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想当好人啊!(160)
“就……聊了聊龙星河分化失败的事。”碍于齐耀辉当初的那个怀疑,老严的回答显然十分犹豫。
奈何张凯听了那么大的一个八卦,要不是警队纪律严明,他实在很有上论坛八一八的欲望,急忙抢道:“原来龙星河当年是被他老爸逼分化的!”张凯不是“飞越集团”专案组的成员,曲江与龙星河的关系他至今不甚了了。“卧槽!亲爹啊!太狠了!”
“行了!张凯,回去再说。”注意到年知非脸色不好,齐耀辉急忙打断张凯,伸手去关对讲机。
年知非却沉默地摇着头,拦住了齐耀辉。他不想齐耀辉永远带着一个心结来“原谅”他的过去,他更加不想再为真正的龙星河承担他那些不堪的过去。于是,他说:“具体点。”
“明白!”张凯兴奋莫名,语调微微上扬。“你们走了以后,沈微民就对钟家华说‘害龙星河分化失败的人不是我,责任在你。金炳强和苗文要杀龙星河夺权,当时你是龙星河的保镖,哪知保镖不争气,反而还要雇主来保护保镖。后来龙星河中了圈套,被金炳强和苗文关进低压仓然后排入大量Alpha信息素,龙星河性格倔强不想分化成Omega,于是在分化后的半小时内就耗尽了体内信息素。’
“然后钟家华就说‘我虽然没用,但龙少爷一向很有本事。金炳强和苗文设计不了他,是曲江将计就计害地龙星河分化失败,你和曹亦刚都是帮凶。’结果沈微民就笑了笑,说‘曲先生的脾气你也清楚,我也是身不由己。’这不就等于是承认了吗?”
齐耀辉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紧紧扣住了年知非微微汗湿的手掌。两人十指相扣,仿佛要以此来传递力量和勇气。
年知非用力闭了闭眼睛,勉力克制住微微发颤的嗓音,又问道:“然后呢?”
“然后钟家华就说‘你比曹亦刚坦诚,我很满意。所以我们的生意可以谈,但要先看到更多的诚意。’”张凯续道,“然后沈微民就点头说‘没问题。’,接着他们就走了。所以……这个‘诚意’究竟是什么呢?”
张凯话音一落,齐耀辉即刻一脸期盼地望住了年知非,哪知年知非竟也十分苦恼地拧起了眉。如今想来,当龙星河的那些年里,钟家华大概就是离他最近的那个人。钟家华知道他很多事,但龙星河却从不关心钟家华的所思所想,因为没必要。然而,年知非是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他与钟家华的关系会彻底颠倒,会由他来盯死钟家华不断揣测钟家华的想法。这可真是天道好轮回!
齐耀辉见状不由轻叹一声,安抚地拍了拍年知非的手背。他正要劝解年知非两句,哪知年知非竟忽而面露惊恐,大声吼道:“耀辉,车!”
电光火石间,先是一道强光打来,紧接着就是“砰”地一声巨响。一辆大型集装箱货车自丁字路口悍然杀出,狠狠撞向了监听车的车头。
意外猝临,齐耀辉根本来不及反应,只本能地猛拽方向盘反身抱住年知非,将他紧紧地压在自己的身下。重击之下,年知非先后听到了三声巨响,身体先是腾空而起,然后又重重地砸在地上,接着又身不由己地侧翻过去,被安全带绑着倒吊在了座位上。
“哗啦!”
监听车被撞地四轮朝天后,车头的玻璃亦瞬间碎裂。头晕目眩的年知非顾不得自己,急忙用双臂揽住齐耀辉,唯恐落下的碎玻璃会扎进他身体的要害部位。
“耀辉?耀辉!醒醒!”撞车之后,是一段短暂的,死一般的寂静。年知非扶着齐耀辉的脑袋试图唤醒他,可却徒劳无功。
原来撞车的瞬间,齐耀辉虽已打死方向盘尽力避免撞击,也已及时解开了安全带离开驾驶位。可那恐怖的撞击仍是他首当其冲,此时,他已是脸色苍白昏迷不醒。他的左臂和左小腿都已扭曲成一个奇怪的角度,显然已严重骨折。
望着那已彻底扭曲变形的半边车头,年知非突然意识到了钟家华想要的“诚意”——齐耀辉的命!
事情还没结束!
年知非瞬间反应了过来,他急忙解开安全带,抱着齐耀辉往车外撤。
此时已近深夜,往来的道路并无别的车辆,街道一边的路灯已被监听车撞断了一根,更远一点的路灯显然给不了这辆监听车多少光明,唯一的光源则来自刚把监听车撞翻的集装箱卡车。开着大灯的集装箱卡车招摇地停在路口,不一会,两侧车门被推开,有五名穿着一身黑色作战服蒙着面的成年男子各自提着一把M10微冲从车上走了下来。
清脆的子弹上膛声打破这片寂静,犹如死神降临时的轻咳。
听到这声熟悉的声响,刚把齐耀辉背去路旁草地藏身的年知非忽然平静了下来。危险,或许是他生命中永远都抹不去的底色。他深吸一口气,一面抽出手枪,一面伸手摸了摸齐耀辉的脸颊,低声说道:“耀辉,神会保佑你!”顿了顿,他又低头吻了吻这个屡次用生命保护自己的男人,郑重允诺。“我的灵魂会与你同在!”
说完,他又自齐耀辉的身上抽出另一把手枪插进枪套,转身面向敌方。
漆黑月色下,年知非的双目幽深如井、森冷如刃,仿佛失侣的孤狼唯有仇敌的鲜血方能使他得到平静。
第一声枪响,来自监听车的后侧。
只听“嘭嘭”两声,集装箱卡车的两个大灯被打穿,四周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显然,这一场狩猎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齐耀辉知道自己在做梦,因为他居然看到了龙星河。
龙星河这个人很奇怪,很男性化的名字偏偏长着一张艳若桃李的脸孔,分明是淫糜成熟的气质,可脾气却冷若冰霜还特别爱害羞。他是一个谜,矛盾、分裂,就好像他的人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分割成了截然不同的两段。
22岁之前,他是个放浪形骸花天酒地的纨绔子弟,吸毒、滥交,玩女人也玩男人,他就是放纵堕落醉生梦死的本身。直至22岁生日的当晚,终于玩出了火。他受一个Alpha男妓信息素的影响,分化了,分化成了外公绝对不能接受的Omega。外公是信义堂的老大,一向说一不二辣手无情,他不敢让外公知道这件事,只能向曲江求助。
曲江把他带去了M国,回来的时候受了点伤,说是被人伏击。其实不是,他应该是在曲江的安排下接受了腺体手术,暂时掩盖住了Omega的信息素。之后,他的母亲死了,然后外公也死了,他的身边只剩下了曲江。
于是,生活露出了他残酷无情的真容。
他以为他是曲江亲生的,可原来不是。曲江骗他签了授权书,从他的手上拿走了外公留给他的产业。那个时候,他还糊涂着。直至信义堂的两位元老金炳强、苗文要杀他夺权,再不济也要逼他分化成Omega。
因为根据龙越飞的遗书,一旦龙星河分化成Omega,他就无权决定信义堂和飞越集团的掌权人,他所签的授权书就是无效的。
只是没想到一向被他四叔形容成“欺软怕硬”(疑点)、“自私自利”(疑点)、“酒囊饭袋”(疑点)的龙星河居然有一身好武技(疑点),更加性格倔强(疑点)情愿分化失败,也不肯分化成Omega(疑点)。
齐耀辉的大脑在不停地尖叫,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疑点?!
分化过的人怎么可能再次分化?就算第二次曲江动了手脚,他的武技由何而来?就算武技的事是他刻意隐瞒,前后性格变化又怎么说?一个自私自利的酒囊饭袋为什么会愿意接受对自身具有一定危险的腺体手术?他就不怕自己因为大出血死在手术台上吗?一个欺软怕硬的酒囊饭袋哪来的恒心和毅力练就不输于自己的武技?一个放浪形骸的酒囊饭袋为什么居然会连一个简单的拥抱都要脸红?人们都说相由心生,可是一张糜艳堕落的脸孔如何配得上一个坚毅果决的灵魂?
齐耀辉仰头看着龙星河,他没有戴眼镜,可他双瞳中的杀气却犹如黑沉的浓雾氤氲了整个眼瞳。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孔无言地传递着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冷漠和死寂,仿佛燃到尽头的灰烬,再不复半点期冀。
“龙……”齐耀辉顿了一下,强迫自己将语调调整为低缓柔和。“星河,告诉我,你还隐瞒了什么?”
齐耀辉原以为这会很难,可当他把话说出口,他才发觉,这原来真的很简单。无论眼前的整个人是什么样的容貌、什么样的名字、什么样的身份,他都无法不爱他。
“不要总是把话藏在心里,告诉我,相信我!我知道你不想死的,可以不用走这条路的!为什么?!”
龙星河没有回答,他筋疲力竭地倚坐在墙边,喉间的鲜血以水管断裂的力度喷了出来。
“不……不!星河!”
第一次见这场景的时候,齐耀辉心底唯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和罪犯该死的冷酷。可这一回,他却是惊慌失措心如刀割,跪倒,几乎是跌倒在龙星河的身前,徒劳地用手捂住他的咽喉。“星河……年崽,年崽!”
发现年知非就是龙星河之后,齐耀辉从未与年知非讨论过这个问题,他也一直下意识地回避着这个问题。可直至这一刻,齐耀辉终于清楚地意识到:即便年知非毫不介怀,他也永远无法忘记,是他,亲手杀了自己最爱的人!这份愧疚和亏欠将伴随他终生。
然而,龙星河却笑了。他握着齐耀辉的手,贴着自己的咽喉,笑了,没有怨恨、没有不甘,唯有轻松和释然。
刹那间,仿佛一道惊雷穿过齐耀辉的大脑。齐耀辉明白了,他什么都明白了!龙星河跟曲江去了M国大半年,容貌可以整形,拜如今日新月异的医疗科技所赐,自体移植的整形连法医都检验不出来,可唯有声音无法改变。所以他回来的时候声带受损,再也不能恢复。
你不是龙星河!你的确不是他!你是不是22岁之前那个永远醉眼迷蒙、永远色欲熏心的龙星河!你代替了他的身份,可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