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导不哭(190)
戚洲的队伍抵达杨屿的地标时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
七七在杨屿怀里睡着了,它飞了太久,足足绕了几天的弯路,远不如飞机的直线飞行速度快。翅膀没来得及做清理,翎羽的缝隙里藏着黄沙。它的尖爪因为长时间飞行而张不开,眼睛周围更是沾满了风沙。
每一次瞬膜的闭合都需要很大的力气。
它好久没吃东西,已经瘦了许多。飞行非常消耗体能可是它完全顾不上补充能量,杨屿摸到它心跳的时候就已经魂飞魄散,跳得太快了,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下。
他不敢给七七吃东西,怕造成鸟类身体机能的紊乱,只敢慢慢用水滴入它嘴中,去湿润它干裂的口腔。七七非常乖,找到杨屿之后便不再动了,可能也是没有体力再动,趴在杨屿的怀里,像是回到了它很小很小的时候。
那一年,它刚刚孵化,白色的绒毛遍布全身,这个人将它藏在外套的内兜里,用镊子喂小肉块给它吃。
玫瑰在沙漠里也没有那么干净了,不带一根杂色的皮毛如今也滚了一层沙子,一眼不错地守着它的小鸟。等到喝足了水又睡饱了,七七慢慢恢复了力气,便一蹦一跳地走向玫瑰,在它的身体里趴窝。
玫瑰用身体给它做了个窝,一动不动,厚重的尾巴搭在金雕的颈部。
杨屿抬着头,看着运输机降落,螺旋桨卷起来的风沙扑面而来。
戚洲是自己走下来的,越靠近精神体,他的精神状态就越好。他们现在还处于敌军的活动范围里,奔出舱门后他便迫不及待地冲向杨屿。
杨屿千算万算,没算到戚洲会亲自来。
几天不见,杨屿好像就瘦了一圈,戚洲好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拥抱他,流着泪亲吻他,可是却不行,他要装出两个人的关系仅限于友好但并不完全信任的程度上。“终于找到你了,基地对你的失联非常重视,派我来接你。”
杨屿眼中的戚洲也是瘦了一圈,两个眼圈都是红的,不知道是不是哭过了。“感谢基地对我的重视,我平安无事。”
“平安无事就好。”戚洲点了点头,“平安无事就好……现在请随我登机吧,我们要返程了。”
“好。”杨屿也点了点头,看向身后,“我们的人都在这里了,可以即刻返程。”
“什么?”戚洲和葛险同时提出了疑问。
他们身后的任飞尘和狄英同时皱紧了眉头,看向杨屿带着的哨兵。
“都在这里了?”戚洲不相信,在哨兵群中看了又看,“你是不是在骗我!”
“不是,我们遭遇了偷袭,请求救援的信号和偷袭通讯早就发回基地了。”杨屿缓缓地说,但又不得不说,“队伍当中的幸存者就是这些了。”
“就是这些了?”戚洲推开杨屿,往前走了几步,他那么多熟悉的面孔都消失了,不见了。他猛地回过头:“魏苍呢?魏苍呢!”
“我们先上运输机再说,此地不宜久留。”杨屿催促葛险,“现在你们先把戚洲送回机舱,我去安排其余人手的座位。”
葛险显然也愣住了。他虽然一直没看好魏苍的领队才干,但是也没想到会有一天亲自接到他阵亡的消息。或者说,他们这些老兵根本没做好准备亲眼目睹年轻哨兵的牺牲。
可是现在遵从命令是第一要务,他连同任飞尘和狄英,三人合力才将戚洲弄回机舱,将戚洲按下。而戚洲一直不肯好好坐着,一次次要冲出去继续搜索。
“搜索整片区域!给我搜!”戚洲在桌边暴躁地走来走去,“把sw3区域给我搜个底朝天!我不信魏苍就这么……”
死了?他不敢说这两个字。
怎么可能死了呢?魏苍哥哥刚刚18岁就加入爸爸的护卫队了,他陪伴自己这么多年,从一个小哨兵到了护卫队领头的位置。他以前用点数给自己换过那么多玩具和吃的,陪着自己吃饭、看书、上学。
白爪经常窝在自己睡房门口,保护着自己和廉城的房间。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身边才有军靴的鞋音。
杨屿安排好其余的哨兵才回来,怀里抱着七七,身边跟随着自己的精神体。
“你们都退下吧。”他对其余的护卫队队员说。
戚洲发现他来了,不敢问又不敢看,只是大口大口地喝茶。
葛险、任飞尘和狄英知趣地离开了,只留下他们两个。杨屿将七七放在桌上,轻轻地走到戚洲的身边,握住他一只手。
握住的时候,杨屿的手都是颤抖的,青筋凸显。
“真的吗?”戚洲小声地问,“你别吓唬我,你千万不能吓唬我。我们可以去找,等七七休息完毕就继续放出去找,我们……”
“魏苍死了。”杨屿闭上了眼睛,面容惨白又充满内疚,声音颤抖又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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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迟澍那场战争的正面描写在《哨兵不乖》的82和83章。
迟美人:B级小狮子真是弱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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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动荡
戚洲的瞳仁骤然扩散, 一下甩开了杨屿的手。等到他站起来时嘴唇也情不自禁地颤抖:“你骗我!”
杨屿深深地低着头,眼神只盯着运输机的金属地板,犹如一场风雨欲来的宁静, 眼神中情绪不定。“对不起。”
“你骗我!”戚洲又重复了一次这三个字, 便什么话都说不出。他从杨屿的侧面来到了正前方, 两只手像是被杨屿方才的恐惧传染,指尖冰凉, 蔓延至心口,他使劲儿攥着拳头,拼足了力气也张不开嘴, 想要让杨屿看着自己, 却连连倒退。
再一次失去了至亲, 戚洲痛不欲生。
为什么又死了?为什么陪伴自己的人一个一个地死了!戚洲的精神丝疯狂涌出像是要把这架运输机撕碎绞断, 每一口呼吸都让他鼻梁疼痛,酸意堆积。
明明他们是在沙漠里,正午时分, 太阳直射,这是一天当中最热的时候,可是戚洲却吸进了最凉最凉的冷空气, 仿佛是冰凌,将他的五脏六腑都冻住, 每一个细胞都要冻死了。
“是流沙。”杨屿用自己的精神丝安抚戚洲,轻轻地浮动在戚洲身边、耳边。“我们遭到了偷袭,交通设备用不上了只能步行赶往哨所避难。在途中偶遇流沙区域, 损失了不少人。”
“不可能。”戚洲忍住泪, 不肯相信那个像大哥哥一样陪伴自己长大的人就这么没了,“我不信!”
他用力地摇头, 每次都能甩出几颗泪珠来。流沙和移动沙丘是沙漠里无法预测的危险,不像敌人或者野生动物那样可以预见。当风力足够大就可以吹动沙丘群,它们像风滚草一样在沙面上移动,变成掩盖人命的波浪。
如果遇上了流沙区域,只能用命去救命。
陷入流沙之后的生存率百分之百为0,尸骨无存。生命将永远覆盖在沙面底下,腐烂成骨,等待几百年之后流沙翻涌,再一次重见天日。
“不可能!我不信!”戚洲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声音,只是几声就吼哑了嗓子,“我不相信,不可能就这么死了!”
“对不起,我没有办法救他们。”杨屿的手也死死攥着拳头,放在大腿上颤抖。但他马上起身将戚洲抱住了,任戚洲眼泪汹涌。
“闭上眼睛歇一会儿,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想……”他在戚洲耳边说,嘴里轻轻吹着气,用气息去抚慰戚洲的眼睛。
戚洲眼睁睁地看着窗外的云,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声音。
“你不能这么伤心,否则我马上会和你的情绪产生共鸣。”杨屿不断地擦拭着戚洲的眼角,但是好像徒劳无功。他懂,戚洲的眼泪是擦不干净也抹不掉的,魏苍对戚洲的意义不仅仅是一个护卫队队员,他是戚洲依赖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