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春光(51)
作者:岁迟
时间:2023-09-27 09:52
标签:甜宠 日常
付酽撇撇嘴,很轻地嘁了声。
“什么朋友,”他伸手抓住方衍冰凉的手掌,“他绝对喜欢你。”
同样冰凉的体温激得方衍一哆嗦,但在听见付酽笃定的话语时,他竟然觉得自己的心跳变快了些许。
“别瞎说,”他垂着眼,语气低低,“不一定的事。”
陈斯愚是一个对朋友很好的人,方衍并不认为自己是其中特殊的那个,付酽似乎是笑了声,却没有什么多余的力气做表情。
“怎么还不相信兄弟啊?我说他喜欢你,他就绝对对你有意思。”
方衍失笑:“得了吧,真的就是朋友。”
付酽大声地咕哝:“我看你可没把他当成朋友。”
这下回应他的只是沉默,方衍攥着伞柄的手指很苍白,连指甲盖都没有丝毫的血色,付酽慢吞吞地蹲下身,扛着伞和他一起对着积水和大雨发呆。
很久之后,大雨里传来方衍很轻的声音:“大概吧。”
付酽撇撇嘴,说:“你就嘴硬吧。”
方衍也蹲下身,泥泞弄脏湿透的衣摆,他转头看向付酽,很认真地问:“你觉得你妈……爱你爸吗?”
“那肯定啊,”付酽理所应当地说,“我从小看他们腻歪到大,如果那都不算爱,什么才算?”
“但我没见过,”方衍说得平淡,“我妈一个人带大的我,她最经常跟我说的一句话就是爱情不如金钱可靠,那么多年了,我知道她有男友,但也没见过她谈恋爱的时候,不知道那和她作为一个母亲的时候有什么不同。”
“我确实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表现。”
所以才会将对李程霖的些微悸动当成喜欢,所以才会在推翻认知后感到迷茫。
付酽长长嘶了声,慢吞吞地说:“这个,其实我也,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但方衍还是很坚持地看着他,他只好勉强开口:“我其实也就高中的时候喜欢过后桌那姑娘……现在连她名字都忘记了。”
“江安怡。”方衍告诉他。
“对!江安怡,”付酽接着往下说,“我当时就是觉得她头发长长的,很好看,而且学习很好,有次我去办公室挨训,跟她擦肩而过的时候闻到了她头发上的香味,就,嗯,很心动。”
说了跟没说似的,方衍无语地问他:“所以心动到底是怎么样的表现?”
付酽认真地回忆了一下,才说:“看到她就心跳加速,靠近了会紧张到出汗,但又每天都想看到她,她喜欢语文,我就能一口气做三张语文卷子,好在下一次考试的时候考到她前面去,让她看见我。”
那确实是很喜欢了,方衍想,付酽最讨厌的就是语文。
他想了想,说:“我以前看见李程霖的消息时,也会心跳加速。”
付酽这回明明白白地翻了个白眼:“你把他的聊天框换成腹肌男模照样会心跳加速。”
“不太一样,”方衍皱着眉说,“在他说喜欢我的时候,我非常……心动。”
糟糕,他想,我不会真的喜欢过李程霖吧?
可付酽只是嫌弃地抿唇皱眉:“所以你只是喜欢他喜欢你?”
很拗口的一句话,但方衍听懂了,他眨了眨疲惫的眼睛,低声说:“他是第一个说喜欢我的人。”
“我懂,第一次嘛,”付酽开了个低俗的玩笑,“那你在什么情况下会对陈斯愚心跳加速?”
“很多,”方衍不假思索到连自己都诧异,“我每一天都会因为他心动。”
“那不就破案了,”付酽一拍手掌,“你就是喜欢他。”
方衍扯着嘴角笑了声,显然不信。
“哪有那么简单。”
喜欢对于他来说是一件复杂到难以理解的事物。
“那还要有多难!”付酽语气夸张,“喜欢就是单纯的喜欢啊!”
“我妈说,单纯因为一个人对你好就喜欢他的话,很肤浅,”方衍眼中的困惑很明显,“因为对伴侣好是最基础的事。”
付酽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我们别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他说,“你就想,如果我们今天就得死在这深山老林里,除了你妈,你还想再见谁一眼,给谁留句遗言?”
轰隆——
雷声在头顶炸开,方衍脸色难看地骂他:“你他妈能不能少说两句?!”
付酽也吓得够呛,连忙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错了错了,错了错了,老天爷饶我一命,饶我一命……”
方衍被这声雷震得清醒了不少,迅速流失的体温让他不受控制地打着寒战,瓢泼大雨遮挡住下山的路线,让付酽的那句假设看起来仿佛近在眼前。
如果是真的……
他茫然地盯着泥泞的地面,良久后才说:“除了我妈,还有郑熙和于新月,而且我居然没有在死前再骂李程霖那狗东西一次,太可惜了。”
付酽无语凝噎:“我没问你这个!”
方衍却忽然笑了起来,他转过头,语气轻快:“其实我有件事没告诉你。”
“李程霖那个狗东西给我们看的照片是他五年前拍的,他本人又胖又丑,我嫌被骗丢脸,没跟你说。”
“什么?”付酽抹了把脸上的水,“他还发假照啊?!”
准确来说也算不上假照,毕竟是他本人的曾经。
方衍没有说出这句话,反而认真地告诉他:“你说的对,我的确只是喜欢他喜欢我。”
大雨遮不住那双清亮的眼,付酽长长地噢了声,促狭地挤眉弄眼。
“所以陈斯愚呢?他不也是你朋友,不给他留两句话?”
方衍张了张口,话没说出来,反倒笑了。
“陈斯愚啊……”
“方——衍——”
遥远的呼唤透过模模糊糊的雨声传过来,方衍倏然一愣,有些难以置信地站起身,付酽也抓着他的手站了起来,犹犹豫豫地问:“你有没有听到……一些声音?”
不是幻觉。
方衍忽然就松了口气,脱力感顷刻间蔓至四肢百骸,他点点头,身躯摇摇欲坠。
“听到了,”他低声说,“是陈斯愚。”
但陈斯愚怎么会上山?这么大的雨,上山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他想着,不安和担忧和大雨一起涨进胸膛,呼喊声越来越近,他深深吸了口气,朝着看不清路的前方声嘶力竭地大喊:
“我们在这里!”
那声音似乎是顿了顿,接着却更加清晰:“方衍——!”
“这里!”
付酽也跟他一起呼喊,没过多久就有数道身影在雨中渐渐走近,付酽明显地哽咽了下,眼眶通红。
“活了,”他激动地抓住方衍的手,“我们活了!”
方衍已经没有了说话的力气,只是定定地看着前方模糊的身影——陈斯愚和一个中年男人走在最前面,白衬衫已经湿透了,尽数黏在身上,勾勒出隐约的肌肉轮廓,要不是时候不对,他简直想感叹一句活色生香。
但即便不能感叹,他也还是听到了自己快到不要命的心跳声,随着陈斯愚的靠近愈演愈烈,几乎要盖过这漫天的倾盆大雨。
耳边似乎还有付酽惊恐的叫喊:“方衍?!你怎么了?”
方衍迟缓地摇摇头,眼珠微微发红。
“没什么事,”他说着,牙关咯咯打战,“应该是发烧了。”
付酽支撑着他的身体,咬咬牙,朝着前面走去。
“他发烧了!我们需要去医院!”
声音模糊在大雨里,陈斯愚却听得真切,甩下几乎没用的雨伞朝着这边狂奔,全然不顾身后人一叠声的“小心别摔了”,方衍勉力睁着眼,苍白嘴唇一翘,勾出个看不来出来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