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厌金杯(364)

作者:慕禾 时间:2023-11-16 11:57 标签:强强 破镜重圆 架空

  方才见到的那辆挂着四角铃铛的马车正停在这里,车上已经空无一人,就连赶马车的人也不见了踪影。
  勃律把手从车帘上撤下来,指尖心神不定地来回捏搓了两下。
  他越过马车继续朝前走,跨过一道门槛,斜前方灯火明亮的宫殿入他目中。宫殿四周依旧没有人影,殿外前面延伸的理石地砖一直铺到他左侧不远处的墙根处。勃律离开门槛往前走了好几步看过去,才发现那边根本不是什么长墙,而是另一道正门,他进来的这扇只是侧门罢了。
  勃律正寻思着,突然察觉身后有沙沙作响的声音,惊得他飞快扭头望去,皱着眉观察了一会儿,才发觉是马发出的声音。
  没有看到别人,青年把视线慢慢转回来,目光定在不远处硕大的殿宇上,沉了沉心思,悄无声息地跑过去,躲在殿外的屋檐下。
  殿门紧闭,被遮住的光火却依旧耀眼夺目,他想若是殿门敞开,里面指不定有多么的璀璨辉煌。
  勃律打量了下周遭,之后抬头看了看宫殿上头的匾额,上面写着“钦安殿”三个大字。
  他瞅着匾额须臾,心中喃喃默念了三遍,越念越觉得心中咋咋都不顺畅,忍着把这块匾额踢下来的冲动,铁着一张脸悄悄跨步到宫殿的壁外,避开能映出人影的窗纸,贴在木板上听着里面的动静。
  他侧耳听了两息,里面如他所料传出祁牧安说话的声音。但是很快,另一道响起的声音让勃律滞住身形,不敢轻举妄动。
  他不知道另一人是何人,但听那人称呼自己为“孤”——里面的人莫不是李玄度?
  那他运气岂不是好极了,一进来就能遇上李玄度,周围还没有禁军把手,可谓顺风顺水。
  勃律倚在墙壁上,分神寻摸着该怎么袭进去顺道再把祁牧安带出来,质问他为何会一个人来这里。思索之后正要有所行动时,他刚抬起的手在听到里面传出声音后又蓦然顿在半空,整个人定在原地。
  ——“小安,见到孤,为何迟迟不说话?”
  里面的人笑声都传了出来,听起来温柔极了:“一直站在那里看着孤,听孤一个人说,莫不是和孤生分了?还是思念孤至极,说不出来话?”
  他声声笑道:“孤也对小安朝思暮想。”
  殿外人垂下手,站在夜幕中迟疑了许久,恍惚地动了动身子,贴耳让自己听的更清楚一些。
  李玄度在说完这句仍没等来对面人的嗓音。他一滞,抬手微握,轻轻在唇边抵了抵,略一揣度之后,落下后的语气有了几分哄溺:“莫不是小安还在生孤的气?”
  李玄度落了落眸:“是孤不好,孤只是想小安一直陪在孤身边罢了。”
  “你是孤最信任的人,是孤最重视的人。你我之间经历了十五载,小安应该也不想离开孤吧?”
  钦安殿内,祁牧安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的时候垂在身侧的手已经全然松开。李玄度似是注意到了,目光微不可察地偏移了一寸,脸上的笑意却对此丝毫未减。
  他那双泛着温柔的眼睛仿佛依旧轻易地就能把祁牧安看穿。
  男人见对方仍然盯着自己不开口,微微侧了侧头,收回展开的双臂,审视着这座大殿。
  “你还记得这里吗?”李玄度怀念道,“儿时你就是在这里陪孤完成课业的,我们还在这里叠过纸鸢,还——”
  男人这时涩难地张开嘴,重着气息吐出不远处人的名字,打断他:
  “李玄度。”
  李玄度闻声愣了愣,随后皱起眉不悦道: “小安,你从未叫过孤的名讳,你向来都是虔诚地称呼孤为‘殿下’。”
  谁也没注意到,不远处的窗子上传来一声清脆的“咯哒”声,这道声响在殿内微不足道,不足以让人察觉,可这声音若是细听下来,就像是有人的手指死死扣住了窗棂边沿,一下一下用力地让指甲陷入木料中,生生把窗子抠出一道不易察觉的浅浅半月印记。


第二百八十九章
  祁牧安眯住双目望着前方的男子,语气生冷僵硬:“昔日你为君,我为臣。如今今非昔比,这声尊称再叫出来,真像个笑话。”
  李玄度笑着看着祁牧安,末了似是有些惋惜地摇了摇头,对祁牧安的话并不感到恼怒,又或许是根本没把祁牧安的话当回事儿,只当是对方含怨的气话。
  他在祁牧安皱着眉的复杂眼神里继续和人叙着旧。
  “听说——你去了草原?”男子着华服一步步缓缓走在殿中,拿着一把交刀到一人高的烛台前慢条斯理地剪烛芯。
  祁牧安微偏了下头,不知道李玄度问起这个是想做什么。
  男子微微垂下首,又叹了口气:“难怪孤那一年如何都找不到你。”他往旁边走了几步,剪断了一支去剪下一支。
  “穆格勒部的小王子……应当是个飒爽俊朗的少年郎吧,不然为何会让你那般留恋草原,玄七如何请你都请不回来。”
  祁牧安越听越觉得李玄度话中有话。他盯着对方脸上丝毫没有因为多年不见油然而生的怅然,反而笑得眉眼润和,这使他心中在踏入殿中之前抚平下去的那点安心重新冲上了胸膛。
  蓦地,他惊诧看着李玄度:“你早就知道?”
  “孤一直都知道。”李玄度瞧着被剪短的烛芯,轻笑了一声:“关于小安的事,孤什么都知道。”
  末了,他把烛光照耀的半侧面颊转向祁牧安,对视着他。
  “孤知道,这位小王子对你赏识的很,日日将你带在身边。”李玄度放下手中的交刀,却是没有继续向祁牧安走来。
  “孤还知道很多,你为了他,用昌王教予你的箭法得了头筹,还为他受过伤,替他带过兵,甚至最后跑到了东越,为了他站在了孤的对立面。”
  祁牧安脸色一变,目光凛冽地看向他:“我身边有你的人?”
  看见他终于因为自己的话而破了神色,李玄度满意地扬起唇角,但之后却摇头说:“你的身边,早就没有孤安排的人了。”他看着祁牧安,眼中带着悔意和眷恋:“若是孤的人还在你身边,你早就应该回到孤的身边了,何必又让孤等这么久。”
  “小安,孤真的很想你,既然你回来了,今夜留下来陪陪孤,可好?”李玄度抬脚朝着祁牧安走来,可男子猛然往后退了一步,唯恐避之不及。
  李玄度瞧见他这般,走了没几步又蓦然顿在了原地,离近了这才瞧见他腰间坠着一个比较突兀的东西,定睛一瞧,发现是一个香囊。
  李玄度皱起眉,盯着香囊片刻,沉声道:“小安,这不是孤送你的那个香囊。”他把目光从香囊移到男子面上。
  祁牧安冷下脸,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动了动,小心翼翼护住腰间的香囊。
  “自然不是。我已离开大庆,情意已断,何必还留着作贱自己。”
  李玄度凝视着前面人许久,抬手抚上额角,蹙着眉闭上眼:“小安,你我相处好歹十几载,你现在就这么厌孤,连把孤送你的东西都扔了?”
  他深吸一口气,睁开眼惆怅道:“孤还记得,当年送你时你喜欢的不得了,对孤承诺要永远戴着它,如论去哪,都如孤陪在你身边一样。”
  “小安,孤以为,孤明白你的心意,你也明白孤的心意。当年那件事,孤说了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你为何就是不信孤?”他垂下手,万分叹息。
  殿中一时间声音渐渐小了许多,有些不真切,但在若有若无中,里面的声音仍然一个劲儿的往殿外人的耳朵里钻。钻进去了,就听的十分清楚。
  他愣了半响,之后死死抿住嘴,摸了摸衣襟胸口的位置。
  ——原来他从阿隼那个抢来的,绣着“玄”字的香囊是李玄度的?
  他慌神地从衣襟夹层里掏出那一片绣着“玄”字的香囊残片,借着月色和殿里透出的烛光瞧清了上面的字,越捏越紧。
  在他不知道阿隼真正姓名的那三年,他一直以为这个字是属于祁牧安的,想了便拿出来瞧瞧,睹物思人。到了东越二人重逢,得知祁牧安的名字后他还疑惑了许久,改以为是祁牧安的小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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