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地为牢·刑侦(23)
“测,我挑的好日子,肯定过!”
“要不改天吧……”卓一鸣看着天上仿佛突然出现的黑色厚云,忧心忡忡。
“改个屁,赶紧的,我先跑步,然后在做引体向上。你们记好时间。”
叶锐说完率先冲进暴雨中,他站在塑胶跑道的起点,拼命挥手。
卓一鸣一手撑伞,一手捏着手机计时,顾添缓缓举起摄录机,竖起了大拇指,两个人同时按下启动键。
暴雨中一个颀长的身影冲了出去,他脚下不断溅起一朵朵透明的莲花。
一圈。
半圈……
他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脚下的莲花越来越大,他胸膛的起伏越来越明显。
伞下的两个人拳头攥紧,顾添嘴唇几次微动,忍了又忍才没能喊出劝阻的声音。
叶锐仰着头,雨水哗啦啦砸在脸上,连绵不断,砸得生疼。
他踹气越来越厉害,逼迫自己紧闭双唇用鼻子呼吸。
鼻子喷出粗重的热气,猛烈回吸带进了冰凉的雨水,刺激从喉咙一路到胸腔。
白色的阿拉伯数字在眼中逐渐放大,双脚越来越沉重,最后一步终于跨过那条线,叶锐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气。
雨水打在背身,又痛又爽……
“师父……”卓一鸣果断按下停止,举着雨伞跑了过去。
“我草!”顾添用手捂住摄录机,嘴里骂骂咧咧追逐狂奔的雨伞。
背上的疼痛消失了,叶锐抬起头,满脸分不清汗水还是雨水。
“徒弟,师父快不快!”
“快。”卓一鸣声音嘶哑,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举着手机放到叶锐面前。
“嘿,4分12秒83……”
“比以前慢多了……”
卓一鸣闻声赶紧翻转手机,屏幕上是定格的6个阿拉伯数字。
他悬着的心放了下去,一把搂住叶锐的肩膀。
“师父,你好快。”
“真得好快!”
黑色的雨伞跌落在红色的跑道,捂着摄录机好不容易跑到的顾添一脸气愤。
“你们能不能把伞捡起来,市局这玩意很贵,我不想赔!”
卓一鸣搂着叶锐,脸埋在他的肩头不为所动。
叶锐弯腰捡起来黑色的雨伞:“哎呀,哭什么嘛,我过了啊,可以上班啦。”
“不会没事折腾你们啦,不高兴吗?”
“高兴,高兴,我高兴……”卓一鸣声音哽咽。
“我说我身子骨很弱,可淋不得雨,你们要不要考虑去室内活动室洗个澡,然后继续?”
顾添浑身湿透了,一身黏糊糊的。
幸好摄录仪套了防雨壳,要不然他真得赔。
借的时候,他嫌弃碍事想拆,苗宇告诉他这玩意精密且娇气,这壳子都是定做的花了不少钱,拆坏了得赔,他才作罢。
没想到还真遇上了暴雨天……
三人到了操场旁的室内活动室,一推开门,叶锐啧啧称奇。
“现在这学校条件都这么好了?可比我们那会好多了。”
“选这里,就是因为跑道条件好,体育设施全。”顾添希望扫清一切不利于叶锐体测的客观因素。
如果在优良的条件下,叶锐过不了,就说明他的身体还没恢复及格,绝对不准他护工。
他一眼挑中这里,并不仅因为这里培养体育特长生,更多的原因是这所学校在诸多国家级体育比赛项目中数次获奖,国家拨款很多因此硬件设备更新维护非常好。
活动室内按不同器材进行分区,还有独立的清洁区,不仅有淋浴室,更有洗衣机,烘干机,消毒设备,以及干净消好毒的家居服。
考虑到体育特长生的身高发育,学校准备的衣服尺码都比较大,三个人穿上也不显得紧凑。
最耗费体力耐力的长跑过了,剩下的两个项目,虽然叶锐做起来费劲,不过也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了及格数。
等待衣服烘干的间歇,三个人坐在垫子上,顾添抓过湿漉漉的香烟盒,啧了一声。
叶锐白了他一眼:“别带坏我小徒弟,不准抽烟。”
卓一鸣缩了缩脖子,收起双脚抱住了膝盖。
顾添瞟了一眼他的模样,轻轻的嗤了一声。
“你啥时候复工,是不是又要挑个黄道吉日?”
“那是必须的。这次要挑……”
“宜开工,宜外出……”卓一鸣接茬。
叶锐一巴掌狠狠拍在卓一鸣肩头:“徒弟,知我莫若你啊!”
周一不到8点,明媚的日光穿过白纱洒在了2米5的大床上。
床上躺着两个人,中间隔着起码一米五的距离,双人床看起来像大通铺。
闹钟响起,睡在左侧的人率先起身,他急匆匆走出房间,嘴里大喊着。
“徒弟,起床了。”
“卓一鸣上班了。”
卓一鸣幽幽睁开眼,四肢舒展平摊在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上悬着的漂亮的水晶灯,和病房里的吸顶灯不一样。
那盏他看了两年多的吸顶灯,甚至看出了灯泡老化的演变,灯光从雪白到偏黄。
常驻医院的日子终于结束了,这么多年,他终于躺在舒服的床上,安安心心睡了个好觉,一夜无梦,没有监护仪的滴答声,没有护士进进出出的脚步声。
敞开的卧室门外,传来了厨房里的乒乒乓乓。
早餐会是什么,他不用看都知道。
热牛奶,白水鸡蛋,一人半个45块钱的生吐司。
这是月租1200的房子,还莫名其妙写着他名字的房子。
他昨夜刚刚入住,之后的几个月都会在这里生活,直到叶锐同意他搬走……
叶锐恢复得好像不错,应该过不了半年就可以恢复到曾经单身生活。
上班工作,下班瞎溜达,叫他出来吃个饭,叫顾添去逛个街……
“起床了,要迟到了……”叶锐再次走进卧室,卓一鸣哦了一声,慢悠悠爬起来,洗漱完毕囫囵咽下了叶锐给他准备的营养早餐。
8点30卓一鸣坐门口穿鞋,叶锐一屁股坐上轮椅摇着走到了电梯口。
“你……”
卓一鸣瞪着叶锐。
叶锐拍了拍轮椅:“开车上班怎么啦?”
“我会注意红绿灯的,放心,谨记安全驾驶。”
叶锐摇着轮椅走在前面,8点45到了市局四楼。
出了电梯门,他停住轮椅望着幽深昏暗的走廊。
这是他离开了两年多的地方。
那帮踩点上班的同事们这会估计正在奔跑上班的路上。
清晨的这里依然昏暗,犹如他不用看都知道这里灯火通明的凌晨是什么模样。
他停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气,揉了揉发酸的鼻尖,轻轻拨动操纵杆。
“师父,你看我猜得对不对……”
“叶锐,你大爷的,吃好吃的又不叫我。”
“谢队,您今贵体又欠安呐?”
“哈士奇,我要是你咬一口都难解气啊。”
“王局来了,快开窗户,灭烟……”
“黄玲玲,你又胖了,还吃啊……”
过去多年的片段从耳朵涌入脑海,有他的,顾添的,卓一鸣的,很多很多的人……
轮椅缓缓前行,在光洁的地面发出细小的声音,犹如那日的海浪,碾过岁月淹没过去……
紧闭的办公室门还是一如既往的黑色,他轻轻推开门,强光照在眼睛上,他伸手虚挡了一下。
“砰砰砰”
彩带,花瓣从天而降。
掌声雷动。
“欢迎回家!”
叶锐放下手,熟悉的办公室里挤满了人,有他熟悉的,不熟悉的。
顾添,苗宇,段振鸿,谢悯,黄玲玲……
他鼻子刚压下的酸意再次翻涌,黄玲玲举着一大束花走过来放在他的膝头。
“你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