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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剧性死亡(115)

作者:六味地煌丸 时间:2018-11-07 21:01 标签:悬疑推理 游戏 恐怖

  ——“玩具是孩子,毒虫是妻子,野兽是行人。”
  ——“唯有宝藏,才是一滩混合着污血的烂肉。”
  那是谁说的话?
  印桐眨了下眼睛,只觉得背后有什么东西掐着他的脖颈,逼迫他抬头看向对面的人。
  看向对面的少女。
  那是个穿着校服的,笑容明媚的女孩。
  她坐在教室里的课桌上,身后映着一片殷红的晚霞,晦暗的日光顺着窗框漏进来,伴随着和煦的晚风在地板上描摹出天空中的火烧云。
  印桐看见她手中握着一颗浑圆的苹果,贝齿在朱红的果皮上留下了一个清晰的牙印。
  “咔嚓”
  清脆的啃咬声被放大了无数倍,撞进印桐的耳朵里,就像一颗石头,砸得他脑海里一片杂乱的耳鸣。
  “好啊,”他看见少女晃着腿,扬唇冲他笑了一下。
  “那我就去做一个这样的游戏(箱庭)吧!”
  ……
  “桐桐……?”
  “桐桐?”
  印桐猛地抽回思绪,抬头向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
  安祈还坐在他左手边的地方,睫羽微颤,烟灰色的眸子里满是担忧的情绪。
  “你还好吗?”
  他听到同居人这样问道。
  印桐花了10秒意识到自己还在宿舍里,花了5秒意识到刚才的一切都是他产生的幻觉。陈彦和董天天还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夏泽兴还在一脸茫然地等待答案。
  我刚才说到哪了?
  他张了张嘴,从喉咙里挤出一个毫无意义的气音。左手边有瓶拧开了瓶盖的矿泉水被塞进了他手里,他听到安祈清了清嗓子,缓声道:“按照陈先生的说法,这个‘切磋’应该和走廊里的‘狩猎时间’是对应。”
  “当狩猎时间开启,也就是白天的7:45~18:45的这段时间,其实是两方玩家互相狩猎的时间。”
  “我们都可以算作‘猎人’,也都可以算作‘猎物’。”
  陈彦垂眸笑了一下:“可以这么说,不过要把午休的时间刨掉。这个所谓的‘狩猎时间’和当初的上课时间是对应的,感谢学校没有晚自习的制度,不然深更半夜我们还得面对一大堆‘不知道长没长脑子’的敌对玩家。”
  董天天靠着椅背翻了个白眼。
  他根本无法苟同他的言论,然而失血过多的晕眩剥夺了他大量的战斗力,手腕上的痛觉哪怕被道具削弱了大半,也依旧孜孜不倦地折磨着他紧绷的神经。
  他实在提不起力气去跟陈彦辩论,也懒得反驳对方这个堪称荒谬的观点,瘫在椅背上望了半晌天花板,拖着长音懒洋洋地询问道:“那按照你的说法,我们要怎么区分谁是玩家?”
  “为什么要区分‘谁是玩家’?”陈彦偏头看向窗外,白雾笼罩的宿舍楼依旧陷在一片晦暗的阳光里,正午的天空看上去阴沉得就像要降下一场大雨,“你们对玩家的定义是什么呢?”
  他的声音没有停,就像是不在乎任何人的答案:“新纪元后我们的生命延长到了370岁,我们的灵魂可以打碎成数据粒子,在另一个地方——空间或者时间重新组合,我们的思维可以融合移动终端上传到中央网络,我们——‘人类’难道不就是一段数据吗?这种生存方式和NPC有什么区别呢?”
  “还是不一样的,”印桐试图否定他的话,“人类的数据粒子可以自主更迭,你可以将我们当成一个不断更新的小型终端——我们有时候是不用依赖中央网络的。但是NPC——我指的是箱庭online中的NPC,好吧,在你这里可以被定义为‘程明雀’。”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说出这么重的话,抬头对上陈彦的视线后却不知怎么就下定了决心,叹了口气一字一顿道:“你的‘程明雀’,是一段已经停止更新的数据了。”
  “他是没有自我意识的。”
  陈彦笑了:“你怎么知道?我尝试了三十五次,他的反应始终鲜活得宛若一个正常人,他的精神状态是完全的,因为他整个人都被保存在这个箱庭里了。”
  “程明雀从三年前就没离开过这个箱庭。”
  陈彦抬头看向印桐,唇角轻弯着,就像在说一个微不足道的笑话。
  “你怎么能断定,他不是一个‘人’?”
  ……
  夏泽兴整个人都僵在了这场与众不同的对话里。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惊愕陈彦的思维方式,还是应该惊愕“程明雀是个NPC”这个事实。他僵坐在椅子里,无所适从地看向董天天,他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室友脸色比平常白了不止一个色阶,手腕的地方包着一块手绢,端口的地方还残留着深褐色的污血。
  发生了什么?
  他看着那个明显不属于“手部”的断口急促喘息着。
  在我不知道的时候都发生了什么?
  他试图从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声音,试图搞清楚这一切的来龙去脉,然而他的喉咙却像坏掉的低音喇叭,无论怎么挤压,都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
  就在这时,他听见了陈彦的笑声。
  他说:“没关系的,我们其实不用搞得那么明白。”
  “只要打到结局,无论是HE还是TE,我们都能获得重来的机会。”
  “我们可以回到游戏开端,把所有失去的都找回来。”
  

第126章  诱导
  11月18日,12:03。
  印桐倒在床上看着控制面板里标注的时间,余光瞥到来回放东西的安祈,食指和中指擦了一下,打了个不怎么清脆的响指。
  大约半个小时前陈彦陈述完了他的犯罪宣言,以一句和“赶紧通关游戏,你们爱干嘛干嘛去,让我回档找程明雀”差不多的结束语决定了接下来的前进方向,半是诱导半是强迫地说服了印桐,答应“下一关我们就去攻打结局副本”这样智障的决定。
  印桐本意是拒绝的,讲道理,傻子都知道15级新手号打95级团本是个什么概念,能不能进去先不提,里面光一个小怪就能把你摁在地上摩擦。
  可陈彦不服,陈先生一直都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典型人格,用来反驳印桐的标准话术可以归纳为三种:
  1、你怎么知道自己打不过,这是恐怖游戏,又不是格斗游戏。
  2、打不过又能怎么样?BE不也照样能算作通关吗?
  3、你在担心什么?说的好像你一个人就能打通副本一样?你难道不想回到现实世界吗?
  印桐心想:我想啊,可我也得有命回啊。
  他对陈彦的信任度始终漂浮在及格的水平线上,一个不留神就能打破标签飞流直下。偏生陈先生的求生欲向来都跟没有一样,摆着一张“我就是在糊弄你,你也没有别的选择”的表情,总是光明正大地睁眼说瞎话。
  可正如陈彦所说的,当前状态下印桐确实没什么别的选择。倘若不组队去刷最后一个副本,他就只能自己单刷。
  横竖左右都是BE的结局,前者存活的几率还能高上那么几毫米的距离。
  按照陈先生的说法,考虑到脚本容量的问题,队伍中的玩家通常会直接代替副本NPC,他们五个人要是组队去刷同一个副本,那就相当于差不多一半的NPC都是自己人。
  5/11,怎么看都比1/11高。
  前提是余下3个人愿意陪他去冒这个险。
  这件事上安祈和夏泽兴都暂且还没表态,董天天更是干脆,直接建议印桐先下楼买点储备粮,吃饱了再思考这个长远的问题。距离下一个强制副本的开启还有不到两天时间,如果这期间没人闲得蛋疼改黑板上的时间,他们就能在宿舍里度过两个美好的夜晚。
  可这个概率实在小得可怜,先不论这栋楼里幸存的其他人是什么想法,光楼上那位混乱邪恶的韩昭远,就足够小团体众人翻个硕大的白眼。
  然而在出门觅食的路上,董天天拒绝了印桐:“晚上去观察室睡觉”的建议。
  ——“那地方并不安全,”他皱着眉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理解小印先生你防患于未然的心情,可事实上从傍晚的18:45开始,那块就会出现大量的,”他抿了下唇,“好吧,非常‘大量’的姜饼人。”
  ——“如果你还记的我们第一次改完时间的盛况的话,当然睡觉前做个晚间运动刚好能减肥,但事实上等你好不容易清理完姜饼人,就要面对午夜里一波又一波的丧尸兄弟。”
  ——“这帮大兄弟的回档时间就像晚间新闻一样固定,三更半夜能见度可不怎么高,你说它万一趁着月色溜达下来,趴在观察室的窗户上冲你流口水,你是开门还是不开门?”
  ——走在前面的夏泽兴摇着头发出一连串的“唔唔”声,拒绝的意味鲜明得令人想忽视都难。印桐也叹了口气,捏着山根无奈道:“当然不可能开啊……”
  ——“那就让他们在外面站着?”董天天挑眉笑了一下,“一楼观察室可是拥有两扇半身高的大窗户,你太看得起那帮大兄弟的身板了,挡不住的,就刚才四楼你养着的那位,撞两下就能跟你玩场颇具情趣的夜袭。”
  很明显,到观察室暂住这种决定确实不安全。
  可坐以待毙实在不是个好主意,楼上那位是个随时都有可能引爆的主,哪怕人不犯他,他也能主动犯到人前。印桐皱着眉走了一路,连装零食的时候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安祈偷瞄了他几眼实在没忍住搭腔,在他们收拾完准备离开小卖部的时候,伸手拽住了印桐的袖子。
  ——“我们要不要试试,”他还是头一次将视线从印桐身上移开,匀给了不远处的韩昭远和董天天,“试试上楼先解决掉韩昭远。”
  这个词用的很隐晦了,印桐想,以安祈的性格,他这句话要是写在日记里,估计会变成:“我们要不要上楼剁了韩昭远。”
  这小子的性格向来很虎,尽管面上装出了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心底里估计还是当年那个“要搅得所有人都不安宁”的小少年。
  印桐在他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就沉默了,这不可能是一句玩笑,以安祈的性格,他能说出来,势必就能做到。
  可他为什么笃定自己能做到呢?印桐想,如果我问了,他一定又会避而不谈。
  事到如今经历了这么多,印桐多少也摸出了安祈说话的节奏。也许箱庭online,或者说他所生存的这个位面对他来说就像一个大型的系统,这里面加载了屏蔽装置,所以他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一定要避开关键词小心行事。
  他不是不能说,而是不能明摆着说。就像陈彦一样,他们习惯用各种暗示挑衅引诱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就像是有无数个屏蔽词,或者说有个GM。
  正站在这个位面之外,监视着他们的言行举止。
  说了会怎么样呢?
  印桐想。
  会像之前在宿舍里的董天天一样,被“捕捉”,被“屏蔽”,被“删除”吗?
  他得不到答案。
  这场游戏的段位高出他目前承受范围太多,他就像个初出茅庐的新手,被推着逼着毫无反抗能力地摸着石头过河。他不知道自己下一步会不会陷入泥沼,不知道未来的终点是不是暗无天日,不知道自己的前进方向对不对,可他无法停下。
  他没有停下的权利。
  就像他此刻清楚地意识到,安祈在征求他的意见。
  只要他说:“是”/“可以”/“好的啊”,只要他表达出一点赞同的意思,他的少年就会这种决断付诸于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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