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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汝不识丁(60)

作者:酥油饼 时间:2017-11-02 08:42 标签:正剧  官场  


  番外之争嫁妆(四)

  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非⊙o⊙凡)…
  陶墨坐着马车还未到刘保家门口,就听到杨柳氏撕心裂肺地嚎啕道:“我死了做鬼也不放过你们!你们休想把我撇得一干二净!我倒要看看……看看,看看你们能好到几时!”
  马车越向前,哭声就越响亮。
  陶墨下车,便看到一群百姓在那里围观,见到他都自发地让出路来。
  杨柳氏在路中央,哭得一双眼睛肿如核桃,崔炯为首的差役正围着她劝说。刘保家的门紧闭着,随便她如何叫喊也纹丝不动。
  “究竟发生何事?”
  陶墨不开口还好,一开口,那杨柳氏就好像瞎子突然见到光明一般,猛地朝他扑了过去。
  陶墨猝不及防被扑了个满怀。
  杨柳氏双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胳膊,双膝突然一屈,直挺挺地跪在他面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道:“大人做主,大人为民妇做主。”
  陶墨没奈何,只好蹲□道:“究竟发生何事,你且细细道来。”
  杨柳氏喘着气歇了会儿,才道:“说来也是我命苦,先夫死得早,改嫁嫁了个地痞无赖。好不容易将女儿拉扯成人,原以为可以苦尽甘来,谁知道……谁知道竟然养了一只白眼狼。我辛辛苦苦为她筹谋打算,她拿了好处却想把我一脚踢开。我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大人,大人,除了您之外,我真不知这世上还有谁能还我公道了!”
  陶墨想起之前金师爷的担忧,不想竟然这么快就应验了。
  “你先起来说话。”他先将她扶起,但杨柳氏如何都不肯,还要磕头,陶墨被唬得一跳,连忙侧身让开,道:“公堂叩拜因你敬我是官,你叩拜的不是我,是官印。但这里既非公堂,你不必如此多礼。”
  杨柳氏抬头道:“大人为民妇主持公道,我自然该谢谢大人。”
  陶墨问崔炯道:“刘保夫妇可在家?”
  崔炯道:“大人未至,不敢私自叩门。”
  陶墨道:“叩门,请他们出来。”
  崔炯这才敲门。
  杨柳氏道:“他们将民妇赶出来之后,便不曾离开,定然在家。”
  想来刘保与邹琼一直在里间听动静,因此崔炯一叩门,门便被叩开了。
  刘保与邹琼双双上前,见着陶墨低头就拜。
  陶墨腾不出手去搀他们,正想请崔炯帮忙,就见杨柳氏突然弃了他,直接冲过去给邹琼一个巴掌,然后破口大骂起来。
  邹琼哇得就哭出来,整个人缩在刘保怀里瑟瑟发抖。
  刘保瞪着杨柳氏,碍于陶墨在场,却是敢怒不敢言。
  陶墨从崔炯招手。
  崔炯识相地带齐人马将双方隔开来。
  陶墨被她们一个哭一个骂吵得头疼,左看看右看看正束手无策,就见顾小甲悄悄走过来,低声道:“公子说,公堂空着也是空着,倒不如让大家一起去乘个凉。反正那里有惊堂木,若是见谁太吵,丢过去就是了。”
  陶墨愣了下,随即道:“这是你的话还是弦之的话?”
  顾小甲嘿嘿一笑道:“兼而有之。”
  陶墨听得有理,也不计较他在话中掺了多少水,便叫崔炯将他们带回公堂。吩咐完之后,他看到周围围之不去的百姓,想了想,又道:“诸位可曾见到适才发生何事?”
  众人齐齐点头说有。
  陶墨道:“可有人愿意随我到公堂上做个人证?”
  换做他处,百姓于公堂是畏之唯恐不及,独独谈阳县例外。听说要去公堂作证,不少人纷纷答应。
  陶墨便让崔炯将他们一同带上,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去了公堂。
  他坐顾射的马车,自然比他们先到衙门。匆匆换了官袍之后,陶墨便对金师爷说明此事。金师爷听了正要说话,就外头禀报说杨柳氏已到门外,正等着升堂。
  没奈何,陶墨又只好急冲冲地上公堂。
  其实在送他来的路上,顾射对他说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清官难断家务事。”陶墨琢磨他的言下之意竟是让他莫要插手此事。他半是不解,半是不敢苟同,遂将此言抛诸脑后。
  到了堂上,杨柳氏与邹琼头上身上比之前更凌乱。
  崔炯在金师爷耳边低语了两句。金师爷转而对陶墨道:“她们在路上又争执了一次,那邹琼说杨柳氏贪得无厌。”
  陶墨愣了愣。
  这倒是奇了。在他看来,杨天远、杨柳氏、邹琼与刘保四人之中,杨柳氏是处境最为凄惨之人。丈夫吞没她前夫留给她女儿的嫁妆,而女儿女婿显然与她又新生嫌隙,为一场官司沦落到举目无亲无家可归的地步,怎得一转眼,她女儿竟振振有词地说她贪得无厌?
  金师爷道:“只怕这内里,另有乾坤。”
  陶墨点点头,用力敲着惊堂木道:“杨柳氏,你何故在刘保家门口哭闹?快速速道来。”
  杨柳氏几经事变,却临危不乱,说起话来也是有条有理,“回大人的话,今日大人让杨天远苛刻民妇女儿的嫁妆归还,民妇感激不尽,但是民妇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我女儿女婿拿到大人判词之后,欣喜若狂,立刻嫌弃起民妇来。竟将民妇赶出家门,让民妇去求那杨天远收留!不瞒大人,民妇在上公堂之前,已经有了觉悟,与那杨天远夫妻缘分已尽,是万万不能在回头的。可笑民妇一心一意为女儿女婿谋划,到头来去落得里外不是人的下场!”她说着,恨恨地盯着邹琼,好似要把她的心瞪出来。
  邹琼被她的目光骇了一跳,不由自主地朝刘保缩去。
  刘保偷偷地看了杨柳氏一眼,沉默不语。
  陶墨问道:“刘保,邹琼,杨柳氏所言可是真的?非”凡
  邹琼嘴唇动了动,不敢答话。
  刘保道:“大人。岳父岳母乃是夫妻,夫妻本该团团圆圆和和睦睦,小人劝岳母回家与岳父团员并无不妥之处。”
  陶墨道:“但是她为了你们的事已经与杨天远闹翻,若是回去,杨天远又焉能给她好脸色看?”
  刘保道:“大人。岳父岳母乃是十几年的夫妻,又怎么会为了这么点区区小事翻脸无情?俗话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门亲。小人若是将岳母强留在家中,反倒是罪人了。”
  “狡辩!刘保,你好大胆子,到了大人面前还敢狡辩!”杨柳氏气得浑身直发抖。
  陶墨皱了皱眉。刘保说的听似有理,实则是撇清了自己与邹琼对杨柳氏的责任,确实十分刁滑。
  陶墨冲金师爷眨眨眼睛。
  金师爷走到他身边,低声道:“东家,我看此事还是出在嫁妆身上。”
  陶墨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金师爷这般这般那般那般地指点了一通。
  陶墨频频点头,继而对堂下三人道:“也罢。你们若是真不能在一起过日子,本官也不能勉强。”
  “大人!”杨柳氏惊叫起来。
  陶墨摆手制止她要说的话,继续道:“但是杨柳氏一人无依无靠,与杨天远又因嫁妆之事闹翻,实在可怜。本官怜悯她的遭遇,又感动刘保与邹琼夫妇的一片孝心,决定将嫁妆一分为二,一半交与邹琼作为嫁妆,另一半便给杨柳氏养老之用,也算替邹琼尽了孝心。”
  “万万不可!”邹琼叫道。
  “这样正是中了她的下怀啊!大人!”刘保脱口道。
  陶墨皱眉道:“何为正中她的下怀?”
  刘保自知失言,脸色顿时一白。
  番外之争嫁妆(五)

  金师爷冲陶墨摆着敲惊堂木的手势。
  陶墨顺手拿起来重重一敲,“刘保,你若是不据实以告,那本官迫不得已只能……”
  金师爷见他顿住,忙用口型提醒:用刑。
  陶墨看了他一眼,却摇了摇头道:“本官只能收回之前让杨天远交出嫁妆的判决,不再管你们的家务事。”
  此言一出,杨柳氏、刘保和邹琼俱是大惊失色,异口同声道:“万万不可!”
  陶墨道:“我是谈阳县的父母官,但不是你们手中傀儡。你们若是有理,我自然会帮你们。你们若是有所隐瞒,想借我之手谋取私利,我却万万不能让你们得逞。究竟如何,你们且想想清楚。”
  堂上顿时静下来。
  杨柳氏等人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交换各种眼色。
  邹琼突然小声道:“大人,我愿意将我娘接回去。”
  杨柳氏嘴角一撇,似是十分不愿,却也不说什么。
  陶墨摇头道:“刘保还不曾交代他适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刘保道:“小人只是一时失言,并无……”
  “既然你们不愿说实话,我也只能收回之前的判决。”陶墨拿起惊堂木,正要拍,就看到在堂外围观的人群中有一张面孔十分眼熟,不由朝金师爷招招手。
  金师爷道:“东家?”
  “你看那人可是杨天远?”陶墨道。
  金师爷看了半天,苦笑道:“大人,我上了年纪,老眼昏花,如何看得清?东家若想确认,却也不难,只需传他上堂便是。”
  陶墨一拍惊堂木道:“传杨天远上堂。”
  那人果然是杨天远。他是听说案子重审才特地赶来的,后来又听陶墨说要将嫁妆判决作废,心中喜不自胜,自然是乐颠颠地上堂跪下。
  “如今你们四人俱在,有事不妨说个清楚。若是不说,本官也不勉强,只是先前所判不得已要作废了。”陶墨说完,静静地等着他们做决定。
  刘保一咬牙道:“大人,其实讨嫁妆一事乃是岳母所出的主意。她恐杨天远拿了嫁妆另娶小妾,这才唆使我们与她一同做戏告状。她还说,若是事成,要我们分一半嫁妆与她。”
  杨柳氏身体一颤,伏地不敢说话。
  杨天远怒从心起,忍不住破口骂道:“贱人!”
  陶墨拍惊堂木道:“不得出口伤人!”
  杨天远强忍怒气,却又实在忍不住道:“大人。不是小人贪财好色,小人如此做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柳氏嫁入我杨家十余载无所出,我辛辛苦苦养的女儿到底是别人家的,自从嫁到刘保家之后,就再也没有同我说过话。大人,你说,我如何不为自己日后谋划?难不成我娶了她柳氏便活该落得无子送终的下场不成?”
  陶墨迟疑道:“这……”
  刘保见陶墨动摇,忙道:“大人千万莫受他蛊惑。那嫁妆本是邹家之物,他强不归还就是强抢。”
  杨柳氏也哭诉道:“大人。民妇自从嫁入杨家,一直恪守妇道,无所出也未必是民妇之过。”
  杨天远怒上加怒,“贱人,你说什么?!”
  陶墨见他们闹成一团,头痛欲裂,连拍三下惊堂木道:“肃静!”
  杨天远等人这才收声。
  陶墨看向金师爷。
  金师爷也是一脸为难。
  堂下,顾小甲冲他招手。
  陶墨眼睛一亮,干咳一声道:“我先离开一下,你们等等。”
  “东家这……”金师爷想说可以暂且退堂,但陶墨已经一溜烟得没影了,只得冲还跪在那里的四个人干笑两声。
  到后堂,陶墨心急火燎地问道:“可是弦之有什么断案良策?”
  顾小甲摇头道:“没。公子说晚上有你喜欢吃的红烧肉,让你早点回家。”
  “啊?”陶墨呆住。
  顾小甲道:“少夫人决定什么时候回来?”
  陶墨想了想道:“先把案子判了。”
  顾小甲道:“知道了,我这就去回禀公子。”
  陶墨见顾小甲扭头就跑,忍不住又叫住他。他看顾小甲一脸疑惑地望着自己,羞涩道:“弦之真的没有说别的?”
  顾小甲一本正经道:“少夫人若想听情话,应该亲自去问公子才是。公子从来不叫我传这种话的。”
  “不,不是。”陶墨脸色更红,挥手道:“没事了。你走吧。”
  顾小甲突地扑哧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双手交到他手上,“公子虽然不叫我传这种话,却可以叫我传这种信啊。”
  陶墨脸上红晕一直蔓延至耳根,边身上展开信边道:“莫要胡说。”
  信上写得果然不是情话,只有四个字:予其所求。
  予其所求?
  陶墨回到公堂上,心里还想着这几个字。
  金师爷忙上前问道:“顾公子怎么说?”
  陶墨将纸给他看。
  金师爷沉吟道:“刘保与邹琼求的是嫁妆。”
  陶墨点点头。
  金师爷道:“杨天远求得是老来有靠,死后有人送终。而杨柳氏……”
  陶墨突然低声道:“其实,杨柳氏所求与杨天远并无不同。”
  金师爷转头看他,却见他脸上慢慢露出一抹笑容,“我知道该如何判了。”
  陶墨坐正道:“堂下听判。”
  四人俯□体,从他们僵硬的身躯能看出他们此刻心中的紧张。
  “嫁妆原为邹家之物,理当归邹琼所有。”陶墨道,“杨天远与杨柳氏本是夫妻,所谓一夜夫妻百日恩,你们十几年的夫妻,又如何能因这些身外之物伤了和气?本官令你们元归于好,不得再生事端。”
  杨天远动了动身体,似是不服。
  “还有,”陶墨继续道,“奉养父母乃是为人子女的本分。纵然杨天远并非邹琼亲生父亲,但继父也是父,何况有养育之恩。你们以后每月所得需交三成予杨天远杨柳氏夫妇,奉养二老颐养天年,以尽为人子女的孝道。”
  刘保和邹琼慌忙起身,想要说什么,就见陶墨惊堂木猛然一拍,喝道:“退堂!”
  下得堂来,陶墨匆匆忙忙换了衣服就往顾府赶。
  此时已至掌灯时分,顾府里里外外都挂着大灯笼照路。
  陶墨一路小跑到厅堂,便看到顾射坐在满桌美食后面,神情不咸不淡。他心里顿时打了个突,在外歇了口气才进去。“大老远就闻到红烧肉了,真香!”他说着,看了看顾射的脸色。
  顾射挑眉道:“哦?很香?”
  陶墨点头道:“香香香……”他走到桌前,笑容猛然僵住,因为桌上并没有红烧肉。
  顾小甲在旁忍不住笑出来。
  陶墨尴尬地挠头道:“闻错了,原来是红烧豆腐。”
  顾射嘴角终于流露出些许笑意,“坐下来吃饭。”
  “是。”陶墨松了口气,拿起筷子狼吞虎咽起来。今日连番折腾,他倒是真饿了。
  顾射夹了好几筷给他。他也不管是什么,照单全收。
  吃完饭,照惯例是下棋。但难得顾射没有让顾小甲摆出棋盘,而是拉着陶墨回了房沐浴。
  沐浴完,顾射侧躺在床上,冲他勾手指。
  陶墨心怦怦直跳。纵然成亲了好些日子,面对这样的顾射,他依旧难忍口干舌燥。他坐到床上,慢慢躺下,顾射便轻轻覆上身来。
  其实于这件事,顾射和他都没什么经验,做来做去也不过是平常姿势,但每次陶墨都觉得其中滋味之美好,实是笔墨难以形容。因此虽每次事后都会腰酸背痛,却又食髓知味地忍不住盼望起下次来。
  此次也不例外。
  事后,陶墨依依不舍地靠向顾射胸膛。
  顾射突然道:“此事不宜贪多,你是男子,到底与女子不同。你我来日方长,不如细水长流。”
  陶墨一愣,随即听出他话中的笑意,又是尴尬又是羞涩又是感动,忍不住抬起头来试探着伸颈在他下巴处亲了亲。他身上未着寸缕,眼中又春意未消,如此姿势看在顾射眼里,无异于含羞带怯的邀请。
  顾射眸色渐深,抬手按着他的肩膀,重新将他压在身下,低声笑道:“偶尔放纵也无妨。”
  帐内春意正浓,就听外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郝果子在外叫道:“老陶回来了!O(非∩_∩凡)O哈哈~”

  番外之争嫁妆(六)

  夜半三更,绝非造访之时。老陶本不是这般急不可耐之人,他此时到来,必有缘由。
  陶墨匆匆起来到厅堂,只见老陶脸色苍青,背脊伛偻地坐在那里,仿佛大病初愈,不由大吃一惊道:“老陶?发生何事?”
  老陶看到他,稍稍抬了抬手道:“少爷。”
  陶墨走到他近旁,看他双唇发白,血色全无,与分别时的神采奕奕不可同日而语,更是担忧道:“究竟发生何事?”
  老陶叹气道:“此事说来话长,暂且不提。我来此只为两件事。第一件,监察御史不久前已经办了黄广德的案子。不过没等上达天听,黄广德便自尽谢罪了。临死前,他写一份认罪状,将一切罪责皆揽于身,但是监察御史似乎不愿就此结案,只怕还要追查下去,判他个抄家流放。”
  陶墨忍不住也叹了口气。
  说起来,他与黄广德算得上是仇深似海,如今听他畏罪自尽陶墨在欣喜之余却也有几分感慨。黄广德的下场正好给了他一记警钟。身在官场,最易受权势财富所惑,若是因此而迷失本性,忘了为官之初衷,那么即便百姓忍之,天也罚之!
  陶墨道:“这是第一件,那第二件呢?”
  老陶道:“我要离开一阵子。”
  陶墨皱眉道:“现在?”
  老陶看了郝果子一眼。
  郝果子立刻道:“老陶原本只打算留个口信便走的,还是我将他强拉来得哩。少爷,你劝劝他,他身上明明受了伤,却不肯好好休养,还要东奔西走,也不知上了年纪。”
  老陶一听他絮絮叨叨,就头痛欲裂,对陶墨道:“少爷,你知我身负武功,寻常人伤不得我。”
  郝果子道:“寻常人伤不得你,所以伤你的自然不是寻常人。这岂非更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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