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渠清如许(4)

作者:清明谷雨 时间:2022-05-27 09:26 标签:强强 狗血 先婚后爱

  看着乔一跟玉屏往自己身上倒饬的环佩、玉带、锦袍、疏璃头冠,祝知宜皱了皱眉,欲言又止。
  乔一自小在太傅府伺候他,说话也随意:“公子如今正是立威的时候,暂且忍一忍。”宫中都是拜高踩低欺软怕硬的,他家公子是罪臣之后,前朝无依已是如履薄冰,排面排场上再不到位,更少不得让人看轻。
  玉屏跟了祝知宜这些时日,也不似从前怕他,端了昨夜那玉簪来问:“君后,发束太素了,要不要把这簪子也戴上。”君后这张谪仙下凡似的脸天天清汤寡水的可惜了,内务府送来的绫罗绸缎、佩环玉饰如今都压了箱底。
  祝知宜可有可无,玉屏便给他戴上。
  宣和殿百司参拜,祝知宜抬手受礼,他本是生了一副和善的观音相,但不笑便端严清肃,正气端然。昨晚记人名又记到夜中,这会儿强撑着气色不大好,倒是显得有些清冷不近人情。
  他脸盲,认不全人,但问起话来毫不含糊,三言两语命中要害,各司越答越不敢糊弄,祝知宜看下边有人暗地抬手擦汗,不枉自己这几日天天看账到三更半夜。
  梁徽治国还行,治宫真不怎么样,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太后手下这一笔一笔烂账他也从不过问。
  祝知宜说要看采购账本,尚宫房掌司推脱账薄为宫秘,只认印令,无令不开封。
  谁都知道印令还在太后那儿。
  祝知宜有些不解地凝了此人两秒,又开始讲道理,《明德》《懿礼》某册某页,条条规规要给人掰碎了揉开了讲明白,又命京羽卫押下那掌司,就在百官众目睽睽之下,去其官饰官服。
  祝知宜语气不严厉,甚至是温和的,话却雷霆万钧:“尚宫房掌司藐视中宫,目无纲纪,敷衍推脱,意图逃避宫检,犯失礼、失职、失德之过,去三品,罚奉例。”
  一顿杀鸡儆猴把在场之人弄得脊背生凉。
  新君后根本不按常理出牌,他都不屑撤你这尚宫房掌司的职,直接便把宫中采购这一块职能从尚宫房剥离出来交给三司库。这无异于釜底抽薪,往后无论是这位赵掌司,还是太后手中那几块令牌都没了用处。
  这下下面的人知道急了,新主子外柔内刚,说一不二,纷纷表忠心。
  祝知宜知道这是人家的阳奉阴违,也不当真。
  散了朝,诸位宫官恭送君后回宫,殿门一开,众人皆是赫然一惊。
  天不知什么时候又飘起雪来,皑皑一片,仿佛要把大地都埋起来,旷寂天地间,一人执伞站在殿前梅花树下,长身玉立,眉目漆黑,眼带淡笑望向他们君后。
  玉冠、佩环、紫金绣边外袍,是圣上。
  各宫长官顾不得讶异,跪了一地请安。
  祝知宜皱了皱眉,宫训历来就没有皇上亲临的,梁徽来干什么?这是信不过他?
  梁徽看祝知宜从玉阶上走下来,他今日披了件鲜红外袍,衬着雪更显肤白,妙目漆黑,薄唇文秀,眉心一点痣,白雪烈火,如不染尘埃的画中仙。
  梁徽走过去将人纳入伞下,当着各司百官的面柔声喊:“清规。”
  “……”祝知宜鸡皮疙瘩一起,回礼:“皇——” 梁徽打断他,又喊了一声:“清规。”
  语气淡淡的,丰润唇角噙着点意味不明的笑,然后扫了一眼他后边乌泱泱一群人,目光回到祝知宜脸上,好整以暇地等他想起来。
  “……”祝知宜想起来了,他比剑输了。
  真的要叫么?
  那日输了剑后他就去问了梁徽的字以备不时之需,谁料梁徽真的一直记在心上,并且不准备给他浑水摸鱼的机会。
  梁徽就这么专注看着他,眼神宽和含笑,极有耐心似的,只有祝知宜感受到了他的强势,可见对方是非要他在这百官面前叫出口来。
  祝知宜只好硬着头皮唤他:“君庭。”
  

第4章 小青天
  梁徽微微一笑,低声应,将伞往他那头侧,这才对还跪着的一地宫人淡道:“都起来吧。”
  他左手负在身后:“中宫归位,各司当忠心尽职,尽心辅佐,如有不逮,严责厉罚。”
  下头齐声应道:“遵旨。”
  众司长官着两道并肩离开的背影,四目相对,面色难明。
  皇帝从不过问后宫之事,而今特意来接人,但又不直接插手君后的宫训,只提点警告众司,既给君后撑了腰,又以示信任、尊重君后,这……谁能不道一句帝后情深。
  祝知宜想不到这些个弯弯绕绕,梁徽是来看他这把刀够不够锋利,能不能斩太后的乱麻的,只问:“皇上百忙还抽空来——”
  梁徽冷不丁侧眸看向他,目光淡而缓静。
  “……”祝知宜只得又改口,“君庭找臣有事?
  梁徽看着雪地上被他们走出一个个脚印,笑意温和地调侃:“既是‘君庭’,怎么还以“君臣”称之?”
  “……”
  梁徽不逗他了,道:“从理藩部经过,便来看看。”往日这条宫道他总是一个人走,如今有人并肩,感觉有些不同与微妙。
  梁徽看了眼他的发束,道:“和田玉配清规,好看。”
  祝知宜摸了摸头冠,他今天戴了那日张福海拿过来的玉簪。
  “皇、君庭送臣、”祝知宜换个称呼连话都说不顺溜了,罕见升起几分烦躁,“送我这簪子做什么?”他那里佩环玉饰品多的是。
  梁徽微凝他,听闻他因缴了佟瑾的金簪被太后召去骂了一顿,刚好手边有块和田玉,想做便做了。
  他捻了捻伤口还未好的手指,只道:“清规觉得呢?”
  “……”祝知宜不太想和梁徽这种笑面狐狸说话,高深莫测阴晴不定,话说三句留半句,君心难测,你猜我猜,劳心费神。
  祝知宜把手从手炉里伸出来:“臣来撑伞吧。”他向来是最重规矩的,宫道上人来人往,叫皇帝给他撑伞算怎么回事。
  梁徽微闪,没叫他碰着那冰冷的伞柄,把他的手重新塞进手炉里,拂走他肩上一片花瓣:“清规喜欢梅吗?”
  “喜墨梅。”画着好看。
  小时候祖父教他画得最多的便是墨梅,说墨梅色黯,无香,然枝干修直,大雪压不低,如君子。
  祝知宜望向茫茫白雪,不知祖父的冤屈何时也有洗尽的一日,若是可以,他不做君子也罢。
  梁徽兴致勃勃道:“怡沁苑那头新栽了数十亩白梅成木,等放晴我邀清规一同去看。”
  祝知宜可有可无,犹豫半晌,终是忍不住说出口:“移栽劳财,年尾还是节源存蓄为好。”
  “……清规说得是。”
  梁徽走哪儿都不爱带乌泱泱的随从,身边至多跟一张福海,如今张福海一退下,便只剩他们两人的身影在这白皑皑寂悄悄的天地间游移。
  梁徽挑了条偏僻的宫道,许是太静,传来哀婉泣血的求饶,祝知宜眉心一蹙,循着微弱的哭声快步绕过宫道,梁徽只得打着伞紧跟上。
  是秦太妃的嬷嬷在训人,周旁围着几个侍卫。
  那宫女年岁不过十二三,脸和唇都白着,冰天雪地里衣不蔽体,血肉模糊,染红好大一片雪。
  祝知宜眸心一缩,让人拿袍子将她裹起来,问:“还能起得来么?”
  几个侍卫看清来人,“嗵嗵嗵”跪了一地,桂嬤嬷也有一瞬心虚,福身请了安。
  祝知宜和梁徽都没应,就让他们这么跪着。
  小宫女看到来人也吃惊,强撑起力气若游丝答:“谢君后皇上,奴婢能站起来。”
  祝知宜皱眉看柳嬷嬷,他妙目庄严,面色一沉下来便是天颜端肃:“本宫记得这宫里不许动用私刑。”
  柳嬷嬷支吾道这下人不知规矩冲撞了秦太妃,要教规矩。
  祝知宜不悦,宫里私刑泛滥梁徽从来不管,不少主子喜欢用及其残忍恶劣的手段折磨宫侍,什么“吊金钩”、“绣面春”、挖眼、纹面、髡发、鸩杀、练缢数不胜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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