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狱[无限](36)
虽然沈逆打断了女人的想法,迫使她无法查看文森瑞的房间,这也证明了即便他们站在对立面,对于那间房间的看法也是相同的——暂时不希望被其他人发现。
但连阙确实并未想到出声制止的人会是沈逆,至少从他之前的表现来看,他都不像是这样沉不住气的人。
除非是,他想掩饰的东西比这件事情更为重要。
走廊内重新恢复了寂静,连阙听见了极轻的敲门声,他如约打开房间门,门外的人身材娇小却将另一个不省人事的女人扛在肩头。
那人抬起头,枯瘦的脸颊在黑暗中越显苍白:
“一切都该结束了。”
来人正是菲姐。
……
连阙轻车熟路地来到文森瑞的房间。
房间与他上次来时并无两样,小女孩的尸体端坐在房间正中的木椅上,书桌的文件也没有被动过的迹象。
他斜靠在木桌边打量着房间的陈设。
今天的房间比上一次来时血腥味更重了些。
就在刚刚,菲姐如他们约定好的,带着红唇女人同他换了房间。
如今她们所在的房间计数为单人,这样菲姐可以在晚上与小女孩相见,他就在文森瑞的房间暂避,房间人数刚好对应,所有人晚上都不会出现危险。
如果她能问出地契的下落,或许这个副本就可以提前结束。
连阙借着微弱的灯光随手翻看着手中的卡牌。
卡牌正面是景斯言微微颔首恭敬却依旧挺拔的剪影。
连阙将卡牌翻到背面,目光扫过错综复杂的裂纹,最终落向那道诡异的斗篷骷髅。
他肩扛镰刀坐在堆积成山的白骨之上,黑洞般的眼眶仿若将人吸入其中的深渊,周身缠绕着不散的漆黑戾气。
“这个人……”连阙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房间内:“就是那位前地狱之主?”
明明是问句,他的语气间却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笃定。
“嗯。”
半晌,空气间才传来那人的应声。
“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这样的问题问得奇怪,他并没有问起景斯言是否认识这个人,而是直接近乎默认了这份熟稔。
“很多外界的传言并不属实。”
连阙应了声,闲谈般问道:“哪些不属实?”
“比如……”景斯言沉吟片刻:“他建造这里的初衷并不是为了吞噬,而是为了让因末世不得不进入地狱的人有机会回到人间。”
连阙没有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他微微抬眸,对方便如意会般答道:“人间关于地狱的法则,是对同类开过杀戮者只能入地狱门。”
“杀戮难道不该入地狱?”连阙挑眉请教:“就算是末世,如果杀的人已经异化也不会被算作同类,那为什么……”
连阙的话音戛然而止。
末世不止会有手握屠刀的人,还会有……他似乎明白了景斯言的意思。
卡牌中的人也知晓他已不需要答案,再次陷入了缄默。
连阙忽然变得有些烦闷,他不知道这些情绪因何而来,在空气间隐隐约约的血腥味中走向小女孩的尸体,在她的脚边蹲下。
女孩脚下的土壤湿润,在黑暗中辨不出颜色,离得近了,连阙便觉那阵腥味更重。
他在旁边随便寻了称手的工具,重新在尸体边蹲下,对着她脚下的土壤挖了起来。
连阙手中的是一盏台灯,灯罩陷入泥土只觉酥软蓬松,但被翻起的藤蔓之下,血腥气却越发重了。
口袋中的卡牌散发出阵阵温热,连阙知道这是景斯言想出来帮忙,他只安抚地拍了拍卡牌,便再次以灯罩为铲向泥土的更深处挖去。
这一铲之下,连阙却触到了阻力,待细看才发现,铲下的泥土中竟是半截断指。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女童的双手,只见女童身上虽多处腐蚀却十指完整,且很明显那是一节成年人的手指。
自骨节来看似乎属于一名男性。
连阙将女童的板凳移开,加快了动作继续向土壤之下深挖,这片土壤之下竟还有零碎的皮屑与头发。
楼上房间的钥匙在白天曾经丢失,再加上如今满是血腥的土中含有的人体组织残渣……土壤中埋骨的人极有可能正是刀疤男人那位失踪的室友。
他再次一铲挖下,脚下血腥扑鼻的土壤竟涌出大片鲜血,自土壤中流出后顺着地板蜿蜒流向连阙落脚的地方。
连阙皱眉在血液触及前移开脚,看向缺口处诡异的土壤。
血液翻涌处如同黑暗的泉眼,他用灯罩快速拨开附近的土壤,在渐渐平息的血流中翻出一块指甲盖大小、形如扁豆粒却布满青绿色血管的种子。
连阙就着灯罩将它拿近仔细打量,这颗种子原本埋得极深,此刻被翻土取出,竟似在畏缩着什么变得越加小了。
连阙将灯罩取下,顺势同种子一起拿到水池边冲洗。
清水冲刷过后,这颗种子漆黑而布满青绿色的细小血管,这倒是让连阙想起了房间内那条曾经攻击自己的藤蔓。
难道原本的藤蔓到了晚上会受到房间禁制的压制,变回种子的形态?
也正是因为如此,到了夜晚文森瑞才不敢进入房间?
他再次借着微弱的光线打量着那颗种子,不无嫌弃地问道:
“这个东西,能带走吗?”
卡牌中的人沉吟片刻:“可以。”
“到了白天、脱离了这里的禁制,它不会再长出藤蔓?”
“那些是特殊的土壤,离开土壤它暂时无法生长,但文森瑞一旦发现它不见,很有可能会进行催化生长。如果是想将它带出副本,可以把它封印进卡牌。”景斯言耐心解释道:“安全区有售卖空白牌,如果你需要,可以用空白牌存储。”
“空白牌?”连阙闻言提起了兴致:“什么东西都能存储?”
“空白牌可以储存携带副本道具,但越是高等级的物品储存失败的概率就越大,储存失败后空白牌会自动销毁。”
“也就是说如果用空白牌储存失败或是没有空白牌,就无法把东西带出副本?”
卡牌内的人片刻沉默:“可以把它交给我,召唤卡牌有同等的封印之力,在卡牌内文森瑞也无法对它进行催化。”
连阙没有应声,他在一侧抽出卫生纸将种子的表面擦干,又围了厚厚一层纸巾,这才将它扔进口袋。
做好这一切之后,连阙回到房间,将土重新掩好又将小女孩的木椅摆正,静默地站在木椅前。
女孩的尸体无处埋骨,土壤之下皆是腐败的冤魂与植物的根须。
她静静坐在木椅上,明明可怖的画面此刻竟显得异常安宁。
“或许是文森瑞、或许是管家杀了她又或许……”连阙兀自说道:“大家畏惧一个没见过的小姑娘,反而因为觉得自己了解规则,不害怕真正杀了那么多人的文森瑞,你说……这是什么道理呢?”
“又是为什么,一个孩子去见父亲要经过精心打扮?”
尽管对方并未说话,连阙却觉得此刻的交谈还算融洽,便再次问道:“你觉得我选择相信菲姐是对的吗?”
“你该休息了。”静默间,熟悉而平缓的男声说道。
显而易见,景斯言听出了他的试探。
在他的试探中景斯言解释了卡牌的用法,回答了关于那位前地狱之主的提问,却回避了他对副本是否知情的侧面询问。
“如果错了……”
连阙原本轻松的语气因这片刻的迟疑稍缓,却并未将后面的话说完。他收回望向着小女孩的视线,重新坐回桌边。
他伏在桌案上,幽暗深邃的双眼渐渐染上了困意。即将坠入黑暗前,他听见了一句极轻的低语:
“如果错了——”
“就将副本修正。”
第18章 玫瑰公馆
连阙这天起得很早。
没有了管家的早餐,他只得走进厨房自己寻找食物。他在找油的时候曾大致在这里翻找过,记得这些橱柜中除了堆放整齐的餐具外还有几包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