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攻儿我是渣(48)
韩世琤若有所思,手指又在地上摸索一会儿,摩挲双指,“不对,是火油,他们的目的不是让我们发现血迹,而是要用血盖过火油的味道。”
“什么?地上浇了火油?”红潾挑眉,快步走过去。被韩世琤一瞪:“别过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慢慢走回马车,如若我猜的不错,他们应该埋伏在四周,等着将我们一网打尽。”
我不经意瞥了一眼半人高的草丛,草丛静止,荒郊野岭的连一只野鸟起飞都没有,四周安静得不正常。
“飞雪,你也回马车上。”
“哦。”任飞雪应了一句,却不知是否往四周多看了一眼,而让潜伏的刺客们觉得行踪暴露,一支飞箭咻的从草丛里飞出。
“株幽大哥小心!”
我被任飞雪推了一把,后背撞到马车内壁,车帘没拦住垂了下来,我心头一颤,便听到任飞雪在外面“啊”了一声,接着嚎了起来:“好痛!”
我猛地掀帘,太用力帘子裂了一半。
任飞雪趴在马车板子上,左臂中了一箭。
我眼前晃过一阵光亮,下一刻前面的路哗地燃起大火,火势迅猛窜高,阻断了我们前进的方向。
草丛中的刺客按捺不住了,接连二三的冒出,一个个蒙着脸,有拿刀有拿剑,迅速朝我们靠拢。
红潾唇边闪过狠笑:“哎呀,看来我们被盯上了,株幽照顾好飞雪,外面危险,你们最好不要出来哦。”
我心道我怎么这么背,两次遇到刺客都在马车上。
一抬头见青衣门的人已经和刺客打在一起。
我第一次见韩世琤出手,一出手撂倒两个,他不走远,也不给那些刺客致命伤,我不知道他在顾忌什么,我看着他,说不出滋味的胆寒。
任飞雪忍痛爬上马车,眼神里满是惊骇,双方都知道这一次不是你死就是他活,但凡手下留情死的会是自己,为了活下来他们打得又狠又准,一时间死伤无数,鲜血四溅。
任飞雪咬着牙,死死攥着拳头。
我拍拍他的肩头,“别咬这么紧。”
“你都不怕的吗?”
“怕?弱肉强食不就是万物生存法则吗?人一旦遇上生死抉择,为了活下去,人可以不把人当人看。这个世道便是如此冷酷无情,不管身处何地,若没有能力自保,这些断臂残肢的人就是我们以后的下场。”
他以陌生的眼神看着我,似乎很不赞同我的话。
我冷嗤一声,心想他终究还只是一个被保护得很好的少年。
大火烧了一天,才隐隐有变小的趋势。
伏击我们的黑衣人没有尽数被灭,逃了几个。
韩世琤便让手底下的人作罢,别追了,在原地休整。
任飞雪的伤口简单处理过,整个人恹恹的窝在马车里脸上毫无血色。我们心里都明白,这时候根本无需任何解释,说的越多错的越多,只能靠任飞雪自己想开。韩世琤那之后和我说过唯一一句话便是让我和任飞雪在马车里待着不要出来,我眼见他将马车帘子重新钉好,一席帘子隔出了两方世界。
睡到后半夜我实在忍不住了出来起夜,守夜的人见我出来盯着我看了半天,我往草丛边解裤带,回头一望,他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我要作甚,慢悠悠地移开眼。
我撒了泡绵长的尿,舒坦。
回去时我往打斗的地方看了眼,地上的尸体已经不见了,留下干涸黑掉的血迹,在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不仔细看很难发现,所幸有残存的余火照亮。
我僵着脖子抬起头,明黄的火光内有一个缥缈的黑色影子,形似一只被烧得焦黑的手臂,还残留自主意识般地在火光里跳动。
“你在干什么?”方才盯着我看的守夜人站在我身后。
“我在想这火什么时候灭?”
他有些不耐烦,“烧完自然就灭了。喂,你你别站这里,快回马车上吧,门主说了,外面不安全,让你别出来。”
我收回目光,盯久了火眼睛有点花,我问他:“你们门主呢?”
“门主换身衣裳就来。”
“为何要换衣裳?白天他身上可干干净净的。”
守夜人答不出来。
我笑了出声,发自肺腑的,“要我替你回答吗?因为你们门主喜好干净,容不得衣裳沾上其他东西,我说的对吗。”
他咋舌,与其说他不知道如何回答,倒不如说他不敢回答。
我笑了笑,最终还是叹了一声,如他们所期盼的回马车上去了。
把没死透的人扔进火里,哈哈,这股狠劲真像二王爷才会做的事情。
我笑着笑着笑出了声,黑暗中任飞雪睁着圆且亮的眸子安静的看着我,我靠在车厢另一边什么话都不想说。
漫漫长夜,睁眼度过的人不止一个。
天亮任飞霜带的人扑灭了余火,将任飞雪接到另一辆马车,姐弟二人谈了许久,出来时任飞霜郁郁寡欢。
直到到了青衣门山下,我才算见识到任飞霜说的尸体是怎么回事。
无一例外脸色、手脚呈现一种死气沉沉的灰青,是中毒的迹象。
也不知死去多久,身上爬满蚂蚁大小的红色虫子,密密麻麻,远远看去像是肚子被开了口,有一人的肠子都出来了,被啃咬成了个蜂巢。
越往里走虫子越肥硕,韩世琤捂住我的眼:“别看了。”
我没继续看下去。听说另一边任飞雪受不了吐了。
第58章 第58章
夏树苍翠,阑风长雨,我在屋檐下避雨,一抬头看见春天燕子来这儿搭的窝,如今一窝的小雏鸟都飞走了,只剩下用草茎筑成的空巢。
我喊着:“月绸。”没人答应。无人居空空如也。
慢慢的雨小了,我瞅着从屋檐上滴下的雨,几滴下来,人已走出避雨处。
雨真的很小,小得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这么说其实并不妥,正确来说是我没有知觉。我往前走,王爷府一个人也没有。
我不禁疑惑,为何已是人去楼空?
月绸去哪儿了?二王爷去哪儿了?这上下几百口人都不见了。
池里的莲花开得烂漫,我数着数着忽然发愣了。
隐隐约约前面有个人,需要过了小桥才能看清他的样貌。不过我知道他是二王爷。
他手上拿着面具,一只红尾蜻蜓从他身边飞过,停在花苞上。他回过头,迷茫而沉痛地说:“株幽,皇位与你,我该选谁?”
他的脸是韩世琤的脸。
我一惊,望着床顶喘气。
是梦,真实得可怕的梦。
我捂住脸,我知道我已经控制不了自己不去怀疑韩世琤。正如这个梦,梦见的何尝不是我的心声。
恐惧蔓延,我把自己关在房里三天。
这三天我不敢睡觉,一睡觉就会做梦,梦里那些熟悉的面孔一个个从地底爬出来,老爹问我何为担当,姐姐们恨声质问我的良心何在,他们都是因为同一个人而死状凄凉,而我居然还和仇人你侬我侬。我情急向他们解释或许是我错了,你们看他们是表兄弟,有相似之处也是正常的。他们却说我狡辩,失望地对我说,没想到我只会给我的行为找借口。
是,没错,我给自己找了诸多借口,我不过是贪婪地吸取韩世琤带来的温暖,以妄图自欺欺人而已。
他会笑吟吟的看着我,照顾我,保护我,可越是这样越不敢再接触他的眼神,只要对上了眼,便会令我想起毫无廉耻可言的五年。
我无法原谅那个将我踩在脚下却说要我当他家人的人,我甚至无法原谅为他说话的自己,于是将自己封闭起来,不让任何人进来。
韩世琤拿我没辙,待了片刻叹了口气离开。
他走后其他人轮番来敲我的门,红潾道:“你在置什么气呀,别闹了,每个人都在担心你。”
任飞霜道:“株幽,我送膳来了,你开开门好吗?”
红潾道:“病秧子,虽然不知道你在恼什么,你好歹吱一声别死在里头了呀。”
任飞霜叹了一声:“那好,我将食盒放在门外,你若是饿了记得开门来取。”
红潾锤门:“罢了罢了,你想问什么尽管来问,任姐姐一日三餐给你送到门口你还不开门,我都盼不来任姐姐这般待我,气煞我也。”
任飞雪站在我门口半个时辰,开口道:“你说的没错,我已经走出来了,希望你也能尽快走出来……”
我呵地笑出声,他知道我要走出来的是什么吗就说得如此轻巧。
我走不出来了。
他是韩世琤也好,二王爷也好,我始终要给丞相府一个交代。
我打开房门,阳光耀人,我现在必须去找红潾把所有事情都问清楚。
记得护法们的院子在西院,我凭着方向走,我其实没去过西院,拐了好几条回廊也不知道这是哪里。
眼前晃过一个人影,我追了几步,竟是许久不见的燕绥。
他快走几步进了一间房。
我想问他知不知道红潾在哪里。我这一路遇见的活人只有燕绥一个,不问清楚我只能在偌大的院子打着怪圈到半夜。我停在门外,欲敲下的手停在半空。
事情总是能出乎我意料。里面不止燕绥,还有一人在说话,“燕护法不是去执行任务了,何时回来的?”是叶神医。
为什么叶神医会在这里?
“半个时辰前刚到。”燕绥道,“叶护法。”
我浑身僵硬。
叶护法,什么叶护法,说的是叶神医?
他什么时候成了韩世琤的护法?
三个月前?两年前?还是五年?
里头还在谈话,一向寡言的燕绥难得也跟着说了很多话。
“我听说门主把株幽公子带回青衣门,可是发生了何事?”
“还能有何事,那小子身边死了人,整天寻死觅活的连命都不管了,门主看不下去便带他回来。啧啧,不过是死了个随从,跟不得了的大事似的,人嘛,哪个不是难逃一死。”
燕绥叹曰,“叶护法是医者,自然看惯了生离死别。株幽公子却不一样,一时接受不了也是情理之中。”
“逝者已逝,这人还不是要照样过,这小子倒好,变着样作践自个儿身体,全不当我那会儿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有多费劲,我瞧他这破身子,也快撑不住了。也难怪门主整天伤风感怀,正事儿不做就整天围着那小子转。”
“叶护法的意思是……”
“啧啧燕护法是当真不懂这种事?几年前我奉命救了这小子的命,这档事知道吧?”
“略有耳闻。”
“若不是在意的人,谁愿意花那么大手笔救一个无关紧要的人?那些稀世药材哪儿来,刨一刨地就有的?”
“这,说的也在理。”
“我在青衣门多天,面都露不得,就怕株幽那小子看到要胡思乱想,怪哉怪哉。”
里头还在说着,可我已经听不进去,潜意识并不想相信他们说的话,可又觉得他们没必要骗我。
他们的确没有必要骗我,骗我的人是韩世琤。
韩世琤果然就是二王爷,这样一来所有的事情都一清二楚。何为医圣,是叶神医。
五年前叶神医奉他的命令为我治病,是不是王爷府那场闹剧般的决裂也是他们做给我看的戏?
脑海里闪现过与他相处的一幕幕,他说过的每一句情话,他的情深义重都不及一个眼神叫我心灰意冷。
我摸上脸,我以为我在哭,结果摸出一个怪诞的笑容,以奇怪的弧度扬起。
哈哈……我知道我应该怎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