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遁后我成了白月光之子(52)
好冷……好疼……好饿……
耳边只有哗哗的雨水和他小声的抽气声,他被整个世界抛弃了……
视线越来越模糊,眼前的路和天空渐渐连成了一片,他的步伐越来越慢,步子越来越小。
他要死了吗?像路边的其他人一样,被冻死,被饿死了吗?
他狼狈地抬头看向天空,冰凉的雨水拍在他的脸上,带走了他最后一丝力气。
就在他身体摇晃了几下向前倾倒时,他的眼前出现了一抹银色。那道银色破开了灰蒙蒙的世界,径直落到了他的面前。
有人接住了他的身体,有人将冰冷的他拥入怀中,有人用温暖的大手抚摸着自己的脸。在视线彻底变黑之前,他看到了一只精巧的银色面具,和面具后那一双满是怜惜的双眼。
“不怕,你安全了,我带你回家。”
秦修猛然睁开了双眼,果不其然枕头两侧已经湿了。他抬起胳膊遮住了双眸,鼻腔酸涩,呼吸声格外的沉重。
他已经很久没做这个梦了,圣人离世之后,这是第一次在梦中再见他。是因为今天见到了小师弟吗?小师弟的眼睛和圣人一模一样。
窗外树影摇曳,君迁子树散发着淡淡的清苦的味道。秦修慢条斯理起身,熟练地坐上了轮椅,然后控着轮椅来到了内室。
内室中空空荡荡,只有一座冰冷的丹炉。丹炉上覆盖了厚厚的灰,炉耳上结出了密密的蛛丝。青黑色的丹炉就像他的心,冰冷,死寂。
或许今夜圣人入梦就是要告诉他:不能再这么活下去了,他已经放纵自己太久,是时候重新捡起炼丹之术了。
炉火重新燃了起来,新炉子受热之后荡起一层青白色的烟雾。附着在丹炉上的灰尘和蛛丝在高温下快速消失,铅灰色的丹炉很快显露出它本来的颜色。
开炉的灵气波动从君迁子山头传出,看到丹炉的亮光,君迁子山上的弟子们齐齐一愣,片刻后爆发出了惊人的呼声:“大长老开炉了——”
“太好了,大长老已经数百年没有炼丹了!他终于回来了!呜呜呜——”
接下来几日,师兄们都很忙。
大师兄秦修一头扎进了炼丹室,几天几夜不见人影;四师兄章宁和玄剑宗的弟子们去了混沌海寻找魔修的下落;六师兄张玉坤应对来无极仙宗打探无栖身份的宗门;十师兄宫九章继续处理宗门内部杂物每天忙得焦头烂额……
相比之下,无栖反而成了最清闲的一人。
当然这份清闲也是建立在关闭了当归山结界的情况下才成立的,因为只要一打开结界,师兄就会派弟子给他送灵宝。无栖一度怀疑,无极仙宗半个宗门的灵宝是不是都堆到他的洞府来了。
换成别人,这真是做梦都能笑醒的事。然而无栖却只觉得烦恼,他无心提升境界,更无心做众矢之的。他所求的,不过是和池砚一起,过安宁的小日子。但是看这个架势,短期内他别想安生。
这一天无栖他们正在给果树修剪枝干,突然间结界晃动,有人破了结界闯了进来。
傅敬舟眼神一凝,提着剑便要去阻挡来者,然而他还没走两步,就被楚十八拦住了。楚十八拖长声音慢吞吞道:“你打不过——”
楚十八说的是实话,当归山的结界和护山大阵一个强度,能闯进来的修士,最起码也是出窍期之上。傅敬舟一个金丹弟子,对上出窍期……对方揍他,就像闹着玩似的。
来者是千秋宗宋锦,他破开结界之后倒也识趣,没到处跑,只是站在结界入口处传音:“无栖,我们能谈谈吗?”
池砚的白眼都快翻上天了:“有什么好谈的?我们又不认识他,好大的脸,闯进别人的洞府还这么嚣张。”不知道他的毒液能不能放倒化神境修士,池砚暗搓搓想要试一试。
宋锦已经进了结界,想要回避已经不太可能了。无栖轻叹一声,放下了手中的剪子:“我去同他谈谈,你别捣乱。”
池砚哼哼了两声:“真是的,一个两个都这么烦人。”早知道就不该出遗迹,在遗迹里面他和小栖两人挺自在的。
当归山的山道已经用碎石铺好了,经过打磨的碎石粒粒光滑,走在上面格外熨帖。路边花团锦簇,树木枝繁叶茂,随处可见结满了果实的树和树下快乐奔跑的小动物。
和普通的山头相比,当归山的山头虽然没有别处那么仙气飘飘,却有别处没有的生机活力。宋锦缓步走在山道上,极有兴致地欣赏着周围的风景,无栖则不紧不慢跟在他身后一言不发。
看到无栖始终离他有三尺远,宋锦停下脚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无栖,你不要紧张,我今天来找你真的只是想同你说说话。你就将我当成你的朋友好不好?”
无栖笑容未到达眼底:“我的朋友没有人会不经我同意破开我家的阵法。”
宋锦:“……”
被无栖落了面子之后,宋锦也不恼,他抬手放在唇边轻咳一声掩饰尴尬:“你放心,你的阵法没什么问题,我没有破坏它。”
这倒是实话,当年宋锦和苏栖一起研究阵法时,他就展露出了惊人的天赋。不过无栖并不想和宋锦话家常,他决定主动出击:“宋宗主是为了宗门信物来的吗?”
千秋宗可不比无极仙宗,无极仙宗几个师兄弟团结,大家对宗主之位并没有什么想法。千秋宗就不一样了,宗门的几个长老对于宗主之位可是虎视眈眈。苏栖陨落之后,没人再平衡长老们之间的关系,想必宗门内斗一定很精彩。
宋锦将宗门信物赠给了无栖,又被无栖当场毁掉,这事一定传回了千秋宗。没能将圣人之子带回去,还折损了宗门信物……只怕千秋宗那几个长老正在杀过来的路上,宋锦未必能招架得住。
听无栖这么问,宋锦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挂上了更加温和的笑:“你这孩子,怎么还提信物的事?信物交给你就是你的,当时不是说好了吗?无论你是收下还是丢了,都是你的。”
顿了顿后宋锦怀念地看向无栖的双眼:“你同你父亲长得真像,或许你不清楚,我和你父亲从小一起长大,算是青梅竹马。”
无栖没吭声,他倒是想看看宋锦面对小辈还能胡诌出什么话来。
宋锦轻叹一声,眼神温柔地对无栖伸出了手:“你想不想和我一起去千秋宗做客?去看看你父亲从小长大的地方,走一走他曾经走过的路?”
作为子女多多少少会对自己的父母有所好奇,尤其无栖的父亲是闻名修真界的圣人苏栖。伸出手的时候,宋锦几乎已经笃定,无栖一定会答应跟他回去。
无栖定定的看着宋锦伸出的手,这只手干净修长,握住的时候格外有力温暖。他曾经无比希望自己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握住这只手,手的主人也能大大方方的向众人宣告他们的关系。
然而就是这么卑微的愿望,他都没能实现。宋锦说,他们暂时还没成婚,在众人面前牵手会对宗门的弟子有不好的影响;月煕夫人说,他得注意自己的影响,切不可放浪形骸。
苏栖曾经那么执着的伸出手,却被无情的忽视。
现在这只手再度向他摊开,宋锦的声音依然那么低沉听着令人心醉,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只是他已经不是曾经的苏栖了,他对宋锦的那点爱怜早已随着他的身躯在混元遗迹中灰飞烟灭。
现在留下来的是无栖,不再期待别人来爱他,也不会在意自己是不是讨人喜欢。无栖后退一步,面色平静语气冷漠道:“谢谢宋宗主好意,无栖不想去千秋宗。”
宋锦笑容凝滞了,这次连勉强的笑容都装不出来了,他声音中多了几分急切:“为什么?”这孩子怎么对自己的父亲一点都不好奇?这正常吗?
无栖微微一笑,坦然道:“家父曾经说过,不要缅怀任何人的过去,要向前看。”
宋锦突然有点慌,他留不住阿栖,难道连阿栖的孩子都留不住吗?不,不应该是这样的。他和阿栖本该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一对道侣,阿栖的孩子就该是他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