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恶犬也没有牵绳(20)
烦死了,为什么还要带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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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北流右手受伤,做什么事都有些不大方便,长光一整天都臭着脸,包揽了所有的杂事。
入夜后,星北流将长光带来的人安置好,本来想为长光安排一间好点的客房,不过长光依然脸色臭臭的,二话不说赖在星北流房间里了。
讲道理应该是没用的,他也不能把长光强行赶出去,星北流有些艰难地思考了一会儿,用以前都睡在一起的理由说服了自己。
门一关上,长光就变回狼的形态,抖了抖毛,跳上床铺,找好位置趴了下来。
星北流走过去,坐在床边看着长光欲言又止。
长光打了个哈欠,在沾有星北流气息的枕头上蹭了蹭脑袋:“怎么还不睡?”
“你今晚就这样子睡觉?”星北流问。
这个床,怕是有些挤不下一人一狼。
长光完全没察觉星北流看他的眼神奇怪,在星北流的床上滚来滚去,不知道因为什么,舒服得舌头都伸到外面了。
“这样睡,我抱着你暖和。”长光说。
他翻了个身,忽然想起了什么,换了副严肃的语气道:“你这里太简陋了,竟然连个生热的东西都没有。我给你暖床,还不是怕你着凉生病,拖累我回去。”
星北流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说服自己接受了,用手推了推长光:“往里面去点。”
长光挪了一个位置出来,等星北流在外面躺好,他翻了过来,一只手扒着星北流的腰,将他圈进怀里。
本来一人一狼睡在这床上会有些挤,不过这样被抱着之后,星北流感觉外面还空了一大截位置出来。
长光炽热的体温脉脉流向他的身体,温暖起来的不只是身体,似乎心底的某个漏洞也被填满了,以至于受伤的右手都感觉不到疼痛。
星北流一下僵住身体,慢慢地放松下来后,斟酌着语句道:“长光,你现在长大了,我们俩一起睡……总归是不太适合的。”
长光似乎很不耐烦听到这样的话,哼了一声:“为什么不太适合?我从小就和你睡,以后还是要和你一起睡。”
星北流平躺着,听到这话有些想揉额头,但左手被塞在长光肚皮下,受伤的右手被长光一只爪子轻轻按住,完全没有办法动。
“以后怎么能和我睡?”星北流没法对他发脾气,耐心劝导道,“以后你还要娶妻子,你是要和自己的妻子睡的。”
长光的脑袋一下子就抬了起来,耳朵也立了起来,一双兽瞳在黑夜中微微发亮:“妻子知道我是狼吗?”
“这……”星北流一时语塞,“可能,暂时是不能告诉她的。”
若是让一个姑娘知道自己的丈夫是一只狼,货真价实的狼,只怕会被吓得不敢待在这个家里,怎么还可能愿意继续相守?
“那不就对了。”长光有些气哼哼地说,“你想,万一哪天我没控制好自己,半夜变成了狼,妻子醒来发现一只狼睡在旁边,那不得被吓死?你想让我娶一个妻子,不但害了别人姑娘,说不定还会害了我。”
好像,十分有道理的样子。
星北流沉默了片刻,睁眼望着黑漆漆的虚空:“可是,你现在是江国公的孙子,以后也会是国公,你不可能不娶妻、生子。”
长光的脑袋缩在星北流身旁的被子里,闷闷地道:“那我要娶你,我要和你一直在一起。”
星北流许久没有说话。
长光以为他睡着了,阖着眼慢慢地也要进入沉睡,这时候听到了星北流极轻的声音。
“你不会永远在我身边的,你终究会离开我。”
才不会呢。
长光在心里闷闷地想着。
再也不会让你丢下我独自离开。
☆、映北(二)
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夜半寒风灌入房间,生生将星北流冷醒。
这熟悉的冰冷让星北流一个哆嗦,猛然从睡梦中惊醒,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去摸旁边的被窝。
没有摸到毛绒、炽热的身躯。
长光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星北流睁开眼,这个认知让他瞬间清醒了过来,再次确认一番,长光没有在身边。
窗户开着,寒意和露水的气息混杂,朝着房间涌来。
星北流披着衣服下了床,打算先将窗户关上。
今夜的月色依然皎洁,星北流正要关上窗户,院外忽然传来一声野兽的嚎叫。
……长光!
星北流关窗户的手一僵,转身朝着门走去。
他没有听错,这是狼的叫声,这里不会有其他野兽,只可能是长光的声音。
大半夜的,他跑到外面去嚎什么?
星北流有些不好的预感,匆匆推开门走了出去,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这是他自己的家,再是熟悉不过了,只不过越往前走,熟悉的香气飘散了过来。
他心头一惊,加快脚步,朝着香气的来源走去。
醒梦花的气味如此浓郁,白天竟然没有注意到。长光该不会是……
该不会是被醒梦花的气息吸引过去的吧?
越想越胆战心惊,纵使深夜寒风冰冷刺骨,星北流额头上竟然渗出冷汗。
循着香气的来源,他走到府上堆放杂物的一个房间,伸手推开房门。
长光还是狼的形态,蹲坐在地上,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一盆草,那样子似乎是在低下头啃食那草。
他嘴边露出半片还没有咽进去的叶子,正在咀嚼的大概也是醒梦花。
星北流倒吸一口冷气,急迫中声音抖得几乎扭曲:“长光——!”
长光被声音猛地一惊,转过头看了星北流一眼,却像是完全没有认出眼前站着的这个人来一般,目露凶光,喉咙中压着咆哮声。
借着月光细看去,长光双眸中泛着些不明显的血色,被迷茫填充着,完全不见清明。
他龇牙展现敌对防备的姿态,不像是陷入幻境,而是被激起了兽性,失去理智。
星北流不由自主地退后了半步。
即使知道长光从小亲近他,但他也不敢保证,在这种情况下,长光不会出手伤害他。
醒梦花被浇灌了他的血液之后,作用发生了改变,对璃狼来说不再是简单的催情,对人来说也不只是简单的陷入幻境。
太大意了,他应该白日就将醒梦花销毁。
星北流此时后悔也无用了,他本想留着这盆唯一还存活的醒梦花,说不定之后还有什么用处,没想到,最先害了长光。
“长光?”
星北流试探着又喊了一声,心存侥幸,希望能够唤醒此时神志不甚清晰的长光。
长光微微偏头,似乎知晓这是在喊他的名字,而这个声音也十分熟悉,让他找回了一些神智。
星北流不动声色,慢慢地朝着长光伸出没有受伤的左手,试图抚摸狼的脑袋。
面对着这只即便是蹲坐在地上,也有他胸口那么高的大狼,说不恐惧是不可能的。只要长光没有控制住自己天性中的嗜杀,璃狼的利爪和尖牙,片刻就能将他撕碎。
星北流深吸一口气,克制住内心的恐惧。这是他的长光,如果连他都害怕,那么没有人可以阻止长光。
一旦长光被激起嗜血的兽性,那么今晚,这个府邸里的人,可能都要死在长光手中。
星北流的手终于触碰到了长光的头顶,他微微松了一口气——长光没有对他的触摸产生抵触,反而有些茫然地歪过头,似乎在思考眼前这个人与自己的关系。
大概是星北流身上熟悉的气息让他感到安全,长光老老实实地蹲坐着没有动,含着半片叶子的嘴动了一下。
“长光。”星北流一边低声喊着他,一边用左手抚摸他。与此同时,他勉强用右手在长光嘴边轻抚着,试图将还没有吞进去的半片醒梦花扯出来。
先将他带出去,不能留在这里了。
星北流这样想着,长光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手掌,那半片醒梦花也被顺势扯了出来。
这样,就很好了。
不要乱动,不要突然暴起……
然而,长光猛然警惕起来,目露凶光。
不等星北流反应,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女子焦急的声音响起:“谁在那里?!”
遭了。
星北流甚至来不及回头,更不用说阻止来人靠近。后方那人大概是看见了朦胧月色下凶恶的野兽,吓得尖叫起来:“啊——”
长光显然被惊吓到了,猛地一跃而起,大概是想朝那人扑去。
他前脚上的铜铃猛地响了起来,清脆的铃音在黑夜中逐渐散开。
星北流慌忙用左手搂住长光的脖子,情急之下,再将右手拦在长光嘴边,防止他扑出去咬伤人。
长光满是利齿的嘴一口咬在星北流右臂上,锋利的牙齿嵌入血肉,鲜血瞬间涌了出来。
但他的攻势被星北流拦下,一瞬间也没有了方才的狂暴,给了星北流和后方那人喘息的机会。
星北流忍痛回头,正见昊映面无血色,睁大的双眼死死盯着他们,浑身发软瘫坐在地上。
“快……走……”星北流眼前一阵阵发黑,咬着牙大吼道。
长光再次凶狠地挣扎起来,但他无法挣脱星北流,于是利齿在星北流手臂上划下深深的伤口。
铃音陡然急促起来,声声震响,压迫着人心。
寒冷的空气吸入肺腑中,无疑是雪上添霜,星北流浑身发软,就快要抓不住长光。
更多的血流了出来,几乎将星北流整个袖子都要染成暗红色,昊映看着眼前可怕的一幕,浑身发抖,死死捂住嘴才没有再次尖叫出声。
此时也明白事态严重,昊映哆哆嗦嗦地爬了起来,转身想要逃离,然而撞上一个人。
一抬头对上一双冰冷的眼眸,不等昊映反应过来,她就被后方那人粗暴推开。
这,好像是……
星北流眼前一片模糊,看不清楚是谁又来了,只是本能想让来者赶紧逃走。
不过他话还没有说出来,那人手里举起似乎是棒子一样的东西,朝他们重重挥下。
沉闷的敲击声响在耳边,星北流感觉手上的力道一松,整个人被栽倒的长光拖住,也摔在地上。
他沉重地喘出一口气,趴在长光柔软的皮毛上,意识逐渐模糊了。
☆、映北(三)
耳边呜呜咽咽的声音许久没有停歇,朦胧间半睡半醒,眼前似乎一直晃动着一个模糊的影子,不知道是梦还是什么。
不大可能是梦,他记得自己很久才做一次梦,浮浮沉沉的回忆倒是常伴着他。
星北流睁开眼,正对上一双有些可怜兮兮的眼睛,黑色与碧绿色交混,带了几分水汽,像是被抛弃掉的小狗才会有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