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都想被他吸血(37)
预备役血仆低着头,背光。亦止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只听见稍显嘶哑的声音。
“我没有家人。”他说。
亦止闻言微怔,缓慢地眨了眨眼,抬步走到他面前。
“我很抱歉。”亦止抿了抿唇,深感语言的无力,于是轻轻地揽住了伊萨尔,对方明明比他大了三岁,但是身高只到他的耳朵,向来作为最小的孩子受到宠爱的亦止,突然有了种要照顾弟弟的责任感。
亦止抱着他,安慰地拍了拍伊萨尔的后背,“没事的,虽然说是血仆,但是你可以把我当成家人朋友对待!”
伊萨尔的身体僵直,他像生锈的机械造物一般,动弹都困难,生涩得连手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
少年的睡衣衣扣解开后还没有系回去,抱人的动作让他的脸就埋在洁白光滑的颈窝,有糖果的甜香和清晨的草木气息绕在他的鼻间,伊萨尔觉得自己的耳尖发烫,脸上也升起了温度。
他还没有体验过这样的反应,伊萨尔的眼睛慌慌张张地不知道该往哪里看,就注意到前方海缸中的深海鱼冰冷冷地盯着他,见他看过来了,一摆尾击起大片水花,飞过来的水凝成冰晶砸到他额头上。
像丢过他的石子,的。
伊萨尔下意识地闭眼,睁眼时冰晶已经化为水,滑落到少年的颈窝。
亦止被冰得一颤,疑惑地问:“你哭了吗?”
少年又是好一通安慰,最后直接问:“初拥还没有进行完,你先咬我吧?”
伊萨尔看到后面的深海鱼有些翻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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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血族都知道城堡的那位殿下有了血仆。
城堡里一直担心少年吃饭问题的血族们都松了一口气,心中悬的石头落地了。
只是……过了几天,他们又觉得血仆实在太黏着殿下了。
像个小尾巴一样,没有安全感地,于是整日跟着少年,形影不离。
进行了初拥仪式后的血仆,会从低等吸血鬼又转化为人类,一般血仆的主人只是将对方当作储备的粮食,只有进食时间会见面。
但新来的血仆,颠倒了自身一直以来的作息,整夜整夜地跟着少年。
原本近身服侍的女仆传出消息,殿下甚至允许了对方在自己的房间打地铺。
殿下的血仆,太逾矩了。城堡里的其他血族心里冒着酸气想,随即又遗憾。可惜殿下看不上他们的血液。
在血族的领域里,午夜总是略显喧嚣。
古朴的时钟挂在图书房的墙上,爬墙藤静静缠绕着雕花钟边框,滴答滴答,时针悠悠地转到三。
空寂的图书房响起沉闷肃穆的钟声。
亦止从大叠的资料书中抬起头,看见了坐在对面拿着书的血仆。
他好奇地问:“你在看什么?”
“一些……故事书。”伊萨尔掩饰不住局促。
亦止疑惑地微微蹙眉,感觉哪里怪怪的。离开座位,绕到血仆身旁。
他歪了歪头,发出疑问:“可是……你的书都拿倒了啊。”
伊萨尔手心像是被烫到了一样,差点拿不稳书,他急急忙忙地把书倒回来。
但即使是正回来了,书页上翻飞的字符对他而言,仍然如同天书。
伊萨尔低头,视线落在桌下的黑暗处,心中惴惴不安,甚至想藏入桌底。
“抱歉,殿下……我不识字。”
说出这句话,他感觉心中被迫放弃了什么,空落落的。
殿下……会嫌弃他吗?伊萨尔回忆起带他回来的血族,一路上骄傲地罗列殿下拿了什么什么竞赛的金牌、银牌。
少年的世界,离他太远了,伊萨尔仰望也不能及。
对方身边的应该都要是同等厉害的人物,他愈发觉得自己格格不入,如同沾到白纸上的墨迹,异常突兀。
伊萨尔怯懦地想逃避少年的回答。
亦止是稍微出乎意料地发出一声“啊……”,随后笑道:“那我来教你吧。”
少年站在他身侧,单手撑着桌面,侧身看过来,如落日般浪漫的眼睛倒映着他,仿佛他也融入了夕阳的背景中。
他第一次晒到这么温暖的阳光,在另一个人的眼睛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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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了一个暑假,伊萨尔将常用字词认得七七八八,而写出来的字却始终歪歪扭扭像喝醉了一样倒在纸张上。
不过亦止并不着急,他当老师当得很愉快。
“小先生。”伊萨尔和往常一样,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后,“您明天要去学院报到了吗?”
亦止听见那个称呼,无奈地弯起嘴角。
血仆一开始喊他“殿下”,后来向着他学字,就改口喊了“先生”,亦止知道,他们人类那边将教书者唤作先生,但他还是抗议道——你都把我喊老啦!
于是血仆在“先生”之前加了一个字。
“嗯,你要乖乖待在家里啊,我周五放学就回来了,周末还教你写字。”亦止下意识地想摸摸伊萨尔的脑袋,但是对方已经在一个暑假内迅速窜高,和他一样高了。
摸头变得困难了一些。
伊萨尔却乖顺地低下了头,将少年收回的手放到自己脑袋上,“我会很听话的。先生。”
二楼高处的血族沉默地看着这一幕,凤眸微眯。
少年离家后,伊萨尔又变回了人类的作息,一是熟悉,二是为了避开其他的血族。
他不擅长与其他人交往,所以不如不见,他只思念着亦止。
图书房有一面玻璃墙,墙外是大片的花圃,玫瑰与蔷薇错落有致地盛开,靠近围墙的是连绵的冷杉丛,蓊蔚洇润。
夕阳给事物都镀上一层金色光晕。
是日落。
却不如先生眼中的好看。
伊萨尔出神地望着玻璃墙外,抄写字帖的手无知觉地一遍又一遍写上少年的名字。
图书房大门吱呀打开,在空寂的室内很刺耳。
伊萨尔恍然回神,看到满页的“亦止”,突然意识到什么,火烧般把纸张包在手里捏成一团,背后冷汗淋漓。
他太逾矩了。
他的对面坐下了一个高等血族。
如血玉般的丹凤眼中是淡漠的薄凉,五官深邃,轮廓线立体分明,肤色是冷冷的白。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气势便不怒自威。
伊萨尔知道对方的身份。
对面的男人和他说了些什么,声音冰冷而磁性,伊萨尔左耳进右耳出,心思全放在手中的纸上,成团的纸张被他捏得越来越紧,越来越皱,再后来逐渐被汗浸湿,墨水糊得不成字样。
男人离开了,伊萨尔匆匆地跑到玻璃墙外的花园。
空气仿佛还带着阳光的味道,他急促地大口呼吸着,仿佛刚才被噬人的猛兽掐住了脖子,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他在蔷薇花丛下挖了个坑洞。
不经意间,荆棘刺破了手指,划破了手背,猩红的血和泥混在一起。
伊萨尔白色的内衬沾上了污迹,被汗水肆意扩大。
他明白了自己的心思,他挣扎在泥里,眷恋着落日。
伊萨尔把这个秘密埋在了蔷薇花丛之下。
至于刚才那个男人说了什么,伊萨尔并没有留心听。
他远眺落日,黯然。
估计是些给你x百万通用币,离开我弟弟之类的话。
被荆棘刺破的皮肤传来讽刺自己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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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斗篷的神思收回,眼前的骷髅还在不停地巴拉巴拉。
因为骷髅说话只有骷髅才能听到,黑斗篷倒是不担心会把少年吵醒。
“王上,您再不回死境,公务就要乱得一团糟了,议事长每天批文件批得腕骨都裂了,右手取了下来给死灵医生拿去补,他现在都是用左手批的文件!”光秃秃的骷髅架子摇了摇头,“您不在坐镇,那群死东西就天天挑事,给议事会增大工作量,增大压力,您就回去吧——!”
骷髅架子不如共事的其他骷髅机灵,没有发现王愈发阴沉凶狠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