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婚介所(36)
☆、大龄儿童
“我的颜颜,一直都是个富有的小姑娘。”
温瑢微笑道。
你富有一座城,更不会缺少爱。
颜绘怔怔,她扭过脸——陆淮卿正看着这边,俊美的脸上毫不掩饰的焦急。明明走了两步,却又强忍着退回原地。大概是怕惊扰自己,所以克制着没有走过来询问。他平日里是多放肆的人,要不是在意爱惜,怎么会这么小心翼翼?
就连相识不久的杜酌都蹙着眉望着自己这个方向,目光中带着担忧。
永远都没有表情的页僵呆呆地注视着自己,手持锁链的阴差面无表情地收紧了锁链。汪乾在剧痛中控制不住地挣扎起来,两个阴差却像是什么都做一般,直勾勾盯着槐树的方向。
颜绘移开目光,身边的槐树上挂着冰渣,枝叶萧条。她的城池与她相隔不到一百米,就笼罩在蒙蒙云雾中。那里有爱敬她的下属还有她的责任,没错,瑢瑢没说错,她一直都是个富有的人。
颜绘微微笑起来,再看向颜家人的时候,心中的憎恨忽然减轻了。她最值得珍爱的就在眼前,为什么要花费那么多心力去恨过去的人?甚至为此赔上好不容易才得到的鬼王之位?
颜绘想通了这一点,上前两步走到温瑢面前,踮起脚尖,伸手摘下了温瑢发间的一点冰花。不知是什么时候从槐树上落下的,冰凉的一朵坠在温瑢发间,已经有些融化了,水渍沾湿温瑢的黑发,只是温瑢太专注于颜绘,一时竟没有注意到。
再迟点拿下来,说不定就要化成水了。
温瑢这样怕冷的人,只有温度有所下降立刻就会敏感地察觉到,刚才心神全在颜绘身上,完全没感觉到什么。
颜绘轻轻叹息——这个人真好,好到遇见就觉得幸运,无论在这之前经历过何种痛苦,都值得。这个时候真是太羡慕圣君了,怎么就能得到这样好的人?圣君上辈子拯救过三界吧?
温瑢一怔,颜绘却冲他笑起来,明艳如往常,语气轻快道:“我知道啦。”说着依恋地在温瑢肩上蹭了蹭。
仔细看了颜绘的神色,见她神色如云开月明,没有勉强而是真的释怀,温瑢这才松了口气,神情也舒缓下来。揽着颜绘从槐树后走出,陆淮卿再也等不得,冲到两人面前,又不知道该怎么问,只好不断给温瑢递眼神。
先前温瑢带着颜绘去了槐树后,还布下了结界。以温瑢如今的灵力而言,他的结界在陆淮卿面前脆弱得像一张纸,然而就是如此薄弱的结界挡住了修为非凡的陆淮卿。
颜绘想了想,上前蹭了蹭陆淮卿:“我没事了。”
陆淮卿小心摸摸她的头发,颜绘天生里亲近他,对这样的抚摸没有任何抵触,还很有闲心地在陆淮卿的手底下转来转去。
家里的小姑娘恢复了往常的跳脱欢乐,陆淮卿这才敢确定颜绘真的没事了。他一放松,心里的杀意就控制不住——当初陡然知晓颜绘身世,他活剐了颜家人的心思都有,只是温瑢的魂魄尚未养好,他不能离开太久,又担心陡然对颜家人发难,引起颜绘怀疑,这才作罢。
现在炸/药包一口气全点了,他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陆淮卿眯起眼睛,他是标准的凤眼,平日里撒娇卖乖的时候自然是要多漂亮有多漂亮。此刻杀心一起,身上的煞气压不住,眼中的寒光森森,看得人心里犯怵。
七明五火扇上跳跃着五道火焰渐渐膨胀,光彩越发刺目。
温瑢扫了一眼,抬手轻轻压住七明五火扇。灼热的凤凰火啪啪闪了两下,乖乖缩进了扇子里。
颜绘道:“我先过去处理,瑢瑢外面冷,你和圣君先回去吧。”发现温瑢柔和的眉眼带了丝忧虑,颜绘竖起手指发誓:“我真的不会再钻牛角尖了,我现在已经想通了。”她该庆幸——从开始到最后,她都不曾对颜家人付出亲情,也就无所谓伤心不伤心。
温瑢还是不放心,不过出了这么大的变故,颜绘可能还是想独处一段时间。他犹豫间,还是选择相信颜绘,尊重她的任何决定。
陆淮卿已然起了杀心,当然不想就这么随随便便就走了。
温瑢牵着陆淮卿的手,摇了摇头。
陆淮卿急道:“就这么算了?”
温瑢眼波微冷,片刻又恢复往常温度,“没人说就这么算了,但你总得给颜颜一点时间,让她考虑清楚。”到底生身父母,哪有那么容易就释怀?郁闷总还是有的,这个时候其实不需要别人的安慰。
陆淮卿虽然金贵,出生就是正儿八经的嫡子。却没和父母相处过,更不懂得为人子女被父母伤害后的心情。他将心比心,把自己代入颜绘,又把温瑢代入颜家,瞬间就僵住了,整个人都颓废下来——要是、要是谨玉这么对他,他大概难过得毛都要掉光了。
温瑢不知道陆淮卿给他还有自己都加了戏,走了两步发现手里牵着的“大龄儿童”垂着头站在原地,整个人都罩着一层灰气,看着都委屈巴巴的样子。
温瑢晃了晃手,刚才还杀气腾腾的陆淮卿抬起头,往日俊美到锋利的眉眼都是可怜兮兮的。
这是怎么了?温瑢满脑子困惑,举起两人交握的手亲了亲,“怎么了?”
陆淮卿摇头,“没什么。”虽然这么说,他的心情却还是低落的。陆淮卿向来不会遮掩,神情也就带出来些。
温瑢怎么都不会想得到陆淮卿刚刚脑补了一场虐恋情深,还以为陆淮卿在担忧颜绘,于是道:“你安心,往生城那边事情挺多的,颜颜主要也不是伤心,生气而已。过了气头,又有那么多事情缠着,她自然也不会太在意颜家了。”
颜绘是看重责任的人,忙起来就会把不重要的人和事丢在一边,往生城需要她,她缓过劲来根本不会分注意力给颜家,过了这一阵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陆淮卿沉浸在相爱相杀的剧情中无法自拔,恹恹应了一声。
温瑢:“……”他索性不管陆淮卿了,叮嘱了颜绘几句,道:“现在你打算怎么处理?”
颜绘冷静思考了片刻,摇头:“我是死人了,证人也都是鬼魂,法律管不了这件事。”何况当时虽然受骗,但颜绘确实是自杀的,用了汪乾支出来的办法才成了厉鬼,后来多亏陆淮卿的凤火烧毁了怨气,魂魄彻底毁坏后在温瑢留下的神力中重生。
不过这些就没必要告诉温瑢了,省得她家瑢瑢心疼。
小姑娘啪啪打着算盘:“他们是活人,也不归我管。这样吧,等他们死了再说,总共也没几年了。”
鬼王当着你的面说你也没几年了,这不就是说快死了吗?
颜母遭受打击,眼睛一翻晕了过去。颜父想得更多——死了之后就要下地狱,那不就是落到了颜绘手里?
颜父哆嗦两下,也晕了。
颜锦辉连忙扶住自家爹妈,人生中第一次对未来充满绝望。
颜绘笑眯眯的,露出一颗尖尖的虎牙——对,就是这样,哪怕她现在报复不了,也得让这帮人下半辈子过得不安宁,时刻都活在死亡的恐惧里。
作者有话要说: 在断更的边缘伸出试探的小jiojio
小宝贝做好准备,我周三或者周四肯定有一天续不上更新捂脸,因为我这几天全天都有事,不是上课就是实验。
☆、团子
凌晨三点半,天完全是黑色的,今晚还没有月亮,只有路灯的光。颜绘打定了注意,丢下吓懵了的颜家人,带着页僵和阴差雄赳赳气昂昂地回往生城继续处理她永远都处理不完文书,杜酌被她的转变闹得哭笑不得,告了声罪跟上去了。
说来杜酌身为酆都大帝,颜绘应当是杜酌的下属。不过如果杜酌当真使唤颜绘,陆淮卿肯定会不高兴,但端看杜酌这宠爱的架势,怎么跟他家温瑢一样?
天生迟钝的崇辉圣君歪头,半天搞不懂杜酌脑子里在想什么。
狐祖和明澈先告辞,明澈毕竟是普通人,熬了这么久也受不了。狐祖向来有眼色,更不愿意打扰温瑢和陆淮卿独处,在明澈疑惑的目光中,催促着一起离开了。
温瑢现在也不困了,很有精神地拉着陆淮卿在外面闲逛。
陆淮卿一心一意地想带温瑢回去,不断念叨:“这么冷,回家吧。”
“一点都不好玩。”
“温瑢,你冷吗?”
……
诸如此类,温瑢停下步子,转身看着不开窍的陆淮卿,长长叹了口气,循循道:“你看,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对不对?”
陆淮卿眨眨眼,“嗯。”
温瑢道:“那你陪我不好吗?”
陆淮卿搞不懂:“可是我们回去也只有我们两个啊。”
温瑢:“……”他叹了口气,这么傻的。
他左右看了看,这个地方三面都有墙,又是凌晨,根本没人。温瑢勾住陆淮卿的颈项,亲他的唇角,含糊又亲昵,“我喜欢你。”
陆淮卿被他扑了满怀,连忙抱住人。
温瑢道:“所以你刚才为什么不高兴?能告诉我吗?”他在陆淮卿怀里抬起头,星光黯淡,他的眼睛却亮,血色淡薄的双唇还带着微笑。
陆淮卿支支吾吾,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的想法可笑,哪里好意思告诉温瑢?
温瑢等了一会儿不见他回答,又晃了晃他的手,“嗯?”
陆淮卿笨拙地转移话题:“你想不想看看颜绘重生的地方?离这里不远,很漂亮。”充满了凤凰涅槃留下的火焰,赤红的火舌舔舐着石壁,翻滚的火焰巨浪撞击间溅出金色的火星。
你一定很喜欢。
陆淮卿期待地看着温瑢。
温瑢欣然点头。
陆淮卿松口气,打开扇子,藏着七道明光的扇面在温瑢面前掠过,那光彩暗蕴的扇面极美丽,温瑢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但接着他就没心思再去看七明五火扇的扇面,因为面前的景色夺去了他全部的注意。
扇子移开后,两人已经身处另一处空间。这是一个巨大的石窟,盛了满满一室的汹涌火焰,石壁不知经历多少年的烈火灼烧,呈现出莹润的白色。细碎的火星飞溅,红浪翻涌,有金红之气凝为凤凰,盘旋于石窟之内,遇石不避,啼鸣声中碎成千万光点,又在某一处浴火重生。
何等美丽。
“你看这里。”陆淮卿拉着温瑢兴致勃勃,指向火海深处。
温瑢顺着望去,火海表面流动的火焰永不停歇,入目皆为金红二色,唯有深处,一团格外明亮的灿金色内跳动着柔和的白色。
舒缓慵懒。
在火海内慢慢伸展,游走,灿金坚持不懈地黏在对方身上,走到哪里跟到哪里。
温瑢觉得亲切,陆淮卿伸手,灿金的一团不情不愿地挪动着飞到他手上,陆淮卿捏着这一团,修长的手指又摸又拽,团子一副弹性极佳的样子。陆淮卿玩了一遍,将其塞进温瑢手里,初生婴儿大小的灿金在温瑢怀里摊平,要死不活地发出“叽”的一声,诉说着圣君的粗暴。
温瑢:“……”他捏捏团子,果然,弹性十足,手感棒极了。他控制不住地多捏了几下,金团子叽叽咕咕滚进他怀里,包住他的手,显然喜爱他的气息。
火海中的白团子转了一圈,没找到金团子,原地停住了,似乎陷入了沉思——我家团子呢?
陆淮卿兴致勃勃,亲自下了火海,一把捞起白团子,他对这一只倒是温柔,爱不释手的样子。他玩金团子的时候活像在捏一只玩具,对白团子就爱惜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