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犬(103)
“你若不识好歹过了头,就没那么可爱了……”
经此偷袭,青焉破天荒的冷下嗓音,已然起了杀心。
江恶剑冷嗤,不给她上前的机会,转身毫不迟疑朝方才看到的凹痕按下。
不出所料,那的确是一道隐藏于石雕间极不起眼的机关。
青焉在与自己一同进入这冰窖后,江恶剑曾藏在一偶人身旁几次向外探去,隐约看到石门并未紧闭,却当与青焉一番缠斗后,石门莫名其妙地再也打不开,所以他才猜测,这石门或许另有什么机关控制,且一定就在她的附近。
便强忍着胸腔翻涌与她周旋,总算确认心中所想。
江恶剑这次不敢再多留一刻,按动开关的下一瞬,已拼尽最后的力气,拖着满身决堤情欲与近乎麻木的剧痛,冲向门口。
然而——
耳畔传来清晰而厚重的隆响,缓缓打开的,却并不是他进来时的这一道石门。
声音竟来自于另一面墙壁。
这充满诡异偶人的冰窖之中,出人意料的,原来还藏着一间窄小的密室。
那才是放置神门所有秘密卷宗之地。
神门曾派往敌国的细作以及任务的详尽记录,悉数在此。
奈何江恶剑方一挪动沉重的身躯,只觉颈后骤然刮来凉风,他只来得及躲过那一把寒凛的玉白匕首,却终没能避开紧随其后而至的青焉。
尤其,她极具报复性的,凶狠落在他信引处的撕咬。
第112章 杀手
一刹那间,再也绷不住的地坤信香将整个冰窖染上猛烈的醉意,像无声的怒吼,意外的竟让青焉动作一顿。
自然是因为,除了江恶剑轰然迸发的烈香之外,在这又渐转甘醇的乳酒气味中,另还夹杂了一股凌驾于她之上不可侵犯的鸷冽。
那是司韶令残留在江恶剑身上的天乾味道,虽仅有淡淡几缕,却仿佛在这寒凛中绽出最具威慑的霜艳。
甚至迫使青焉因这始料未及的压迫感一时松了口,任由江恶剑无比疯戾的一掌朝她挥扫,毫不留情将她震向身后僵立的偶人之中。
“怎么可能?”
而青焉早在先前一口咬在江恶剑颈后时已摘下她的面具,露出一张终日不见光的苍白面孔,连同嘴角鲜血好似也沾满了阴霾。
只见血水随着她的呢喃蓦地坠落:“你们不过是临时结契……”
纵使司韶令的信香再强,也不可能在一个临时结契的地坤身上仍有如此威力。
可惜无人回答她,迎着青焉一双不可置信的眸子,江恶剑已然失去了神智。
尽管青焉那一番撕咬极为短暂,但与司韶令的气息相抵的霎时,两股天乾力量过于激烈的相斥与侵占,也几乎在瞬间摧毁了江恶剑的意识。
这种仿若魂魄皆被撕碎,强扭乾坤,天崩地坼的破灭和痛,他其实曾经历过。
以至于他并没有在意青焉眼底不断蔓延的震惊,而是双目杀意弥漫,映出一片血红的凶恶。
分明前一刻已强弩之末,眼下反而如厉鬼,更无知觉般,任凭青焉掌间呼啸的寒光割破他的纵身猛跃的一腿,整个人携卷满身暴虐,眨眼又冲向青焉。
大抵从未见过正处于发情的地坤会这般异常的强悍,青焉眼中疑惑更甚,却来不及深想,这一次身形略显仓惶地躲避。
也在目睹江恶剑以掌风拢起不久前将他束缚的铁链,险些将她一劈为二的气势之后,暂不欲与他继续纠缠。
青焉转身便朝后方云火石雕飞驰,同时牵动余下全部偶人,蜂拥向江恶剑围堵。
原来就在江恶剑按下那一处凹痕背部,便是打开石门的机关,若不是青焉亲手按下,即便江恶剑发现也很容易将其与前方混为一体。
而随着石门再次打开,满室寒气涌动,吹开青焉被冷汗浸透的乌发,也托起她毫不犹豫离去的狼狈。
她显然是想要将失去控制的江恶剑封在这里,待时候一到,自会受不了此处寒冷而毙命。
一条不能为她所用的疯狗,必定只有死路。
不料,耳畔猎猎作响,脚下踏出一路缥缈,她的轻功已施展极致,仍低估了江恶剑的速度。
她刻意将这机关选在冰窖深处,为的便是享受猎物为着一线生机拼命逃往出口,却又赫然陷入绝境的恐惧。
然而万万没想到,这不到百步的距离,当她也如“猎物”般渴望着门外久违的温度,同样没能如愿以偿。
BY.寓言
也在脑后被猛地钳制之际,青焉回手便是一掌,依旧未能阻挡江恶剑顷刻伸向她的手臂。
“唔……”
青焉就这么被江恶剑一手捏住喉咙,拖行间狠狠震碎了周遭偶人,直至撞上冰冷墙壁,发出一声痛呼。
她下意识挣扎,可无论她使出如何招数,更有铺天盖地的天乾信香充斥在二人之间,江恶剑竟纹丝不动。
应是怎么也无法理解江恶剑这番怪异情景,青焉濒临窒息的脸上罕见的浮出惊恐,尽是血污的双手在江恶剑赤裸臂间没什么章法地抓动,划出一道道狰狞的血痕。
江恶剑却钳着她,青筋暴起的手臂又一点一点地向上,仰视青焉愈发痛苦的神情,面具下的嘴角却不自觉地翘起。
双目赤红,江恶剑像是已不知自己姓甚名谁,脑内不断涌现并将他占据的,只有曾几何时,所有人都与青焉一样,对他赶尽杀绝的仇恨。
江水无情,本不该仁慈。
这就是他应有的样子——一条杀人不眨眼的疯狗。
谁敢招惹他,他就要谁的命。
管他是十恶不赦,还是万劫不复,总归世间自此,再无江慈剑。
便眼看着面前的青焉再发不出一向笃定的笑,凌乱发丝下目眦欲裂,白霜霜的斗篷与衣袍不甘地四处翻飞,几指拘挛,最终无力地低垂,被迫沉默地咽了气。
江恶剑好像毫无感知般仍迟迟未松开手指,瞳孔无情越过青焉,无视了她直到最后也难以相信自己会命丧于此的悲愤。
只映出余光里,好似正在无声燃烧的云火石雕。
那道肆虐在云端的火焰,竟极为诡异的,与记忆中破碎的一幕猝然重叠。
他忽然想了起来。
那正是五年前,他被强行灌下洗骨丹化为地坤第一次发情时,在江寨遇到的七名擎山弟子——他们手中的厌云镖。
他们果真是敕风堂派去的杀手。
而江恶剑,确实杀光了他们。
却并非完全由于他当时的满腔怨怼。
也因为模糊中,他听见有一个人对他们说,他们此行的最终任务,是极乐井的“无赦”。
——务必,要杀死被关押在里面的司韶令。
第113章 邀功
“阿邵……”
江恶剑无神盯着手中早已悄无声息的青焉,口中却轻唤着司韶令——于满目血色间唯一牵动他神智,让他微有清醒的人。
也当司韶令的模样在他脑海愈发清晰之际,满身攀缠的杀意终是逐渐消散。
顾不得仍无法平息的情欲,也一时难以想通,自己为何会两度发情期间深陷暴戾,江恶剑看也不看一眼坠落地上的青焉,只在这森诡的冷寂中,喑哑地笑出声来。
原来,他们要杀了阿邵。
他们各个手持厌云镖,显然并非真正的擎山七英。
所以他当初杀死的七人,不是司韶令的师兄们,的确是后来被陶梧找出的,埋藏于树下多年,冒充擎山七英的敕风堂杀手。
“哈。”
江恶剑又发出一声轻嗤,灼热气息在眼前雾蒙蒙地化去,却也并未化开他眸底所有的阴翳。
他没能看清楚那背身对七人下令的罪魁祸首,可依稀记得,他的声音清润雅淡,乍听来,像铺着白雪的松枝。
如今细想,似乎并不算陌生。
想到那人同司韶令的关系,若当真是他,真正擎山七英的死必定也与他脱不开关系。
心下难免有些震撼,但或许早已对人心失去期许,江恶剑仅是紧皱起眉,倒没有过多的意外。
亲眼所见尚且不一定为实,何况是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