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有为/替身难为(142)
不知道沃野掐到了什么地方,段浮脸色倏地一变,连口罩都遮不住的薄红瞬间浮上他白得反光的皮肤。
“……这,这不是在医院呢……”见情况不对,段浮也硬气不起来了,连忙挤出几分笑意讨好正处在发怒边缘的炸毛狗崽子,“再说我也不算乱跑……呼吸呼吸新鲜空气而已……”
沃野噘起嘴,怒意横生地呵斥道:
“你放————”
段浮凉凉地瞅他一眼,沃野好不容易生出的底气顿时土崩瓦解,他急忙咽下那个“屁”,谄媚地笑笑,“……放心,老婆啥时候回去,我就啥时候抱老婆回去,来,亲一个。”
段浮:“……”
警察同志:“……”
宋保国:“……”
这边“唠得”热火朝天,那头儿的薄慎容属实是悔得连肠子都青了。
他真该刚一到了北城,就立刻马不停蹄地找他爸妈,借助他们的力量东山再起后,去报复原嘉逸也不迟,至少不会像现在一样,性命被牢牢地掌控在警方的手中。
薄慎容不禁感到有点绝望,不过他相信琴莱还是会想方设法地将他弄出来,到那时他一定不会再傻了。
几辆特警支队的警车闪着红蓝大灯疾驰进三院的大门,隔得老远,祁胤就看到了被钳制住的薄慎容,他脱掉制服,从警车上跳了下来,皱着眉大步走到被两名特警接手的薄慎容身前,抬腿当胸一脚,将满身内伤的薄慎容当场卷进花坛。
“唔……啊呃……啊————”
薄慎容疼得不住低吼起来,他的眼睛被薄慎言防卫反击的时候大力戳在桌角,右眼|角|膜脱落,玻璃体损伤严重,此时遭受任何一点攻击,都会变成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想要抬手碰碰自己的眼睛,可是却被特警压着动弹不得,只得嘶吼着缓解自己的疼痛。
矮丛里的栀子花被他砸出了个不小的坑,花香瞬时四溢,似是在抗争它们被薄慎容这样的肮脏东西触碰到,于是便拿出自己最有攻击性的浓烈香气,以此来熏得他头疼恶心。
祁胤接过制服穿回身上,低头整理袖口,云淡风轻地朝着特警扬扬下巴,“带走。”
警灯呼啸而去,很快就消失在主干路的尽头。
沃野搂着段浮看完了热闹,俯身将他一把扛在肩上,不顾段浮的挣扎,一巴掌拍他屁股上,大步往楼里走。
“老实点!他妈的,你现在胆子不小了,还敢随便拔针……”
段浮捂住自己手背上的淤青,心虚地扶着沃野厚实的肩膀笑眯眯道,“……一点儿都不疼。”
沃野斜了他一眼,抢过他的手背仔细瞧了瞧。
那长年累月都白得像欧洲人一样的皮肤颜色上挂着一大片渗人的乌青,情急之下拔掉的针估计是挺不忿,从而故意惩罚段浮,让针尖呈反方向的姿势撅出来,硬生生掀起一块皮肉。
“不疼个鸡毛,你掉根头发我他妈都舍不得。”
沃野松开他的手,继续扛他往里走。
“哟,那少爷以前打我的时候也没看到您下手有多留情啊……唔。”
不知道沃野做了什么,段浮被强行阻断了口中还未说完的话,老老实实趴伏在他肩上不敢再吭声。
他们沉默地守在薄慎言的手术室门口,在病房里那个拥有着满眼期待和绝望并行的矛盾情绪的男人眼前,将脱离危险的薄慎言送进重症监护室中。
* * * * *
天气越来越热了。
初夏的和风似乎不甘心被隔在玻璃窗的外层,送来两只通体漆黑的蝴蝶趴在窗前诱惑屋中人打开窗户,以此来迎接微浓的暖意。
那两只玉斑凤蝶都是雄的,后翅上有着修长的尾突,只有翅膀上带着两块白斑,它们躲藏在角落里微微振翅,拍落细不可见的鳞粉。
像是被它们挥舞翅膀时微乎其微的、连趴下都未必能听到的频率所吵到,原嘉逸僵硬了半天的身体突然颤了一下,没有回头,依旧垂眸搅弄杯子里温度早就变低的凉开水。
薄慎言刚恢复清醒,来自身体各处的痛觉便没有打算放过他,迅速席卷到他周身的每一根神经,叫嚣着让他将昏睡时所逃避的痛意通通补偿回来。
他没有吭声,慢慢眨动眼睛看着背对他站在桌前的那个男人。
能这样看着他,就已经……比什么都好了。
在缅北一起相处了十多天,两个人一直待在黑暗里,可清醒着的薄慎言仍努力地将原嘉逸的每一个表情都留在了自己的记忆中,他担心少看一眼,他的人生便多遗憾一点。
“……嘉嘉。”
薄慎言动动干裂的嘴唇,轻微的刺痛昭示着唇周的皲裂。
原嘉逸又抖了一下,手中的动作也跟着停了下来。
半晌,他还是背对着薄慎言,但是却轻笑一声。
“……啧,慎言,你看我出幻听了不是,”原嘉逸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儿,拼命忍住不让它落下来,“……我又听见你的声音了。”
薄慎言红着眼睛,口中喃喃道,“……嘉嘉……是我。”
他的小刺猬怎么会这么胆小。
这么……可爱。
原嘉逸依旧站在那里不肯动弹。
他无助地眨巴两下眼睛,努力分辨着这声音到底是不是又来自他的心底。
“我好想你,嘉嘉……”薄慎言忐忑不安地低声唤他,“我好想抱抱你……就一下……一下就够了……”
他盯着原嘉逸后脑的发旋儿,眼皮滚烫,以为原嘉逸生了气,急忙解释道,“……其实……其实我就是说说,你别生气……”
薄慎言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好听的话才能让原嘉逸回头赏给他一个眼神,于是他纠结了半天,又继续说道。
“你别生气,你别生气哈,嘉嘉……我,我根本……根本就不想抱你,你别生气……我从来就没有过抱你的这个想法……”
原嘉逸指尖一顿:“……”
肋间的疼痛导致薄慎言忍不住闷闷地缓了口气,他疲惫地阖上眼睛。
“对不起啊……我忘记在北缅跟你说过的话了……”
他的状态还是很不好,说几句话就会有点微喘,只能停一停再继续说。
“你愿意和谁在一起……都跟我没有关系,我管不到你……那是你的自由,与我无关……”
薄慎言说到这里的时候,喉间已隐隐有了哭音。
“……可是我没办法大大方方地祝你和温格幸福……我舍不得……我就是这么狭隘,你讨厌我也没有……呜……没有办法……”
眼泪还是没有被控制在眼眶里,薄总裁极其失态地打了个哭嗝儿,抬起恢复得还算可以的右手抹了一把眼睛,满腔悲凉地把头朝向窗户叹了口气。
“我实在是太喜欢你了……对不起。”
一阵冷风袭来,薄慎言还没说完话,也还没看清眼前的黑影,便被重重地撞到了嘴唇。
这股力度大到薄慎言下意识怀疑自己的门牙是否被撞裂,或者是牙根松动了。
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睁眼就看到满脸眼泪的原嘉逸在半阖着眼睛吮咬自己的嘴唇。
耳朵里一阵嗡鸣。
薄慎言的五脏六腑似乎在瞬间膨胀了数倍,涨得他无法呼吸,无法让孱弱的身体继续供养这些劳人的器官,疯狂分泌的多巴胺充斥在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让他无从理智。
他抬手攫住原嘉逸的下巴,用力加深这个吻,吻到后面,已经不再像是情人间的深情亲吻,倒像是两只野兽想要将对方拆吃入腹一样凶狠残暴。
一吻既罢,两个人皆是气喘吁吁地抱住对方的脖颈,盯着对方的眼睛艰难地平复着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