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犬(89)
然而此刻,边亭分明已经置身其中,但这些用真金白银堆砌出的纸醉金迷,却半点落不到他的身上。
他一个人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笼罩在他身上的,是靳以宁熟悉的疲惫与厌倦。
边亭在围栏边站了多久,靳以宁就在一面玻璃之隔的地方,看了他多久,不过包厢里很快又出来了几个人,热情地将他请了进去,边亭脸上的冷淡也在顷刻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没能到达眼底的笑脸。
当边亭再次出现在靳以宁的视线中时,他的身边前呼后拥地跟着一大群人,他们如众星捧月一般簇拥着边亭,风风火火地从靳以宁的门前走过,如河流入海一般,汇进了楼下的舞池。而靳以宁的目光也跟随着边亭,从二楼来到了一楼。
边亭没有参与舞池里的荷尔蒙游戏,随便找了个卡座坐下。他刚一落座,立刻就有人闻着味儿来了,两个身材火辣的美女款款上前,一左一右坐在他的身边,给他递上了一支刚刚剪好的雪茄。
边亭瞥了一眼,熟稔接过,没有拒绝。
这次递到他手里的是雪茄,下一次呢,又能是什么?
“靳总?”
一个男人的声音,打断了靳以宁的思绪,此时靳以宁的工作已经结束,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戴着毛线帽的年轻人。
这是一张完全陌生面孔,平时没有在公司出现过,就连齐连山都没见过他。
毛线帽顺着靳以宁目光向下望了一眼,没瞧出什么特别的,疑惑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靳以宁收回视线,看向年轻人摆在桌面上的照片,问,“确定是这个人吗?”
照片上是一群人的身影,背景在一家酒店的大门外,为首的那名男子看不清面容,但从身型来判断,应该不年轻了。
“确定。”毛线帽嚼着口香糖,回到正题,“我在国外调查了很久,这些年他都定居在美国,通过卫星电话和加密邮件和蒋董联系,结算也都是用虚拟币。”
照片的右下角,写着“Y.A.O”三个字母,靳以宁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字迹边缘,沉吟了片刻,说:“好,我知道了。”
“您打算怎么做?”毛线帽难掩担忧,“他能把全球的资源都掌握在手里,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而且生性多疑,为人警惕,还有很强的反侦查能力,又长期生活在国外,想要接触他,并不容易。”
“我会想办法。”靳以宁拍了拍毛线帽的肩,说,“辛苦你了,你把他的资料都转交给我,接下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吧。”* * *这天晚上,边亭没有回来。
第二天早晨在餐桌上,惠姨也问起了边亭最近到底在忙什么,怎么老是不着家。靳以宁无从解释,只能告诉她边亭最近工作忙,不用担心。
早餐过后,靳以宁动身前往公司,今天他直接把电梯按到了顶楼,因为在进自己的办公室之前,他要先去见蒋晟。
可惜靳以宁扑了个空,蒋晟因病休息了许久,最近刚刚开始上班,上午来公司的时间不定。
就在他准备乘电梯下楼的时候,忽然听见不远处的一间办公室里,传出了异常的响动。
靳以宁这才发现,在董事长办公室的隔壁,不知什么时候新多出了一间办公室。
“谁在里面?”靳以宁停下轮椅,问守在门外的几个小弟,“你们是谁的人?”
这几个人皆是陌生面孔,蒋晟还没来,怎么会有人手守在这里?况且那间办公室里的声响已经大到不能忽视的地步了,而外面的人都像聋了一样,没有一点反应。
小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推了一个留着中分头的愣头青出来。
“边哥在里面。”中分头见到靳以宁有些发怵,一板一眼地回答,“蒋董让我们跟着边哥。”
靳以宁有些惊讶,他没想到里面的人会是边亭。
就在他和中分头说话的这点功夫里,办公室里的声响又大了些,时不时夹杂着金属碰撞的声音,一听就是正在进行一场打斗。
“里面都闹成这样了,你们不用进去看看?”靳以宁难以置信。
中分头摇头,“边哥让我们在外面等着。”
靳以宁简直想敲开这几个傻小子的头,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
他沉下声音,用命令的口吻,说,“把门打开。”
中分头是个一根筋,不晓得变通,好处是也不懂得害怕,“边哥说了,没有他的允许,谁都不能进去。”
“好。”靳以宁还是第一次在这样的事情上碰钉子,被这个回答气乐了,他转动轮椅,来到边门,“我就在这儿等着,等边哥忙完了,劳驾帮我通传一下。”
◇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愿你梦想成真
靳以宁在门外等了下来。
约莫半个小时后,大门终于敞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被人从里面抬了出来,血淅淅沥沥地往下落,一路延续到货梯的方向。
靳以宁看向那个人的第一眼,万幸,不是边亭。
第二眼,还活着。
中分头刚从码头调上来,头一回见到这样的场面,当场慌了神。等他回过魂来,靳以宁已经转动轮椅,从他身边越过去了。
“抱歉,您还不能…”
靳以宁没搭理他,径直进了门里。
办公室里比外面还要热闹,七八个人围坐在办公桌旁,情绪激动地争吵不休,不知在讨论什么。
靳以宁一眼就看见了其中的边亭,边亭没有加入他们的唇枪舌战,闲适地倚靠在桌子前,低头用纸巾擦拭着指缝间的血迹,一言不发。
终于,有人发现靳以宁进来了,用力扯了一把身边人的衣袖,殷切的笑容中带了点心虚,“靳总,您怎么来了。”
其他人见状,也连忙噤声站好,齐刷刷地打了声招呼。
边亭缓缓抬起头来,他没想到靳以宁会出现在这里,脸上难掩惊讶。但是与此同时,他悄无声息地,将沾了血污的手藏到身后。
只需要一眼,靳以宁就知道刚才这个房间里发生过什么,但他假装什么都没有看见,揣着明白装糊涂,问了一句:“在忙?”
边亭站直了身体,后背僵地像一块棺材板,低声说,“你们都先出去。”
在场的几个人都是人精,边亭一声吩咐,众人便目不斜视,鱼贯而出,半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诺大的办公室里,眨眼间就只剩下靳以宁和边亭两个人。
杂乱的脚步声彻底远去,边亭走上前来,将靳以宁的轮椅推到茶几前,又转身绕去茶水柜,给靳以宁泡了杯红茶,最后像往常一样,往里面丢进两片柠檬片。
靳以宁看着边亭端着茶杯朝他走来,似真似假地笑道,“现在想见你一面,还挺不容易的。”
自从靳以宁进门开始,边亭的视线始终是向下的,若有似无地,避免和他有目光的接触。
“刚烧好的热水,小心烫。”
他假装没有听见靳以宁话里扎着的钉子,自然而然地俯下身,将杯子摆在靳以宁的手边,“你有事找我,可以先给我打电话。”
“好。”靳以宁看着边亭的动作,目不转睛,“下次注意。”
这几句看似平平无常的话,化作最后一片雪花,把两人之间的关系,逼到了雪崩的临界。
这一切并非毫无原因,最近几个月来发生了太多的变故,使得原本就存在的矛盾,变得越发尖锐。只是蒋楚君的死,暂时延缓了这场雪崩的发生,这脆弱的太平,才一直延续至今。
靳以宁不愿再继续这么下去,一杯茶还没放凉,他就抬起下巴,点了点地毯上那一大滩尚未来得及清理的血迹,问,“刚才你们在做什么?”
边亭站直身体,和靳以宁拉开了一段距离,避重就轻,“帮蒋董处理点事情,小问题。”
“哦?”靳以宁步步紧逼,不依不饶,“什么事这么紧急,让你在公司里就…”
靳以宁没有把话说完,点到即止。
边亭回应靳以宁的,是一句万能的官话,“不方便透露,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