
闻到他身上好闻的香水味,阮愿突然就有点鼻酸。
奚昭然不满:“行了,抱半分钟了,我刚都没抱这么久。”
话音刚落,阮愿的手机铃声响了,响了一声又一声,奚昭然奇怪道:“你怎么不接?”
白清淮能猜到原因:“他打的?”
阮愿低头看了一眼屏幕,上面不出意外地闪烁着连沛的名字:“嗯。”
白清淮:“接吗?”
“一时半会说不清楚。”阮愿将手机调为静音,“先吃饭吧。”
奚昭然很积极:“吃哪家?你想吃什么?火锅,烤肉,日料,韩餐,中餐,西餐,都有推荐。”
阮愿笑:“你是s市美食代言大使吗?”
他们最终选了离机场比较近的一家日料店,一边吃一边聊,吃完饭已经接近十点钟了。奚昭然的Alpha来接他回家,白清淮则把阮愿送到了租的房子楼下。
白清淮单手握着方向盘,勾唇笑得风情万种:“欸,今晚需要我陪睡吗?”
他是美艳动人的Omega,阮愿一瞬间都看入迷了。
白清淮:“嗯?”
“不了。”阮愿考虑到现实因素,“我这儿还什么都没有,不方便。”
白清淮颔首:“嗯,也是,明天我们一起去大采购。”
阮愿:“你明天不工作?”
白清淮:“请假了,陪你,我贴心吗?”
阮愿是真的感动:“嗯。”
他上楼后,发现这套房并不是他想象的什么都没有,进门有可爱的棉质拖鞋,床上也换上了崭新床单和被子,浴室有干净的漱口杯和没拆封的牙刷。是他的朋友们提前为他准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