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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王知错(9)

作者:谢朝夕 时间:2018-09-21 09:49 标签: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近水楼台 青梅竹马

  只听他没好气地冲里头道:“你要磨蹭到几时——还不快来我身边。”
  虽语带责怪,却不显半分恼意。后半句甚至还裹挟着几分后怕,只是除了他本人,谁也不知他此刻的慌乱。
  晏适容笑得沁甜,眼波盈盈,忙应声道:“来了来了!”

  ☆、你不老实

  先前听通报说晏适容不见了,薛措率整个红莲司出去寻,未过多时便下起了雨。
  回来的贵胄说他们中途赛马,一撮人一撮人地失散了。
  后来一撮人一撮人地都找了回来,唯独晏适容他们还没有踪迹。
  薛措一听,便顾不上许多,忙推了先前的行程,直奔那西郊去了。
  电闪雷鸣,雨越下越大,薛措握缰的手抓得死紧,骨节泛着青白,那人娇生惯养,还没在郊野里遇到过这样的雨夜。
  回忆起小时候晏适容一听见打雷便吓得冷汗直冒,薛措暗暗皱起了眉头,他现在还会怕打雷么?
  晏适容六岁时见到打雷劈倒过宁安长公主府的老树,树身焦黑,一分为二。当时他被吓得哇哇大哭,怎么哄都哄不好。
  长辈出门敬香,下人来问这是怎么了?晏适容吓得攥紧了薛措的衣袖,薛措就把他往房里带,回过头,食指伸出放在唇边,比了一个“嘘”。
  薛措七岁时便已才动京城,脑子比同龄人都聪慧许多,可晏适容在他怀里嚎啕大哭,他却找不到一个字能安慰。
  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晏适容的眼泪淹得皱巴巴的了。
  伸了小手,轻轻地往晏适容背上拍,一边拍,一边哄:“别怕,别怕。我在呢,我在这儿呢。”
  晏适容哭着哭着,眼泪都浸到了薛措怀中,哭够了,就着薛措的袖子擦了个鼻涕,睁着懵懵懂懂的大眼问:“藏玉哥哥,为什么那道雷要劈那棵树啊?”
  长辈总喜欢出题考薛措,问他这,问他那。他小小年纪便对答如流,举一反三。
  但晏适容这冒着鼻涕泡的一问着实让他不知从何答起。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为什么那道雷要劈那棵树?
  薛措摸摸晏适容的头,哄道:“那棵树不乖。”
  晏适容抱着头:“完了完了,阿玉也要被雷劈了。”说着便是泫然欲泣的模样。
  薛措问:“为什么?”
  晏适容哭丧着脸:“阿玉也不乖。”
  ……对自己认知倒是蛮清楚的。
  “谁说的,阿玉明明最乖了。”
  晏适容捂着脸,余一粒朱砂痣在额上招摇,只听他道:“藏玉哥哥,阿玉会乖的,你叫雷不要劈阿玉。”
  薛措哭笑不得,只得应下。
  但晏适容小时还是很怕被雷劈,一到下雨打雷便惊慌失措,情况到长大了些才好转。
  薛措骑在马背上,忽就记起晏适容小时怕雷的事,连抽三下马鞭,马儿嘶鸣加速。
  他的心被重重提起,生怕晏适容出任何闪失。
  那颗心辗转多时,却在见到晏适容那双潋滟的桃花眼时归到原位。
  他虚张声势,粗声粗气,将心底的那些不安重重埋下:“你要磨蹭到几时——还不快来我身边。”
  然后,他看见晏适容笑着跑了过来,“来了来了。”
  薛措眼睛死死盯着晏适容,几乎是咬着牙道:“小王爷呀……”
  你要我拿你怎么办才好呢。
  晏适容嘿嘿直笑,满脸讨好,张开双臂似要蹭他,他转身微微一避。
  即便是身着油绢衣,他的身子也早在这雨夜被大雨沾透了,身上早已无一块是干的。晏适容伸手往他背上一摸,果然湿透了。
  他大惊,忙叫人拿块干净的帕子,里面的沈蓄之应声出来递帕子——薛措眼睛微微眯起,眼前这人却是个半生的面孔。
  薛措想,这个人他应当见过。
  他随手揩了揩脸和脖子,便要带人走了。
  沈蓄之追上来,似有话要说,薛措拉着晏适容手腕,微微一挡。
  沈蓄之对上薛措一双古潭无波的眼睛,忽就不知说什么了。
  薛措将晏适容拨到自己身侧,以防备的姿态问沈蓄之:“还有事么?”
  沈蓄之一愣:“没……没有。”
  晏适容稍稍驻足,回头对沈蓄之笑笑,眼睛明亮得仿若星子,“有人来接我了,那我走啦。”
  沈蓄之低头道:“王爷慢走……”
  薛措一扯,晏适容跟上了他的脚步,开心道:“雨停了。”
  此时各府的马车也已经到了,几人各回各家,便就此分别。
  薛措松开他的手,纵身翻上马。
  “等等!”晏适容叫住他。
  薛措回头,看向晏适容。
  晏适容堆出笑,指着自己的马车道:“反正咱们也是一条街,这马车位置宽敞得很,不如本王送指挥使大人回去?”
  “……”
  薛措也不知怎么就答应了这人的提议,等反应过来时晏适容已在马车上同他说所见所闻所感了。
  晏适容若有所思地啧啧嘴,“可惜今日未喝到寒山亭的霜雪春。”
  薛措道:“你少沾酒。”
  晏适容乐了:“是谁出征前的那晚拉着我去一相逢壮胆的?”
  薛措眼里好似有什么闪动了一下,神色渐渐柔和,“你原来还记得。”
  晏适容道:“当然了,说来我们也有很久没在一起喝过酒了。”
  “六年。”薛措接口道,却在对上晏适容惊讶的眸子时微微一避,咳了一声。
  六年前,薛措即将上战场历练,晏适容为他践行,两人是约在了京中走马街上的酒肆。那酒肆名字很有意思,叫做一相逢。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晏适容酒量不好,喝大了薛措便将他背在背上,准备走回家去。
  晏适容脑袋沉沉,大着舌头问薛措:“你……有没有中意的……人啊?有没有啊?”
  薛措动了动身子,晏适容吓得双手圈住薛措的脖子,薛措好气又好笑地警告:“别动。”
  晏适容不敢动手,又开始晃腿,脑袋沉在薛措一边肩膀上,不依不饶地问他:“有没有?有没有?”
  温热的呼吸打在薛措的耳畔,他僵了背脊。半晌,他向上托了托晏适容,“有的。”
  晏适容声音有些喑哑,头也没抬起来,“是谁……”
  薛措笑得温柔,声音也很温柔,“等我从战场回来再告诉你。”
  他历练一年,从战场上回来时十七岁,薛家出了变故,转眼间众叛亲离,他是罪臣子,而晏适容是六王爷,两人相隔天堑,他便再也没有提起这茬。
  马车颇有些摇晃,晏适容那双好看的桃花眼也是一眨一眨的。薛措拨了帘子看向外头,不欲再瞧,忽听他道:“只是……你好像还没有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薛措顿了顿,有什么哽在喉间,就要说出了,却又沉了沉嗓子,只道:“没有这个人。”
  晏适容却是不信,刚要开口,却被薛措拿话堵住,只听他问:“你最近在找什么人?”
  “你查我?”晏适容一怔,继而不可置信地看着薛措。
  薛措将头一偏,微微格挡着晏适容的视线。
  都说红莲司情报网遍天下,莫说晏适容在找人,就算是晏适容在找一只鸟,薛措自问也有那个本事将它给捉了来。
  “你在找谁?”薛措重复着问了一句。
  带着他自己都没有感受到的小心翼翼。
  晏适容嘴角勾着笑,不动声色将问题挡了下来:“不劳指挥使大人费心了。”
  他在拒绝。
  “他对你很重要?”
  “……是吧。”
  薛措顿了顿,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你喜欢那人?”
  “啊?”
  “没什么……”薛措扶着头,觉得自己可能着凉烧坏脑子了。
  晏适容突然凑过去,对薛措道:“你问了那么多,也该轮到我了吧。”
  薛措抬头示意他问。
  两人坐在马车的两边凳上,薛措拨帘倚着窗,晏适容弓身朝着前。后者又朝前凑近了一点,薛措这才正视起他来,直了身子,朝他看去。
  四目相对,鼻尖相距不过半尺。
  晏适容弯了眼睛,桃花流波,菱花艷艷,薛措喉间紧了紧,听晏适容道:“你特意来找我的吗?”
  薛措垂眸:“明池太守案有些进展,我过来看看。”
  晏适容轻哼了一声,往薛措胸前推了一把:“你不老实。”
  薛措捏住晏适容的手腕,眯起眼睛,黑眸深沉:“你就老实么?”
  “我嘛,自然是老实的。”晏适容凑得更前了,屁股也离了凳,屈着身子对薛措道:“今天看到你,我真的很高——”
  话还没说完,马车一阵剧烈的摇晃,薛措睁大眼睛,迅速伸手拉住了晏适容,将他往自己怀里一捞:“当心!”
  待平稳下来后,听前面马夫歉意道:“王爷恕罪,这里有些颠簸。”
  晏适容被捞进薛措怀里,头撑在薛措肩头,哪里还管颠簸不颠簸,“没有关系。”
  似耳语,似呢喃,薛措捏着晏适容脖子,将他放到自己身旁:“老实点。”
  “我很老实了。”晏适容睁大眼睛眨了两下。
  “闭眼,睡觉。”
  晏适容依言闭上了眼睛,轻轻地靠在薛措身旁。他的身上还是有些湿,晏适容靠着他却很是安心,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天蒙蒙亮,马车停在了王爷府门口。
  承贵看见薛措抱着怀中睡得香甜的晏适容下马车,刚想道谢,却听见薛措一声冷淡的“嘘”,承贵立刻噤声。
  薛措将晏适容抱进房间,给他盖上被子便离开了屋子。
  承贵在后面连连道:“多谢指挥使大人。”
  “照顾好他,我走了。”
  说罢提剑离开了王爷府。
  府外莲爷们一身行装已经等候多时,薛措翻身上马。
  身侧的莲爷低声问询了几句,薛措道:“不必再查了,他不喜欢。”
  那莲爷有些意外是这个理由,只是抬头看了薛措一眼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复又很快地低下头领命。
  缁衣红纹的队伍浩浩汤汤朝着江南明州出发。
  

  ☆、听我解释

  晏适容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昨夜京中大雨,洗得天儿湛蓝一片。
  “爷,你醒啦。”承贵给他打了水洗漱,“今天文娘做了软香糕,您快去尝尝,保准儿又软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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