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都想被他吸血(35)
小先生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事。伊萨尔想着,心里的负罪感愈加严重,就像是把珍藏的洁白无瑕的纸亲自染上了污墨一样。
他被更用力地抱住了。
少年轻拍着他的躯干:“呼噜呼噜毛,吓不着,没事了,伊萨尔当时很害怕吧……坏人不会再回来了,他不会有转生或成为骷髅的机会的。”
“就算他还在,我也会保护你的。”亦止紧靠着伊萨尔,温暖的体温把骷髅的死气驱散。
亦止想了想,又问:“你原来的身体呢?还能找回来改种族吗?”
不过他随即又想到,以伊萨尔不想让他看见骨架的态度,如果还有那具身体,伊萨尔一定会先重新变回人类再来找自己。
白纸黑字——
“我从死境出来找到时,身体已经腐烂了。”
“没关系没关系,一定还会有别的办法的。”亦止安慰他。
“等一下。”亦止蹙眉,认真地询问,“你……是不是把生命之眼用在我的转生阵里了……”
黑斗篷点了点头。
亦止深吸了一口气,意识到现在多说也无用,只有摸了摸黑斗篷头顶的部分,“我会把它还给你的。”
生命之眼并不是眼睛,是藏于眼睛之中只有身体的主人才能够提取出来的元素。
活死人,肉白骨,生命之眼都能够做到。
亦止刚认识伊萨尔的时候还不知道,或者说这个知识已经是秘辛了,他是在学院禁阁翻书看时偶然看到的。
只要把生命之眼还给伊萨尔,他就可以拥有人类的躯壳了。
“今晚先在我这里留宿吧?客房一直空着。”亦止道。
——
————
夜晚很黑,伊萨尔已经习惯了,毕竟死境里从未有过太阳。
但他的肋骨之中,始终是发烫的。
伊萨尔不知道这副残破的躯壳是否还会做梦,又或者他只是单纯地在回忆。
……
逢魔时刻,但对于血族来说,这恰恰才是新一天的清晨。
夕阳昏黄的光洒在城堡外,荆棘丛中的玫瑰蒙上一层朦胧光晕。
伊萨尔中午时便醒了。
他还不太适应血族的作息。
他醒时烈日当空,偌大的城堡空寂,所有的血族都尚在沉眠之中。
伊萨尔像石膏雕像般静默地守候在房门外。
枯等到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也被吞没在地平线下,他的手放在门把手上,他犹豫了。
耳畔还绕着那几个带自己回来的中、高等血族的声音。
“听着,小子。我们不杀你,现在也不喝你的血,如果你能讨得我们殿下有食欲、高兴了,你就能活下来,并且能活得很好。”
“奉劝你最好别有其他的什么心思,我们殿下是今年夏季族际学院联赛初中三年级组擂台赛银牌,全部赛项综合评分金牌,打起人来老疼,你一个没有魔法天赋的别上赶着当靶子。”
伊萨尔当时被动地跟着几个血族走,后面的角落是被血族揍晕的、刚才打他的人。他的脚被那人用石头砸中了,现在走起来有些跛,而血族把那人的腿打断了。
即便是这样,伊萨尔的心中也并不像常人一样觉得如何爽利。
他的眼睛死气沉沉,表情平静无波。
长时间流亡的生活,他不再对任何事物抱有希望,只想着,这一次,又从狼窝入了虎口。
一个中等血族向同伴问:“这已经是找的第十一个血仆预备了,教堂那边盯得紧,恨不得刮了我们,你说,这次殿下会有胃口吗?”
“不知道。这暑假刚开始,殿下就同王闹矛盾了,饭菜也不吃,王主动求和好喂血也不喝,我们不这样干,其他的怎么也不是个办法。”
“王能不能不要这么任性?”一个高等血族抱怨着,下一秒就被另一个血族锤了头。
“你傻,快到城堡了,王耳朵灵着呢,你以为你我是殿下,能随意非议使唤王?待会儿王一个魔法飞回来,头皮都给你削了!你以后就是个——秃驴!”
“本来就是王的错嘛。”被锤的高等血族放小了音量,“如果不是王偷偷把殿下的夏令营报名表拦下来,导致殿下错过了时间不能参加夏令营,殿下才不会那么生气。”
“没办法,这都是殿下初中最后一个暑假了,以后上高中,周一到周五都住宿,我们就见不到殿下。他今年暑假去夏令营,我们见到他的时间就更少了。”其中一个高等血族摇摇头,“王也情有可原。”
声音渐渐远去,伊萨尔的眼前还是刻了浮雕的房门。
门把手上雕刻的野蔷薇上沾了他手心沁出的汗。
他身上穿着与城堡中其他仆从一样的衣服,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帕巾,他小心地把汗擦去。
他不会折口袋巾,取下来后,只有生涩地叠成方块放回口袋。
伊萨尔旋开了门把手。
现在是,早餐时间。
房间非常宽阔,绸布窗帘是钴蓝色的,拉得严严实实,透不入一丝阳光。壁灯仍亮着,灯光如豆,温馨暖黄很适宜睡眠。制冷的法阵兢兢业业地工作着,空气全都是凉丝丝的。
伊萨尔不知道房内的家具是什么材质,但知道这些必然价格不菲。
城堡中最珍贵的宝物背对着他窝在大床上,薄被覆盖下,只露出一个乌黑的脑袋。
头发看起来很柔软。
伊萨尔上前,于是看清楚了乌发间小巧的耳垂,挨着薄被,有些粉,不知道是蹭的还是热的。
少年孩子气地埋着半张脸在被中。
伊萨尔的视角便更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见耳垂与脸颊的一小片皮肤。
漆黑的头发与雪白的皮肤做了鲜明的对比。
眼睫毛很长,浓密,像蝉翼。
伊萨尔只感觉心弦被触动了,他觉得,如果能够留下来,做对方的血仆也不错。
伊萨尔不知道进食环节是什么内容,又是如何进行的,他想,也许他应该先把少年唤醒,“……殿下。”
他很久没有说过话了,被砸痛了闷哼也不会发出,这是为了避免施暴者更激动,自己被打得更严重。
所以他的声音现在嘶哑又难听。
哪怕他发出的声音并不大,可能是实在不堪入耳,少年蹙起眉,如蝉翼般的眼睫轻轻翕动。
“……殿下。”他稍微增大了音量。
少年却拉起被子蒙住了脑袋,声音清润,软绵绵的,似乎有些恼怒:“你别吵我……”
这个时候的伊萨尔还不了解少年有起床气的事。
身份尊贵的少爷都是需要人服侍穿衣的。伊萨尔想,或许,他要先帮对方起身。
但这样的动作会不会太过冒昧。
虽然顾忌着,伊萨尔还是坐在床边,小心地连人带被地把少年半抱起来,靠在自己身上。
像蚕宝宝。
伊萨尔这个时候才能够看清少年的脸。
雪肤红唇,五官柔和昳丽,同时带着这个年龄阶段特有的青涩。
如果他听过的神话故事中天使有原型,伊萨尔想不到有什么理由不是眼前的少年。
很好看。伊萨尔想。
然而被迫挪动了位置的少年,从柔软的床到硬邦邦的胸膛,他生气地从天使堕落为恶魔。
曙色红眸出现在伊萨尔的视野里,如同他上个月某一天见到的冉冉升起的太阳。
随即伊萨尔的脖子刻上了牙印。
只一口,少年很快地放开了,时间短但力度很大,丝毫不留情。
牙印边缘丝丝缕缕地渗血,火辣辣的。
但伊萨尔已经把疼痛当作家常便饭了,他原本想随意地把血迹抹走,但一想到口袋巾,又想到上面沾过了自己的汗。
还好领服装时有备用的,伊萨尔从西服格子兜里拿出崭新的口袋巾,把血迹抹走。
“请用餐。”伊萨尔低头。
下一秒獠牙无情地刺破肌肤,扎入血管。
少年与刚才软绵绵的不同,这一下凶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