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想当好人啊!(130)
半小时后,中途又接到齐耀辉电话的年知非飞车赶到了东港医院。在急诊室外,他见到了齐耀辉和云姨。齐耀辉面色黑沉,衣衫正面大半湿透,此时正搂着泪如雨下的云姨小声劝慰。
“齐耀辉!”年知非急忙冲上前追问,“小光怎么样?”
“他在浴室里割腕了,还在抢救。”齐耀辉也是一脸后怕。“幸亏你及时通知我。”
齐耀辉虽不是医生,却是一名惯于出生入死的警察,对人体的各种外伤也算是知之甚详。所谓割腕这回事,若是伤口比较浅,没多久就能自动愈合止血。若要成功,伤口必须深到伤及动脉。那么,顶多三五分钟,一条生命也就结束了。
齐耀辉接到年知非的电话后赶去云向光租住的房子,踹开浴室,迎面所见的场景正是云向光将自己泡在放满水的浴缸里,不省人事。并且,那浴缸的水已略显淡淡的粉红色。
万一我今天加班不在家?万一我没能及时赶到?
齐耀辉根本不敢去想这两个“万一”一旦成真会是什么后果,他只能用力地闭上双眼。
听到齐耀辉证实云向光还在抢救,年知非那苍白的脸上方才有了一点血色。他自胸臆间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蹲下身,握住云姨的手。“云姨,小光一定没事的。”
哭泣中的云姨却连看都不看年知非一眼,只默不作声地将年知非的手甩开。
年知非神色一黯,默默地垂下头。他知道,作为她儿子的情敌,云姨是有理由怨恨他的。
可下一秒,他的手却又被齐耀辉给接住了。只见齐耀辉轻握着年知非的左手,拧着眉以目示意他那四个被碎镜片蹭破的指节,仿佛在问:手怎么受伤了?
年知非无声地摇了摇头,缓慢却坚定地将手抽回。
齐耀辉眉心一跳,还未来得及发话,急诊室的帘子却被医生拉开了。
“医生,小光怎么样了?”云姨赶忙冲上前问道。
“幸亏发现早!伤口已经缝好了,观察一个晚上就能回家。”医生的话音中也满是庆幸。“家属先去办理住院手续吧。”
在医生的身后,两个护士将已然清醒过来的云向光给推了出来,推向住院部。
“云姨,我去办手续,让年崽陪你看着小光。”眼见云姨站在原地六神无主,齐耀辉即刻与年知非交换了一个眼神。
不一会,年知非帮着两名女护士将云向光移上医院病床。两名护士给云向光换好了输血袋很快离去,云向光却紧紧捉住了年知非的手不让他也跟着离开。
“为什么要救我?”云向光怨恨,近乎怨毒地看着年知非。“我死了,你们不就可以快快活活地在一起了吗?”
云向光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输的,他防备年知非早在齐耀辉对年知非有意之前。这么多年了,云向光一直很努力地跟齐耀辉身边的每一任爱慕者做朋友。而在这些爱慕者当中,年知非明明应该是最好对付的那种。
年纪还小涉世未深,性格温柔敏感,又有很强的正义感和道德洁癖,这样的人根本不会容许自己去当好朋友的第三者。可为什么最后却也是他,翻脸无情,毫不犹豫地抢走了齐耀辉?
——如果你真想死,你就不会发微信给我。
这一句,年知非忍住了没有出口,他只沉默地将云向光的手指掰开。
“还是你怕我死了,你和耀辉之间会永远有个心结?”云向光的追问却是咄咄逼人。
他不怕年知非,至少现在不怕。这里是医院,他打赌年知非不敢在这里对自己动手。
年知非叹了口气,低头望着云向光的双眼认真说道:“如果你自杀只是为了给我和齐耀辉添堵,我觉得这毫无价值。”
“你懂什么?!”云向光又羞又怒,竟不知自何处生出一股巨力,教他一下子坐起身来指着年知非歇斯底里地尖叫不休。“你夺走了我的一切!你这个……小偷、骗子、魔鬼!我把你当朋友,你抢走我的耀辉!年知非,你不是人!”
如今再回想往昔种种,云向光立时意识到怕是上次年知非殴打自己的时候他就已经得手了,并且还把齐耀辉吃地死死的。所以,他就彻底撕下假面,再不愿敷衍讨好自己。原以为年知非是个好哄骗的小白兔,没想到,居然是个扮猪吃老虎的狠角色。这一张张面具教人眼花缭乱,怕是齐耀辉都不知情。
云向光越想越恨,越想越为自己为齐耀辉不值,竟要挣扎着扑向年知非,似想与他同归于尽。然而,他手腕的伤处才刚缝合,这么一挣扎立时便又渗出血来。
云姨见了只觉心惊肉跳,急忙上前抱住云向光连声哭喊:“小光,别这样!你要有事,你让妈妈怎么办哪……”
“妈……”云向光低头看了云姨一眼,方才强装出的凶狠顷刻褪去,他忍也忍不住地嚎啕大哭起来。“妈,我心里好苦啊!”
眼见云姨和云向光两人抱头痛哭,年知非生平头一次体会到了进退两难的滋味。进一步,没资格;退一步,偏又舍不得。他只能紧紧靠在门板上静默地看着他俩,直至积攒满伤心,然后转身离开病房。
病房外,刚缴了住院费的齐耀辉已然坐在走廊的座椅上,他的手边还摆着一小瓶酒精棉和一小瓶碘酒。见到年知非出来,齐耀辉立即起身叫道:“年崽……”
“什么都别说了,他没事就好。”年知非只觉心力交瘁,绕开齐耀辉向前蹒跚而行。“我该回去了,这里不是我该呆的地方……”
齐耀辉不明所以,忙上前一步拽住他的胳膊。“年崽?”
“非非,等一下!”可不等齐耀辉说话,云姨就从病房内追了出来。
齐耀辉和年知非二人同时循声回望,只见云姨脸孔煞白、双手握拳、浑身颤抖地一步步走向年知非。
齐耀辉本能地上前一步,挡在年知非的身前。“云姨,有什么话您跟我说,别为难年崽。”
哪知,云姨“扑通”一声,竟跪倒在了他俩的身前。
“云姨,您这是做什么?”眼见自己的亲生母亲跪在自己的面前,年知非晕眩地近乎魂飞魄散,急忙也跪了下来撑住云姨的双臂,颤抖着道。“起来!有什么话,我们起来再说。”
“云姨,您起来啊!”齐耀辉也慌忙上前,从背后架住云姨的腋窝,试图将她拽起来。
老泪纵横的云姨却只哽咽着摇头。“云姨求你……求求你……”
许是云姨自己也知她的所求毫无道理,是以她哭泣半晌也说不出一个字来。只是想起病床上苍白荏弱又近乎疯狂的儿子,慈母之心又是痛不欲生。
“小光已经这样了,他这么死心眼,真的不能没有耀辉啊……所以,云姨只能求你……”
“云姨,我说了,这事跟年崽无关!”
齐耀辉又是无奈又是愤怒。可对着眼前这个惊魂甫定伤心欲绝的老太太,他又只能尽力压着火。
“我喜欢谁,没人可以控制。即便没有年崽,我也不会喜欢小光。强扭的瓜不甜,云姨,这话是您说的。”
“我知道,我是说过……”云姨羞愧地抬不起头来,泪水愈发汹涌。
她从来美貌,即便年过半百也向来妆容整齐温婉动人,可如今却是涕泗横流失态地无以复加。
年知非见了只觉心痛不已,忙搂住云姨单薄的肩头轻声喝令:“齐耀辉,别说了。”
云姨倚在年知非的怀里哭了一阵,不知为何竟觉安心了不少。“非非,云姨知道你一直都是个好孩子,就请你再帮云姨一个忙……”
“不行!”齐耀辉却不肯松口,不等云姨把话说完,他就已铁青着脸否决。“绝对不行!”
云姨泪流满面地拉着齐耀辉的手祈求:“耀辉,云姨不强求你一定要接受小光。可你,你至少哄哄他?你们就假装分手,就哄哄小光,不行吗?云姨就只有这一个儿子了呀……”
这最后一句,齐耀辉和年知非同时抽了一口冷气。
片刻后,齐耀辉把心一横,伸手进怀中。
“我答应你!”可同一时间,年知非已断然应声。“我答应你,云姨。我跟齐耀辉,分手!不是假装分手,是真的分手。”
“什么?!”齐耀辉双目圆睁,错愕地看着年知非,忘了反应。
他怎么也没想到,年知非居然会选择在这个时候从背后捅他一刀。
恍惚间,他仿佛又看到老严指着他的鼻子大骂:“齐耀辉,你这个大傻逼!”
年知非也一瞬不瞬地看着齐耀辉,一字一顿地道:“我已经想清楚了。我还未分化,齐耀辉是Alpha,可我不想分化成Omega……我,不想被标记。我知道那有多痛苦……所以,云姨您就放心吧。”
云姨又是惊喜又是羞愧地望着年知非,久久才问道:“……是真的吗?”
——真的。
齐耀辉在心底默默回道。
他知道,这个理由不是说给云姨听的,而是说给自己听的。他的年崽,多聪明呀,又聪明又凶狠。一眼看穿他内心深处最隐秘的妒恨,然后狠狠地捅上一刀作为报复。
果然,年知非低头看着云姨,清楚回道:“真的。”
他的话音是如此地温柔,可齐耀辉从不知道,原来他的温柔也可以像刀一样。
年知非却似放下了心头大石,他长出了一口气,又抬起头向齐耀辉平静言道:“你该进去陪着小光。”
齐耀辉怒极反笑,咬牙切齿地说道:“年知非,真有你的!”
年知非充耳不闻,他起身将云姨自地上扶起,柔声建言:“云姨,小光住院还需要准备些日用品,不如我陪您去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