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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逝皆随风 (下)(11)

作者:骷髅回坟 时间:2017-09-06 10:40 标签:虐恋情深 天之骄子


  一阵热风吹起,带走一片沙尘后,不远处便露出了一块与黄沙格格不入的铁甲。子懿眯起了眼,走过去将铁甲拾起,能看得出是王爷的盔甲。三年前征燕败走宁城时,他背着王爷躲避燕兵行走在崎岖覆雪的山路上,王爷就曾说过要审时度势,铠甲被丢弃倒也附和王爷的作风。

  子懿稍稍松了口气,至少王爷有独立行走了段时间,并没有被吴军掳走的。

  黄沙满地,浩浩渺渺,绵延天边,热浪让人有些昏沉,子懿走到后来几乎开始有些浑浑噩噩不知时间不知何处。这种感觉就像他从前经受的痛苦,无边无际,沉沉浮浮。

  子懿寻了个新月形沙丘的背面,那里有阴处,子懿牵着骆驼就势坐了下来。连日赶来此处人显得很是疲惫,身子几乎靠在了一旁伏跪在地的骆驼身上,头微微仰靠着。

  待眩晕感过去了子懿才坐直身子,又小口的喝了些水,尽量控制着自己的呼吸避免身体过多的流失水分,便再次启程。

  风渐渐平息了下来,不论如何,这都让人好过了些。不断翻越沙丘实在太累,子懿干脆登上横向的沙丘,沿着绵延千里的丘脊线继续前行。举目眺望,一抹殷红的夕阳正渐渐西沉,如薄雾般的余晖洒在这片浩瀚沙海上晕出金黄的光芒,原还蒸腾的热浪也随着夕阳西下而渐渐溃散。

  如此壮阔的景象让子懿有些沉迷的看着,沉夜压下最后的那一抹嫣红,这苍凉得透彻的荒芜之地笼罩在还未黑透的夜幕蓝里,边穹上还只闪现着几颗寥寥无几的星辰。

  回过神来,子懿从骆驼背着的行囊里取出了件大氅穿上,沙漠的温度已经开始骤降了。本该吃些东西,可子懿实在没有胃口,只牵着骆驼继续前行。

  他只需要执着和勇敢,来支撑他继续前进,抵御痛楚煎熬。

  不知行了多久,脑中莫名浮现着过往零碎而又残缺的画面,身体负荷过重,子懿知道自己开始意识不清了。

  夜间寒凉,吸入的冷气让肺腑一阵刺痒,子懿曲指搭唇轻咳了两声,开始停下休息逼自己吃些东西补充体力。

  他只知道现在不能倒下。

  只是胸腹间突如其来的绞痛让他视线开始模糊,意识却被疼痛拉了回来不再昏沉,似乎是惩罚着要他清晰的去感受体内撕心裂肺的痛。冷汗渐渐濡湿了里衣,在这温差极大的夜里让人有些冷得发抖。待忍过这一阵痛,子懿便有些脱力,至少他得缓缓。

  他知道他有许多隐疾。本也并不严重,世间仅有的两株雪莲全用在了他的身上,不能起死回生倒也修补着他的身子延了他的命,只要他好好将养,就如曾大夫说的,不仅能娶妻生子,还能活到孩子长大。只是……他不想在这乱世里安家,他寻不到一丝的平静,他也不想有孩子,即便他喜欢那些无忧无虑,天真烂漫的孩子们。

  子懿摊开自己的双手,垂目看去,不论他是不是真的有罪,他出生便就背负了,他既然背了,那么就让他来救赎——自己或是这个乱世。

  肩负这荣辱也未尝不能。

  临军布阵,攻城略地,杀伐决断他从不手软,很多时候他在军中看起来冷静到冷血。可他并不是为哪一个帝王去争霸这天下,他只是想把自己要护的人和自己想走的路铺好。

  说白了他不过是想了无牵挂的离开。

  他想这么做,他便做了。做得到也好,做不到也罢,他只想尽力争取无憾。

  他有这个坚定的决心。

  否则单纯的活着也不知道是为何。

  人生本已如此,浮生如斯,潮起潮落,缘生缘死。沧海桑田,地老天荒,弹指人间,不过都是最终的最初。

  这片黑夜下的这片沙漠就如他的人生,荒凉得可悲,好在他并不在意,心中自然就没有不甘怨恨。

  收回百转千回的思绪,缓过的身子还有些沉重。待恢复了些气力,子懿将散漫凌乱的发丝再次束好,深吸口气站了起来,在这十余仞高的沙丘上,能感受到广阔沙漠的夜晚宁静而美丽,抬首望去,夜穹上缀满璀璨星辰,而他那双幽暗深邃的眼眸映着星光一时让人分不出,哪边才是黑夜。

  缓了会子懿便又启程了,走走停停,幸而他本就少眠,虽疲累不堪倒也不困。他一直走着,直至旭日破浪东升,金芒如箭穿透了沉沉雾霭,霞光绚烂溢天。子懿再无心观看沙漠中波澜壮阔的美景,渐渐明亮起来的视野里,那不远处的前方有一人倒伏在地,身子有一半被黄沙掩埋。

  子懿呼吸一滞,本是平静的面容带着一丝慌怕。

  作者有话要说:  沙漠我就是这样意YIN的,没有任何科学依据,一切乃是本人想当然或者应该是这样的,请各位不要深究,谢谢大家,科科……

  还有留言是动力,你们懂的~

  谢谢大家一直的支持~

  科科……

  噢,有动力,说不定会加更……

  你们懂的~

  落某:我想去沙漠玩。

  懿帅:……所以?

  落某:穷逼屌丝没钱没时间……

  懿帅:所以……

  落某:【别这样哀怨的看着我啊,心虚蹦起】哎,前方你爹!

  

  第104章

  

  血染山河,一世无双。

  子懿加快步伐走去,松开手中缰绳,跪在黄沙上,将安晟扶起,手抑制不住颤抖轻轻搭上了安晟的颈脉。指腹下传来虽微弱但还算平稳的脉动,子懿松了口气,让安晟平躺下来又赶紧起身取来水囊。王爷性子刚韧,他知道王爷不会轻易被这无尽黄沙掩埋的。

  安晟并没有全部失去知觉,当清洌的水流入干渴的口中,安晟就如溺水之人的求生本能般紧紧的抓住子懿的手,无意识的想要喝更多。

  担心王爷会呛到,也记得那镇上居民说过,沙漠中脱水后的人不可以突饮太多水,所以子懿并不打算将水囊的控制权让给意识混沌的王爷。可安晟也是习武之人,即便脱水虚弱得不行,手劲也大得很,子懿甚至觉得指不定下一刻他的手臂就会断掉,可手却依然未松开半分,也没挣脱束缚,他担心王爷会误伤到自己。

  或许真的是太虚脱,安晟野蛮的发完劲后便彻底失力松开了手。

  子懿轻叹了声,将安晟平放下来,解开安晟的衣衫,将水囊里的水毫不悭吝的浇在安晟的身上,随后又将安晟移至沙丘的背阴处,这才牵着陪他走了一日一夜的骆驼来到安晟旁边休息,他则守着安晟。

  子懿倚坐在骆驼身上,隔段时间便又小口的喂安晟喝了些水,随后闭目小憩静静等待安晟恢复。

  虽然寻到了王爷,他也不能有半分松懈。吴国士兵的蛰伏,沙漠条件的恶劣,处处皆是危机,归营了才算是安全,子懿不得不开始计算如何离开这片死气沉沉的沙海。

  原路返回还是继续朝东北面行进?或者待王爷清醒后再做决定。

  那日沙霾的突然来袭确实让安晟措手不及,他只记得林飞将他掩在身下。待安晟醒来,从黄沙中爬了起来,举目望去,除了无穷无尽的沙海和冽冽的风沙呼啸,不论是吴国的城池还是自己的军队,甚至是掩护他的林飞都已无影无踪。

  安晟本想朝东南面原路返回,毕竟他记得他们并未太过深入这片沙漠,那么营地应该不远。只是他在路上遇到了吴国的士兵,将那几个士兵解决后安晟就明白,不能原路返回。他只是幸运只碰到几个吴国士兵,若是一队吴国人马,双拳难敌四手他除了死以外便只有被俘,吴国的人一直在搜查这片地域无非就是想确定他安晟死没死,没死就要将他抓起来。

  安晟只能往反向走,他从吴兵身上搜出了一些水囊,白日实在太过炎热,也容易被吴兵发现,他便躲在沙丘阴面,待到夜晚才开始卸甲徒步行走。

  幸好有那几个水囊支撑着,否则将近三日的沙漠之行,他早已死在这片死寂的沙海中。

  只是那些水囊本就被吴兵饮过,里面的水实在不多,所以安晟走到最后,已不知身在何处了,这片广袤而雄浑的沙漠只有单调无尽的黄,仿佛没有尽头。又似凝固的沧澜,所有的波涛汹涌全被定格,无形给人一种喘不过气的绝望。

  灼人的热浪将视野曲糊,安晟甚至出现了幻觉,干裂的嘴唇只要稍稍一动,血丝便从唇纹中沁出他也顾不得,求生的欲望让他一直往那片幻觉中的绿洲快步走去。

  只是明明近在咫尺却怎么也走不到。仿佛是永远的近在咫尺。

  安晟突然扑跪在燥热的黄沙上,抬手捂着脸,他虽出现幻觉,意识里却清楚的明白,那片绿洲是他的幻觉。

  这种感觉带着深深的绝望。就如那年那红衣女子的璀璨笑颜,那倾城容颜始终在他的眼前浮现,曾经的一点一滴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这么多年也不曾散去。他多想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多想继续他们之间夫妻之情直到白首。若能,即便舍弃一切,他也甘愿。

  还有那个孩子,他们的孩子……此生,他安晟无愧天地,他对得起疼爱他的父皇,对得起夏国,唯独对不起那孩子。

  太遗憾了啊,他不想死,他还没能好好待那孩子……

  四肢渐渐复苏,身体也渐渐恢复感知。安晟能感觉到清润的水落入他焦渴难耐的嘴里,滑入他那仿若卡了一块炙碳的咽喉,滋润了他干涸的脏腑。

  安晟皱了皱眉头,缓缓的睁开了眼,原以为还是烈日当空,抬起手臂习惯性的遮了遮才发现已是黑夜了。安晟勉强的用手肘支起上半身,身上的大氅滑下去了,安晟一时有些怔愣迷糊。

  “王爷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声音虽然平稳却透着难以掩盖的关切。

  安晟努力朝声源看去,子懿本就在一旁守着安晟,安晟很快便能看清楚身边的这个人,可一开口发现嗓子还是嘶哑得很,“……懿儿?”

  子懿勾唇轻轻笑了下,可安晟觉得那笑容就像一个孩子得到了安慰奖励般。“是的王爷,是子懿。”

  安晟还在努力恢复着朦胧的意识,过了会竟听到子懿有些高兴的低声道:“王爷您能没事,实在太好了。”说着还将他扶起,让他靠在了一旁跪伏得骆驼身上,又将大氅盖在安晟身上,沙漠的夜晚如寒冬。

  子懿取出些干粮和水囊,恭敬的双手递给安晟道:“王爷,先吃些东西吧。”

  安晟接过吃食后却一直看着子懿,子懿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只得低眉敛目的望着地面。安晟这才收回目光,手中还拿着简易的面饼,想了想分成了两半递回子懿,子懿摇了摇头道:“子懿已经吃过了。”

  安晟便收回手,吃了口面饼,却觉得难以下咽,是的,难以下咽。不是难吃,不是嘴里太过干渴,而是觉得下咽时咽喉的地方似乎有什么东西堵着一般让他咽不下去。

  安晟深深的吸了口气,又小口的饮了口水,让闷在胸腔里的东西随着他的吐纳徐徐散去。

  安晟拉过子懿的手真挚道:“懿儿,谢谢你。”

  王爷道谢?子懿的手指微微蜷了蜷有些讶异,但还是摇了摇头,未置一词。

  安晟吃了些食物又休息了会后,气力便恢复得七七八八了,转头看着一旁的子懿,似乎是睡着了,但是他知道子懿并不是会睡沉的人。只是,即便在只有些缥缈的星光夜里安晟也能看到子懿的脸色苍白得不像样,安晟拍了拍子懿的肩膀才发现在这温差极大的沙漠寒夜里,子懿的衣着太过单薄,而且透出的热度已经传到了安晟的手心中。

  安晟赶紧将身上的大氅转盖在子懿身上,子懿疲惫的睁开双眼,声音喑哑却又有些疑惑道:“王爷?”说着竟是要将大氅扯下往再安晟身上盖去。

  “你生病了。”安晟拦下子懿的动作又将手覆在了子懿的额前,正想说得好好休息时却又顿了下来。安晟这才发现他从来从来没有好好照顾过这个孩子,即使生病受伤。反而是这个孩子处处为他着想,所以,那一声疑惑的王爷,是奇怪为何会将大氅盖在他的身上吗?

  安晟觉得懊恼,心里更是闷痛不止。

  看王爷脸上的表情似乎不大愉悦,子懿又低声道:“王爷,您刚恢复,骑骆驼上去,我们便启程吧,吴兵早晚会寻来,而且我们的水粮也支撑不了太久,需要赶紧离开。”

  听到子懿的话安晟更是难过,他轻轻的抚摸子懿的头顶,就像再哄一个三岁小孩般轻声细语道:“懿儿,乖,什么都不要想,一切有父王在,父王守着你,你好好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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