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为长生[重生](291)
可惜他们二人再眼热也分身乏术,董明和身上还有皇帝的委托,从钱悔的暗语透漏来看他干得有声有色,让皇帝十分满意,想来皇帝对他的将来已经另有安排,不会允他投效鲜卑。而钱悔则由朱家的重担在身,一心辅助朱定北在水师中留的暗线,自然也只能望洋兴叹了。
朱定北暗笑他们二人,这些年他可没少给他们开小灶,回信之中颇有指点,他们如今的进益去当鲜卑府新军的训练领将都有资格,根本没必要浪费五年的时间在徙军里熬一个机会。
这边才笑话完,隔了两日收到鲜卑府的家书,却让他又感慨起来。
老侯爷道:“没想到田小子这么心实,让他屈就在这些歪瓜裂枣里却是可惜了。”
他口中的田小子,正是与朱家有过渊源的从交州田家走出来的一科武状元田益。这些年他们断断续续地保持着通信,老侯爷回京后不久还曾收到过他的慰问信,十分有心。
没想到他悄无声息地放弃了在凉州军中的大好局面加入鲜卑新军,若非朱振梁两番接触见他能力卓越有意培养而在家书中提及,老侯爷都不知道田益有这样出人意表的举动呢。
“能被你阿爹瞧上眼的人,你五叔肯定也不会看走眼,让他一个好苗子去新军那里改造什么呢?乖孙儿,你说,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老侯爷细想来便有些担心。
朱定北也想不通田益为何放弃在凉州几年来的功绩,凉州同内州不同,军将只要有能力再没有门道将军功积攒起来也有他应得的待遇。
依田益这几年在凉州军的表现——尤其是他在羌族匈奴联军攻打凉州时立下的军功,可谓是前途无量,实在没有必要走一条弯路子。他与老侯爷想法相同,田益此事定有什么难言之隐。他也十分看好田益的潜力,更重的是此人品性极佳,不因困厄境遇而自苦,极为自强但也没有刚直太过拒绝朱家的好意。
只不过,他也相信田益并非冲动之人,既然走了这一步棋心中对于往后境遇肯定早有预想,他们也不能以为他好的打算破坏他自己的打算。
朱定北想了想,还是道:“事已至此,既然阿爹欣赏他要提拔于他,我们便不要插手干预了。”
老侯爷仍不放心,“稳妥起见,还是去信问一问你五叔,别白白让这孩子受了委屈。”
田家的事虽然是老侯爷的祖父辈往事,但他多少心中过意不去,一直留意田益想着帮他一把,只是田益十分有出息他也没有出手的机会。但帮不上忙,也断不能让他在朱家军手里受了委屈。
老侯爷说风便是雨,很快就信写好交给朱三,这才略放了心,对朱定北道:“你九叔……之后,你阿爹后方也没有从前那般稳固了,田益这孩子若是值得培养,且让你爹多上点心。”
朱定北知道他惜才,自然没有二话。
战后数月,大靖也恢复元气,一派欣荣。连最让朝廷头疼的宁州也已经有所起色,对于即将成为六驸马的宁州张州牧,朝野上下都是一片赞许。
八月国试前,洛京中的新鲜事乏善可陈,只除了六公主远嫁宁州一事。
当日十里红妆,宫中送嫁的队伍足足送出洛京十里才回头,且公主殿下的车马嫁妆足足有二十几车,又有皇帝亲派御林军护送,场面十分壮观也足以让人相信让这桩婚事将如开头这般完满,成为一时美谈。
六公主离京之后,朱定北多少松了一口气,他可对这个心机十足的女人敬谢不敏,她一日不嫁他便一日都不安心。
如今可算好了。
也不知是否命运使然,两世兜兜转转,六公主还是逃不开远嫁宁州的运数,这或多或少让朱定北心里有些不舒服,对朱家人是否能走出命运的掌控产生了一丝动摇。宁衡看他脸色,还当他是舍不得那擦肩而过的姻缘,也跟着闷闷不乐了一阵,好在朱定北很快便调整好心态重新展颜,这才算解救了一个患得患失的少年郎。
金乌易逝,平顺地到了八月,国试终于拉开了帷幕。
三日之内考策论、经史、国政此三门,在那之后便是殿试取士,定品题名。
朱定北和宁衡将贾家铭送入考场,便回转回府,对于贾家铭的心态他们不担心,只要不出意外,这一次国试一甲有他一席之地。
参加国试的秀才郎们三日之后才从考场中走出,有些许人是被抬出来的,朱定北和宁衡在场外冷眼旁观这些人或痛苦或喜悦的神情,走马观灯一般并未放在心上,直到贾家铭现身。
贾家铭同样疲倦,嘴唇也有些干裂,对迎上他的两位挚友却是会心一笑,自有成竹在胸。
朱定北于是放心下来,揽着他的肩膀走出人群,边解释道:“接人的马车把路堵得行马难过,咱们抄小路回去,我祖母在陈府给你备了酒菜,你若是饿得慌,咱们也可在外面先用一些。”
贾家铭忙说:“不妨事,我现在就想着回去洗个热水澡,再吃一口热饭,然后倒头就睡。”
朱定北见他心有余悸的模样,不由笑起来,“可怜的十一郎,受苦了。好在这什么劳什子国试一辈子就这么一次,否则谁受得了。”
三人走了没多远,便听见人群中出现混乱,待被疏散之后才知,原来是一个白发老者承受不住考场失利而晕厥在地,几乎断气,这才引起一番骚乱。人群里不断有惋惜声传出,一些知道内情的人便将这老者的生平点出,在春闱上便考取了足足四十年,这才得了秀才功名,来京赴国试。
不少人感念他的执着和心志,朱定北听罢却颇有微词。
但当着贾家铭的面他也不少说什么,反而是贾家铭叹道:“听言那老者家中也不算富裕,若是此番名落孙山,家中多年付出便付诸流水了。”
朱定北闻言才表态道:“这世间出路千万条,也不是只有读书出仕才算出人头地。你看他一把年纪家中还有拖累,实在是……何苦想不开呢,你瞧他一把岁数,就算是得了状元也当不了官,给后辈徒留一个虚名,也不见得就能让他们享受多少好处了。”
大靖的能人异士之多数不胜数,尤其是在洛京,谁也不会因为你家中出了一位老状元就高看你一分。
贾家铭也道:“师父的手札中就曾提到,科举当有春闱三科之限,以免浪费彼此时间。只不过,读书人寒窗十数载,一心执念不容小视,若是夺了科举念想,恐怕有碍天年。”
这话说的委婉,却也直中要害。
按朱定北的武人思维看来,读书人就是死脑筋,眼睛便知盯着科举出仕这一条登天梯,若是不让他们撞到头破血流,是不可能让他们死心的。朝廷若是在春闱便设下参考限制,恐怕有许多考不上的学子会因此自寻短见。
真是又懦弱又可怜。
说话间,几人拐进了小路,上了马车回陈府。
贾家铭果然睡得昏天黑地,期间老侯爷还想叫他过来吃酒,被老夫人阻了,让他这一觉足足睡了一天两夜。
朱定北带着老夫人的补汤上门慰问的时候,他还有些昏沉,喝了汤才算好些。
“还有九日才张榜,你不妨随我阿爷出城走走?”
“唔,可是上山?”
朱定北为了迎合外界关于他“身娇体弱”的流言,一般很少出门,更少随着老侯爷同老友联络感情,倒让老侯爷觉得寂寞了。
“嗯。”他点头道,“秦阿爷也在,你只管去爬山,打猎烧烤都随他们。”
贾家铭听了也没拒绝,换了一身方便活动的常衣就跟他回镇北侯府,与老侯爷一道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