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怖 下(50)
这种天气再次和画里的世界不谋而合。
方菲跺了跺有些冷的脚:“一到下雪的天儿,我就想吃饺子。”仿佛在有意活跃气氛似的,也真难为了平时不爱言笑的方菲。
“这还不简单,都去我那儿,咱们包顿饺子!”柯寻发出大大方方的邀请。
大家互相看了看,确定彼此都有时间。
只有罗勏支支吾吾的:“那个……哥,你和我姐夫不过二人世界啊?”
“不管给这个世界画多少个圈儿,我俩永远在二人世界里。”柯寻微微一笑。
“行,那咱就吃饺子去!我最爱吃萝卜羊肉的!冬天吃也驱寒,你们呢?”罗勏抱紧了自己的心春体感车,打了个喷嚏。
“你叫萝卜,还吃萝卜馅儿啊?”卫东调侃了一句,“以前我们班有个叫于兰的女生,从来都不吃玉兰片!还有个男生既姓牛又属牛,从来不吃牛肉!”
“那我问你,东哥,你吃冬瓜吗?”罗勏也回侃了一句。
“此冬非彼东也~”卫东看了看方菲,“你吃什么馅儿的,等到了地方我去采买!”
方菲:“就是三鲜馅儿,韭菜虾仁木耳。”
“哎?我也爱吃这个馅儿~”卫东笑起来,“你们呢?你们两个吃饺子吗?”
朱浩文和邵陵:……
邵陵:“我喜欢素的,西葫鸡蛋或者胡萝卜鸡蛋都成。”
朱浩文:“我喜欢肉的,羊肉大葱猪肉大葱牛肉大葱都成。”
“人不多,口儿还挺杂。”卫东看了看站在一起的牧怿然和柯寻,“柯儿就是老味道猪肉白菜了,牧老大呢?”
牧怿然:“一样。”
柯寻一笑:“还真是缘分,连口味都一样。”
“多放姜?”卫东还不舍地问一句。
牧怿然:“嗯。”
“蘸着醋里滴两滴芥末油?”卫东还问,“我就还不信呢,这么怪癖的吃法……”
牧怿然:“巧了。”
“哎呀妈呀,这还整成天造地设了。”
……
于是,几个人一起来到了z市柯寻的家,采买到各类食材之后就回去包饺子。
“简单点儿吧,样式太多了,就分成肉的和素的得了。”方菲站在一旁看柯寻切韭菜。
“不不,每个人必须吃到称心如意的,这事儿不能含糊。”柯寻笑道,“秦哥还点了个鲅鱼馅儿呢……”
罗勏完全搭不上手,正想拉上朱浩文去一旁打打游戏,却见对方正在和面,虽然动作有些笨拙,但好歹把面给和到一起了,揉了一通之后还真像那么回事儿了。
当罗勏发现牧怿然也在一旁剥虾仁的时候,也自觉自愿地加入了包饺子的行列之中:“跟大伙这么在一起,特别像一家子,比亲戚还亲的那种。”
“亲戚,那才真叫可有可无的人。”方菲一面打鸡蛋一面耸了耸肩膀。
“咱们都是彼此阅读过遗言的人了,谁还能有咱们这样的交情。”卫东生龙活虎地剁着大白菜,“邵总哭了?”
“别理我,我剁葱呢……”邵陵擦了把眼泪,背过脸去打了两个喷嚏。
“你们说下一幅画会是什么样的阴谋啊?文字宗教历史全有了,连动物保护都有了,这回又让咱们体会了一把时间,下回呢?你们说画推下回给咱整啥?”卫东开始给白菜挤水。
“时间整完了,是不是该空间了?”罗勏开始进行大胆猜测。
“对了,你下回还带心春去吗?我特好奇心春在下一幅画会被变成什么。”卫东认真地问。
“我可舍不得,心春就这样挺好。”萝卜将萝卜擦丝儿,险些擦到手,“只要在画外边就是好,万一出不来就麻烦了。”
众人有些许沉默,只要在画外就是好,这还真是一句发自肺腑的大实话。
“刚才查了查天气预报,”柯寻转移了话题,“C市到那几天会有大雪,大家一定要穿厚点儿,别冻着了!到了画里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尽量做足准备。”
“浩文儿你干嘛呢?”卫东突然喊了一声,“你怎么把面发起来了?咱们是吃饺子不是吃包子!”
“我看我妈每次都是往里面放发酵粉……”朱浩文有些无辜。
“……”
第252章 薛定谔的猫01┃凛冬将至。
“凉风轻轻吹到悄然进了我衣襟,夏天偷去听不见声音。日子匆匆走过倍令我有百感生,记挂那一片景象缤纷。随风轻轻吹到你步进了我的心,在一息间改变我一生。付出多少热诚也没法去计得真,却也不需再惊惧——风雨侵——”
邵陵无语地看着柯寻、卫东和罗勏三个家伙在远远的雪地上,晒着太阳吼歌,迎着冷风撒野。
“凛冬将至美术馆”,从馆名上看就可以得知,是一家新建起没有几年的新馆,位于C市一处极具诗情画意的地方——当然,如果是秋天来这里,你会欣赏到满眼银杏红枫的绝佳景色,而眼下却是隆冬,举目之处除了虬屈光秃的寒树枯枝,就是白茫茫的一片雪。
美术馆就建在白雪黑枝交错纵横的深处。
地上的积雪厚到可以没过脚面,虽然今日阳光晴朗,也没有丝毫要化的意思。
时间还早,刚刚上午八点,这个地方暂时还没有路人光顾,雪地上落下的乱七八糟的脚印,全部来自远处那三名二货。
三个人堆了三个看起来特别瓷实的雪人,但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怪奇心理,这三个人现在都骑在雪人的身上,扯着嗓子,吼着老挝郊区腔的粤语歌。
这是……末日狂欢?死前解压?
邵陵带着一脸不敢苟同地稳步走过去。
“吹呀吹,让这风吹,抹干眼眸里,亮晶的眼泪——”
邵陵听见柯寻的尾音带着分岔儿地扬上了天。
这个人的音质,可能是声控者的福利,天生的撩妹腔里,却又有着一缕干净的少年音。
他听见了来自身后的脚步声,唱着歌转过头看过来,眉毛扬着,唇角扬着,毛茸茸的乱发也扬着,阳光洒在身前的雪上,折映进他的眼里,眼睛里就带了光,仿佛多年前校园里那些英俊的青春少年,无忧无虑,恣意张扬。
邵陵在这一瞬间,忽然体味到了“画”的极致残忍。
眼前的阳光,晴雪,少年与歌,在“画”的掌下,脆弱得就像是一片薄如蝉翼的玻璃,一戳就破。
“……吹呀吹,让这风吹,哀伤通通带走,管风里是谁——”“少年”唱着歌,双手慢慢举起雪人的头部,一脸坏笑地照脸砸来。
被三颗硕大的雪人头颅埋进雪地里的邵陵:“……”我收回我刚才所有的无知想象。
“来啊邵哥,一起快活啊!”罗勏被卫东摁趴在雪地里,做蛙泳状原地划动。
邵陵:“……”这三个人确定是即将冒生死险的入画者吗?怎么一个个没心没肺的……
“又琢磨什么呢?”柯寻坐在没了头的雪人的身体上,两手插进羽绒服兜,半张脸缩进毛绒绒的围巾里看着他笑,“是不是特羡慕萝卜同学思想大条想得开?”
邵陵:“你也不比他差。”
柯寻笑:“我都经历了多少幅画了,再不看开点还怎么过?你瞧,愁眉苦脸紧紧张张也得入画,吃喝玩乐开开心心也得入画,结果是一样的,当然要选择一个更好更享受的过程。这一点萝卜就比咱们这些人都想得开——虽然这小子该怕还是怕,该怂还是怂。”
邵陵将目光望向正和卫东互相往裤裆里塞雪球的罗勏:“……”……我想说什么来着……“其他人呢?”
“喏,美术馆旁边有个咖啡馆,都在里头窝着呢。”柯寻用下巴给他指。
“咖啡馆这么早就开门?”邵陵向着那边看,这个时间美术馆都没开门呢。
“那老板就住楼上,一叫就下来了。”柯寻从雪人身体上跳下来,弯腰搓了两颗大雪球,暗挫挫冲着毫无察觉的卫东和罗勏去了。
“……”邵陵不想再关注这三人鸡飞狗跳,倒是好奇柯寻怎么做的这么结实的雪人,这么大个男人坐在上面都不会塌,提脚踢了踢雪人,脚尖一下子陷进雪人的身体,然后被里面的硬物阻住。
“…………”好的,里面包的是一大块景观石。磕脚了。疼。
凛冬将至美术馆的开馆时间是上午九点半,此刻还有近一个小时的时间,邵陵决定躲进咖啡馆去暖和一下,顺便离二货人群远一点。
牧怿然和秦赐相对而坐,微微偏着头,看着窗外的雪景,和在雪景里打闹的雪地三傻。
朱浩文和方菲各坐一旁,都拿着手机摆弄。
邵陵觉得现在的大家就像是参加高考的前一天,放下了所有的复习资料,不再去想任何关于课本的内容,努力地让全身心都放松下来,以最松弛和饱满的情绪,准备迎接最终决定命运的那一时刻。
邵陵对于这种状态还是有些不太习惯——即便是当年高考,他也复习到了最后一刻。
“凛冬将至美术馆,据说原本是想要建成一个室内主题公园,负责该项目的班子内部人员出了问题,这个项目就搁浅了,后来改建成了美术馆,名字倒是保留了之前主题公园的,和之前的旧站美术馆有点类似,这似乎更证实了我们总结出来的那条线索。”邵陵站在这个四人座的卡间旁边,看着牧怿然几人。
牧怿然微微点头:“负责人身份很有些背景,因为出车祸被人拍到了照片发在网上,网友从他所开的豪车一直深扒到了他复杂的人际关系和私人生活,其中涉及到了一些较为敏感的事件,这个项目被叫停,并因此冷却了一年多的时间。”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似乎冥冥中总有一股力量在排除一切不相干的因素,想要把美术馆建在它想要建的地方。”秦赐道。
“这些问题,在群里不是已经说过了么,为什么到了这儿又重复一遍。”方菲从手机屏幕上抬起眼睛,微感奇怪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们。
“紧张的情绪容易让人不断重复自己说过的话。”朱浩文则仍然没有抬起头,淡淡地抛出一句。
邵陵秦赐:“……”
邵陵微微摇了摇头:“总是觉得……自己的入画准备仍然做得不够充分。”
“事实上,”秦赐安慰他,“以前的入画经历证明,无论我们事先做了多少准备,最终让我们进入的那幅画,永远不是我们提前圈定在范围里的那一幅。所以倒不如顺其自然些,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