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挂系统,最为致命(86)
大少爷掀起被子蹦下了地,披着松松垮垮的单衣拔腿就跑。
大少爷忧心忡忡回了东首玉楼。他是此间常客,银两早付到了明年,玉楼便一直留空于他。
空无一人的水榭维持着一贯的静谧,一进去,却撞见月尝笙闭目依着朱栏蜷膝坐在临水阑干上,膝间架着一张通体清透、无弦亦无徽的琉璃古琴,骨节分明的修长十指翻飞拨弄,如有乐声。他如盛放于满月中,有武者的矫健,也有艺人的魅态,绫罗薄纱倾泻而下,沉入莲池,凝住星光银河,在月色中明灭不定。
大少爷本性使然地,看得呆住了。
他回过神来,轻手轻脚往角落挪去,静静坐了下来。
月尝笙停了手,虚按在琴身上,抬眼一言不发地定定向他望过来。
他瞳色幽深,悲喜莫辨,大少爷立时有些紧张:“我是不是打断你了……”
世人见无弦空琴,大都是诧异嘲弄居多。此间无声,何来打断一说?月尝笙淡淡问道:“哦?你听得懂?”
大少爷摇摇头道:“大音希声,至乐无声。我是个俗人,自然是听不懂的。”
弦歌音律,不过形式而已。有言道但识琴中趣,何劳弦上声。他既然说了听不懂,便是明白的意思了。
月尝笙有些诧异,原以为他是个不学无术的浪子,竟知道陶琴无弦的雅意。
月尝笙区指扣在琴身上,若有所思道:“你原来不是个傻的。”
大少爷便想起白日里自己近似智障的举动,有些汗颜,磕磕绊绊地道:“今早的事情……你……能不能……假装无事发生。”
月尝笙干脆道:“不能。”
大少爷心道也是,幽幽叹了口气,不肯再开口。
月尝笙等得有些不耐,微微一扬下巴,问道:“你不解释一下?”
“我没什么要解释的。”大少爷叹口气道,“就当我是个心怀不轨的智障吧。”
月尝笙沉默了半晌,忽然低声问道:“你在怕什么?”
大少爷不想牵连他人,原本打定主意什么都不说,不料却骤然被猜中,炸毛道:“才没有!绝对没有!”
月尝笙浅浅一笑:“看来是我说中了。”
大少爷:“……”
“这倒奇怪。”月尝笙收回视线,垂在无弦琴上,“中原此地都以钟离苑马首是瞻,你明明是钟离苑的大少爷,放眼江湖何人不畏你三分,何况你还有个叱咤风云的弟弟……”
大少爷心底咯噔一下,他自认瞒得天衣无缝,不曾想月尝笙只不过见他两面,立刻猜到答案边缘,连道:“不可再猜了!今天的事情就此揭过,我是为你好,免得引祸上身——”
“……你先等等。”月尝笙突然打断他,附身从栏杆上拽起一截麻绳,自湖里拎上来个湿漉漉的物件,往他面前一抛,“你说的’祸’,该不会是指这个?”
抛来的竟是个浑身湿透的少年,手脚都被打了死结,呛得连连咳嗽。
大少爷一惊:“泽雀?!你怎么在这儿?!”
怪不得今天回了一趟家,却从头到尾都没看到泽雀,原来早叫人绑这儿了。泽雀肺腑间都是积水,回不出话来,一双憋红的双眼泪汪汪瞧着自家少爷,不知是气的还是委屈的。
大少爷忙拍拍背帮他顺气,手忙脚乱地摸着绳结想帮他松绑,却寻不得法门,只好抬头向月尝笙求助道:“能不能放了他?”
“此人突然闯入阆苑,污言秽语扰我清净,你说放我就放?”月尝笙取了丝帕缓缓擦去手上沾的水渍,平静地问,“难道,我看起来像脾气很好的人?”
月尝笙自小被众星捧月,多少公孙贵族苦求不得一面,何曾受过这等侮辱。泽雀此刻还能留一口进出的气,他已经能算是个脾气很好的人了。
泽雀终于喘过气来,期期艾艾地喊了一声:“少爷……”
大少爷帮他撩开,无奈道:“你来叶坊找他做什么?”
“他、他对少爷无理咳咳,还把少爷推进湖里,我要给少爷报仇咳咳咳咳、咳咳……”
果然是自己的锅。大少爷十分惭愧,却不得不道:“这你不能怪月公子,是我不好,我对他做了逾矩失礼的举动。”
泽雀一呆:“啊?”
大少爷硬着头皮解释道:“我想逼迫他跟我上床,还撕烂了他的衣服……咳。”
泽雀愤然一拍地板:“大少爷无论想对他做什么,都是他的福分!就该好好受着!”
大少爷郁卒:我的教育方法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泽雀的三观怎么能歪成这样。
月尝笙听得一乐,心情忽然没那么差了。摆摆手道:“罢了,便饶他一次。我遣人把他送回去。”
叶坊的孤舟容不下第三人,便先将松绑的泽雀送上了船。
待船夫载着泽雀上船远去了,月尝笙忽道:“这小家伙喜欢你。”
大少爷连忙否决:“你不要乱讲,绝无此事。”
月尝笙又道:“哦……看来你不喜欢他。”
大少爷面无表情地棒读道:“当然,因为我喜欢的是你呀。”
月尝笙满意地笑笑:“那你眼光还算正常。”
大少爷苦笑:“自然。”
“你不肯见我,是怕你的小侍卫给我找麻烦?”月尝笙又道,“他功夫确实不错,若我是个寻常琴师,这时候泡在水里的就该是我了。——只可惜,还是我更胜一筹。”
大少爷听出他话中有话,有些疑惑。
月尝笙侧目看着他,温柔问道:“你的疑虑与畏惧,是不是可以打消了?”
第92章 【大少爷番外】清平乐05
钟离子息静静躺在在不见天日的黑暗中,心惊胆战地屏息了一宿,生怕听见小茅草屋那边传来任何一丝声响。
他还什么都没想明白,什么都没理通,天已经亮了。
他从未觉得夜晚原来如此短暂。
朝霞散尽的时候,他摸索着爬起来,歪歪扭扭地套上外衣,一瘸一拐绕去小茅屋门口敲门。他的动作极轻,极慢,简直像怕里面的听到一般。
没有人回应。
钟离子息如今内力尽废,就算近在咫尺,也判断不出门里面是否有人。
自被废以来,他第一次如此切实地感觉到自己既聋且哑,又软弱无力。
他一言不发地,静静站在外面等。
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直到倦鸟归还了巢穴,春熙蒸干了朝露,流水送走了落花,他渐渐懂了山中无岁月这句话的沉重,人活一世,真是漫长得令人窒息。
“夜君。”他扶着门框,轻声道,“我先回去了,晚点儿再来。”
他又一瘸一拐回了木屋,自始至终也没敢推门。
钟离子息回了木屋,枯坐直到日落西山。
他一日一夜没有合眼,已经有些撑不住了。
他又磨磨蹭蹭地扶着墙挪到茅屋,在门口发了一会儿呆,对着木门问道:“那边我住不习惯。我能回这边睡吗?”
他习惯性地静候了片刻,仍旧没有人回应他。
钟离子息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推开了木门。
一床一桌,简陋而整洁,但是空空荡荡。
夜君早跑得没影儿了。
钟离子息呆了会儿,终于如释重负地轻声笑了一声。
他所有的畏惧与忧虑,连带依附其上的可笑期望,终于一起灰飞烟灭。
钟离子息吃力地爬上那张粗糙狭小的床,在已经撤去被褥铺盖的光木板上疲倦地合上双眼。
夜风送来山涧的水汽,草木与桃花的清香,木材尚还潮湿的霉味,唯独没有夜君的味道。
夜君原本就是个没有任何气味的人。
钟离子息曾经很喜欢这一点。那时他每天被迫应付很多人,也被迫闻到很多厌恶的气息,嗜杀者的血腥味,势利者的铜臭味,谄媚者的脂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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