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子身份——许一世盛世江山(146)
徐太妃自然也是这个意思,徐贵人点头附和道,“是呀。不知皇上怎么想的,不将大皇子抱给我养,却给她养。”
徐太妃和王氏都没有理睬她,反而都深思起来。
徐贵人不甘寂寞,就又说道,“我呀,听人说,皇上虽然是时常去贤妃那里,但是从不留宿,这季衡才从江南回来多久,倒是就被皇帝留了好几次了。有人从勤政殿里传出的消息,去年皇帝招季衡入宫留了一晚,床上到处都是血,虽然皇上说是他手上伤了流的血,但收拾的大宫女暗地里说很像处子血呢。”
徐太妃觉得这已经是老黄历了,没什么好说的,连王氏都说,“谁都知道皇帝和季家那位公子的事情,但是现在谁都不敢说呀。”
说到这里,王氏甚至笑了一下,道,“这次宫宴,因可以带子侄辈入宫,据说有好几位大人,专门要带族中的漂亮少年呢。皇上好那后/庭,都好成了这般模样,朝中已经有人投其所好了,夫君每说起此事都是很是恼怒。”
徐贵人一向是不受宠,所以大家都说皇帝好后/庭花,反而缓解了她不受宠的家族压力,就笑道,“皇上不在后宫播龙种,这下宫里的女人都生不出儿子来,妹妹生下的大皇子,反而是最矜贵的。”
徐太妃于是做了总结陈词,“还是得把大皇子从季家女儿那里抱回来养才是。”
相较于碧溪殿的冷清,凤翔殿却是十分热闹的。
这次皇帝的确是明确地说了大臣们可以带子侄辈入宫来,这么说,是为了让季衡能够名正言顺地入宫。
季衡其实一点也不想来领这个宫宴,春闱在即,他还想再做些准备,这总是好的。
但是皇帝专门让了太监上季府去说了让他入宫,于是他不来也不行了。
他现在是对皇帝有些怕了,倒不是怕他这个身份,而是怕他这个人,皇帝知道了他的秘密,在他面前又总是要和他谈情说爱,这实在是季衡不能承受的,他只想躲开,却又是身份所限,没法躲开。
季衡知道自己对皇帝并非无情,但是却并不是皇帝那样的男女爱慕之情,若是能够用才学,用忠诚,用勤恳来回报皇帝的厚爱,那就是他的理想状态了。
季衡从江南又回京城,见过他的人没有多少,所以这次他甫一在凤翔殿里出现,本来在各成团体说话的大臣及其后辈们,便都被提醒着有一瞬间的停顿,或者正大光明打量季衡,或者偷偷打量,也有不屑看他的,反正是人人都因他而受了一下影响,然后才又开始各行其是起来。
毕竟季衡只是个毛头小子,又是和年轻的皇帝保持着那样的关系,傲气的大臣们都要自恃身份的,不会让自己去专门注意他。
不过,注意过季衡的,也都不得不承认,此人的确是人中龙凤,有着其父季阁老的沉稳和气度,又有着好女也难敌的漂亮脸蛋,大约更出色的是通身的如殿外月色般的高华气质。
如此的一个人,并不怪皇帝怎么就被他迷住了。
157、第二十五章
许大舅对季衡一向是好的,季衡也感念他对自己的好,记得小时候在扬州时,季衡没有父亲,只有舅舅,对于许氏来说也是,没有丈夫,只有大哥。
但是现在季衡听他说自己“不男不女”,许大舅的语气里并没有厌恶的成分在,只是在说一个事实,而说这个事实,也只是为了威胁自己的儿子,但是,这依然深深伤到了季衡,因为自己的缺陷被在乎和爱重的人拿出来说了。
他是没有办法去厌恶许大舅的,所以心里只有伤心,伤心得有些茫然。
在伤心之后,他也恢复了理智,有了心思去思考问题。
看样子,他身体的秘密,许大舅是告诉过舅母秦氏的,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告诉的,也许是最近,也许是很早之前。
而许七郎也知道了他身体的秘密,这大约是最近知道的,原因可能是许七郎不愿意成婚,而且向父母说了自己的心意,许大舅为了让他回心转意,所以就拿他的身体的事情来让自己儿子对他产生芥蒂和偏见,来淡化他的感情。
虽然许大舅并没有表现出对他有着缺陷的身体的偏见,但是在他的内心里,他的确是没有将自己当成一个正常的男儿的,自己一直存在着缺陷。
比起亲儿子来,他这个带着缺陷的外甥,的确是算不得什么的。
季衡深吸了口气,听到台上居然在唱“大丈夫要把那动地惊天事业创,学一个扭转乾坤、倒挽银河洗太阳。”
季衡愣了一下,发现台上已是在唱北戏,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也许他又走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在唱北戏了,但是他刚才没有注意。
方才的南戏婉转,此时的北戏铿锵有力,秦氏喜欢听南戏,季大人却是喜欢听北戏的。
季衡在这“倒挽银河洗太阳”的唱词里定下了心来。
谁都没法倒挽银河洗太阳,但是这份豪气,倒是让他能够不去斤斤计较自己身体上的缺陷。
许大舅的那些话里,其实还有很多潜在的东西可以琢磨,季衡知道许家有自己的秘密,不会和季家共享的。
许家和季家,因为是亲戚关系,所以结成过牢固的同盟。
商人做生意,朝中有人便于行事,有时候一个机遇,就能决定一个家族的兴衰,许大舅做盐茶商人时,能够将生意做大,是得益于季大人的帮忙,之后将生意转到广州,渐渐做起海外贸易,也是因为季大人当时和徐家的合作。
许家的这份庞大的家业,最初自然是因为许大舅投对了资,找对了季大人这个人,但是许家能够有今日成绩,也是因为许大舅十分会做生意,有眼光。
季大人在官场上,能够有今日的地位,也是天时地利人和,处处相关,但是许大舅在最初给季大人提供的钱财,也是至关重要的。
季家是书香大族,虽然季大人父母早亡,生活质量上最初并不高,一切全靠自己,但是,他身后的宗族力量也是不可小觑。
有钱有宗族背景,会做事,能做人,这就是他上台的最重要原因。
季家和许家,因为这种种利益关系,最初就结成了牢固的同盟,都有了很好的发展。
但过了这么二十多年了,什么都是会变化的,更何况是因为利益而结成的同盟呢。
季大人做了阁臣,皇帝又盯住了富可敌国的许家,季大人在这个时候,自然是想要许家收敛的,这对他的仕途有好处;但是许家已经是这么一个庞然大物,怎么可能再对季大人的话惟命是从,自然还是从自己的利益出发做事。
于是许家和徐家有了更深的关系,季大人现在又和徐家之间有了隔阂,许家和季家之间产生矛盾那是一定的。
大家都知道这些矛盾,自是让暗潮汹涌,明面上却还是友好的亲戚关系。
季衡从许大舅的那几句话,明白许家瞒着季家应该在做别的大事,却不知道是什么事,甚至连许七郎也是不知道是什么事的。
季衡猜测着,心里有了深深担忧。
国家,家族的事情,比起他身体上的那点事自然是要重要得多,因为这关系着非常多的人的命运,而他自己在这些之前,就显得太过渺小,渺小得能够忽略不计了。
许大舅之后带着秦氏和许七郎又回到了戏台来,因为时辰不早,于是就请季家一家移驾到隔壁的屋子里去用午膳了。
季衡面上已经早恢复了平常,只是璎哥儿还是年岁小,想要藏下心事,反而是目光闪烁,被季大人问起,璎哥儿就说刚才出去吹了风不大舒服,于是午饭后,许氏就让伺候的丫鬟带着璎哥儿去许七郎的屋子里午睡去了,又让他睡前喝了些姜汤驱寒。
许氏怕季衡吹了风也不舒服,便也让他喝了些姜茶。
季家一家在许家里待了一天,下午吃了晚饭之后才回去。
许七郎定然是被他父亲敲打得厉害,他一下午都很沉默,只是默默坐在季衡的对面,两人下棋时也是心不在焉,季衡让他六子,他也能够输得一塌糊涂。
送季家回去时,许七郎一直将季衡送到了大门口,甚至想跟着季衡的马车回季家去了,季衡将他赶下了马车,说,“要过年了,你闹什么别扭呢。早就是个大人了,不要再这么孩子气。”
许七郎目光深深地看着他,又拉着他的手握了握,这才和车里的季大人说了告别辞,下了马车,一直看着季家的马车走远了,才回转回去。
对许七郎,他在季家过的青少年时代,是他最单纯而快乐的一个时期,长大成人后的种种现实压力都会让他将这个时期更深刻地记忆在内心深处,恐怕会永世不忘,永世不忘的,还有在这个时期一直憧憬和恋慕的人,因为季衡他这个青少年时代才这么美好,也因为青少年时代这么美好,季衡才永远会保持着这个时候的美好样子,永远不变。
所谓初恋,便是如此吧。那个美好的时候,遇到了一个美好的人。
许七郎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坐在和季衡下过棋的棋盘之前,眼泪不自觉就往下掉了,从前阵子回到家之后,总觉得生活里的一切都发生了变化,变得陌生,变得让人无法接受,但是,他却必须去接受,必须去适应,甚至必须去背负起这样庞然大物的一个许家,如同季衡一样,他也是再没有任性和幼稚的资格了。
知道季衡的身体上的残疾,知道他为什么从小就那么少年老成,似乎从没有过真心的欢颜后,许七郎知道自己的心其实那一瞬间就老了。
他那么爱季衡,却从来不曾想过,季衡从小到底有多么痛苦,他身上背负了什么,季衡多么痛苦又艰难地接受着自己身体上的异于常人。
他没有为他做过任何事。
许七郎这样想着,其实是无法接受的。
许大舅告诉他季衡的身体上的残缺,只是想告诉自己的儿子,季衡在那样的情况下,依然做得这么优秀,他不曾自暴自弃,也没有变得懦弱胆小,而许七郎比他大两岁,却还依然是个胡闹的孩子样,他是没有任何权利和资格说要和季衡在一起的。
季衡要背负起季家,而他许七郎,身上也有着许氏一族的担子。
他是没有资格软弱和胡闹的。
说要和季衡在一起也不行。
许七郎默默地流了一阵泪,在泪光中收了棋盘上的棋子,然后觉得自己必须振作起来了。
他得好好准备春闱考试,要是不能考上进士,他就得跟着父亲回广州去了。
春节期间有各种琐碎的事情让人忙乱,一直忙到了正月十二,朝中也就要开始做事了,元宵节时,皇帝并没有吝啬,宫里设了宫宴,邀请了三品及以上的京中官员入宫领宴,而且身有公侯爵位的也受邀进了宫,除了他们,还有留京的宗室也在受邀之列,甚至包括这些京中贵胄们的子侄。
因为太后娘娘已经被软禁了,而且这元宵节,皇帝也说她身染小恙不能面见那些外命妇们,所以,女眷方面,外命妇们只是进宫给徐太妃,贤妃和邵妃请了安,没有留宴,也就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