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皇帝怎么谈恋爱(145)
除非,在他继位的最后关头突然有了变故。
“你祖父弥留之际,得知了你祖母曾与一名太医有染之事。”魏照修语气轻巧,仿佛在讲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他怀疑,朕不是他的孩子,便秘密召集亲信,欲改立储君。”
魏枕风问:“你是么。”
“朕当然是,朕那么像他。”魏照修轻描淡写道,“可惜你祖父和你我一样,不会放过任何可能。”
魏枕风挑了挑眉:“所以你杀了他。”
“是啊,朕亲手杀了他。”魏照修津津有味地说,“他的亲信大臣就跪在寝宫外,朕掐死了他。枕风,你不应该感谢父皇么。若不是朕当日之举,你连皇室血脉都算不上,又何来的今日。”
魏枕风冷冷道:“这就是你毒害母妃的原因?你以为她知道了这些?”
魏照修摊了摊手,无奈道:“朕也不想的。”
“你杀错人了。”魏枕风说这话的时候,终于愿意给魏照修一个正眼,他想知道对方得知事实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那夜,你在梦中没有说任何话,她什么都没听见。”
“哦。”魏照修垂下手,眼底浮现出不带悔意的伤感,似乎也不觉得诧异,“可惜了。”
魏枕风收回目光,无声自嘲地笑了笑。
他在期待什么,魏照修能有什么反应。
“你为何不问问她。”赵眠忍不住开口,“你不是没长嘴。”
魏照修看向赵眠,有些奇怪地:“你也是身居高位之人,你难道不明白。”
赵眠居高临下道:“不是所有身居高位之人都和你一样。”
魏照修的眼神看不谙世事的后辈一样:“不过是你们以为自己不一样而已。”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是季崇来了。
“王爷,”季崇呈上一物,“麟华宫的羹汤做好送来了。”
魏枕风站起身,干脆道:“刚好,我们聊完了。”他示意季崇将麟华宫的羹汤送到魏照修面前,“尝尝吧,父皇,是你喜欢吃的。”
魏照修低头看着装在精致瓷碗中的羹汤,道:“是朕喜欢的。”
“那父皇慢慢享用,儿臣便不打扰了。”魏枕风牵起赵眠的手,转身欲走。
“枕风,”魏照修抬头看着魏枕风,眼中亮着最后一丝光亮,“朕知道你不想承认,但你永远是最像朕的孩子。”
魏枕风嗤道:“少给自己脸上贴金,父皇。”
魏照修微微一笑:“你看你杀人的方式,都是跟朕学的。你骨子里的狠,从来都不比朕少。”
魏枕风无所谓道:“你说是便是吧。”
“朕当年可是看着父皇闭眼的,”魏照修笑吟吟道,“你不想看着么。”
“不想。”魏枕风头也未回,“我不想梦见你。”
赵眠陪着魏枕风一步步走出长夏宫,沉重的大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合上。
魏枕风的脸上看不出情绪,任凭他即将成为另一个弑君弑父之人。路过梅花树时,魏枕风停下脚步,忽然道:“以前,他就站在这里听我背书,看我练枪。”
赵眠无言以对,也许魏照修也曾想过当个好父皇。
不多时,季崇匆匆赶来,低声道:“王爷,陛下驾崩了。”
看来德妃还是选择了动手,为了她的孩子。殊不知,她弑君的把柄因此握在了魏枕风手中,他们母子也要一辈子受制于人。
魏枕风沉默良久,最终只用一个“嗯”字回应了生父的死讯。
赵眠望着魏枕风的侧颜,问:“会想哭吗?”
“当然不会。”魏枕风眉宇一展,轻轻笑了笑,“为你哭不丢脸,为别人哭算什么。”
赵眠回过身,和魏枕风一起注视着深沉的夜色:“为我哭也蛮丢人的。”
第97章
三月二十春夜,渊帝魏照修驾崩于长夏宫。
北渊皇宫仿佛下了场大雪,在一夜之间从春日横跨至冬季。站在高处放眼望去,白绸飘散,华盖高举,一盏盏白色的灯笼在和煦的春风中轻轻摇晃。
皇室宗族,文武百官皆着丧服,摘冠去饰,额蹙心痛。春光依旧明媚,皇宫内却处处萦绕着恸哭流涕之声。
先帝崩逝,众人在悲痛的表象下心心念念的只有一件事——谁将坐上龙椅,成为北渊新一任帝王。大家心知肚明,决定北渊将来的并非先帝不知有无的遗诏,而是手握重兵的恒王殿下。
恒王殿下十六岁便率领大军亡了西夏,年少成名,大露锋芒。现下当年百战不殆的征西军正驻扎于盛京城外,哪怕英王统领着京师禁军,也无法与之抗衡。
只要恒王殿下想,他是当之无二的储君人选。可种种迹象表明,他似乎不那么想,旁人这才胆敢动那么一点心思。
正月初九事变后,恒王在英王和五殿下之间犹豫两月余,是时候做出决断了。
大殿之上,文武重臣和王公贵戚分列两侧,静候恒王大驾。唯一不在的是四皇子魏怀逸,他本就体弱多病,先帝驾崩后更是悲痛不能自己,导致病情复发,卧床不起。
无人在意一个无关紧要的皇子的缺席,新一任渊帝只可能是英王和五殿下其中之一。
等了近半个时辰,太监的声音才在宣德殿外响起:“恒王殿下到——”
众人立即垂首敛目,规规整整地俯身行礼。不多时,寂若无人的殿内响起了沉稳的脚步声,一道白色的衣摆一一从他们放低的视野中掠过。
魏枕风哭是哭不出来,但一些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只见他一袭素白的丧服,白色的发带高高绑起马尾,于万众瞩目下踏入宣德殿。
魏枕风尚未落座就道:“都免礼。”
众人抬起视线,看见身着丧服的青年踏上阶梯,像往常一样朝最高处走去。和往常不同的是,他没有在那把专门为他准备的辅政太师椅前停留,而是径直走过去,状似不经意地坐在了龙椅上。
他的动作随性又自然,仿若这个位置本来就是他的,再理所应当不过,尽管殿内已是惊惶万状,一片愕然。
英王年长,尚能勉力保持镇定,喜怒不形于色。年幼的五殿下则色若死灰,震惊满满地写在了脸上。
虽然恒王殿下从未明说过储君一事,但谁都能看出来他有意退居幕后,扶持新帝上位。是什么让他改变了主意?若恒王突然又对皇位有了兴趣,谁能和他争,谁又敢和他争。
“想说什么就大声些。”魏枕风看似一副很好说话的性情,嘴角甚至带着隐隐的笑意,“在心里说本王可听不见。”
在可闻针落的寂静中,无人胆敢贸然开口。最后,是英王率先站了出来,最先向侄子俯首称臣:“臣,不敢。”
众人见状,纷纷行跪礼仿之:“臣不敢。”
魏枕风的掌心覆于扶手的龙头之上,居高临下地俯视众臣。很神奇,那把太师椅分明和龙椅一般高,一般大,可坐上去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
他想起了赵眠说过的话。
“龙袍加身,可享世人生杀之权,平治山河之事。势位至尊,无敌于天下。这么‘刺激’的事,你确定不想试试么。”
赵眠说得对,这么刺激的事,不尝试一下太可惜了。就算他能委屈自己将皇位拱手让人,可眠眠不愿意啊,轻世傲物的陛下不能忍受自己的眷侣在北渊称他人为“陛下”,也不能忍受自己不能名正言顺地拥有北渊中宫之主该拥有的一切。
唯有一国之君方能配得上一国之君。
在宣德殿偏殿目睹了所有的赵眠对此还算满意,要是魏枕风真的从英王和五殿下之中选了一个对其俯首称臣,导致繁繁日后偶尔来北渊过个暑假不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长子,他一定会憋屈得连夜回南靖。
还好,这段时日的龙床没有白睡。
赵眠看够了,对身后的云拥说道:“回去罢。”
云拥问:“陛下是要回承明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