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算命,不好惹[穿书](40)
白亦陵身子微微前倾,他这个人向来记恩也记仇,虽然和陆屿话赶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让他来自己做饭,但是依旧记得对方为救他受了伤,总不能让人家真的去干粗活。
结果陆屿没有白亦陵想象的那么废物,那斧头的刃已经钝了,他半边肩膀上有伤,干脆就单手劈木头,竟然也一点都不费力,一下一个,干干脆脆,嘴里还哼起了小曲。
白亦陵慢慢靠回了门框上。
夜色一点点变得浓郁,不远处的房间里透出昏黄的烛光,洒在院中,风声簌簌,更显静谧。
陆屿这辈子还是头一回有人让他劈柴,但在如此的情形之下,他的内心却觉得颇为温馨,仿佛人间烟火,岁月安宁,这辈子都要这样过下去了似的。
他很快劈好了柴站起来,见白亦陵刚刚跟着他来到厨房,现在也依旧一直倚在旁边看着,陆屿便抬起头来,冲他笑了笑。
——不管以后怎样,反正这一刻的光阴,是只有他们两人共同拥有的,他生来乐天,那么最起码现在就已经十分满足。
白亦陵本来也正出神,眼见陆屿看他,挪开目光顿了顿,有点尴尬,一言不发地转身出去了。
他的年纪本来就不大,但自从两人相遇以来,陆屿只见他行事老辣,机敏睿智,从来没有个少年人的模样,现在这副又没办法又别扭的样子,才算露出了几分真性情,很是讨喜。
陆屿看着白亦陵的背影,明明被人家甩了脸子,心情却犯贱一样好到飞起,干劲十足地把灶台里的柴塞得满满当当,一面还美滋滋哼唱着他那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听来的破烂小调:
“说别人害相思,我从来不信。到如今,眼看着要轮到自身……想着他,念着他,恹恹成病。不茶还不饭,不痒又不疼……”①
陆屿用柴把灶台整个堵死了,觉得火力旺盛,就算是烧十顿饭也使得,拿起火折子去点。
“那一日你把眼色丢,到而今,悬的我心……”②
唱歌的声音逐渐小了,陆屿提起袍角蹲下身来,歪着头往灶里面看,不明白为什么点不着火。
窗户上传来轻轻敲击的声音,一个人小声在外面叫道:“殿下?”
陆屿大喜,立刻站起来将窗户打开,齐骥正在外面。陆屿刚来到这处院子的时候,用狐族的法术跟他联系过,齐骥这才匆匆赶来的。
他好不容易找到了主子也是一脸高兴,连忙说道:“殿下,您可还好么……”
“嘘,小声点,别让白大人听见了。”陆屿揪着他的肩膀把齐骥拽了进来,按到灶台边上,“本王很好,你来的也甚巧。我记得你会做饭是吧?快来!”
齐骥:“……”
他堂堂一国亲王的侍卫统领,要在这个小破厨房里面做饭?
……不,就算他区区一个侍卫统领,做饭什么的是没有问题,那为什么淮王殿下一开始会在这里琢磨怎么做饭!
齐骥:“殿下,他们把您怎样了?是不是给您下毒了。”
陆屿道:“饭都没吃,下什么毒?别废话了,快去,要是耽搁时间一会进来人了,本王就煮了你。”
齐骥默默洗了手,切了会菜,终于还是没忍住,幽幽地说:“殿下,您煮不了我。”
“您不会生火。”
“……”
陆屿踹了他一脚,跑到旁边研究灶台去了——如果白亦陵真喜欢能做饭的,他现在不会不要紧,可以学嘛。
眼看着天色逐渐晚了,下人过来询问白亦陵是否要去准备饭菜,白亦陵道:“不用了,淮王在做饭。”
下人目瞪口呆,结果就听见厨房那边喊了一声:“来人,过来给本王端饭!”
下人傻乎乎看看声音传来的方向,又愣愣地扭头去看白亦陵,见白亦陵嘴角一抽,扬了扬下巴,于是连忙跑去端饭菜和布置桌子了。
齐骥非常能干,一桌子的饭菜虽然算不得什么豪华大餐,但看上去也称得上是家常美味。
陆屿光明正大地带着齐骥出来,冲白亦陵笑了笑道:“来,吃饭吧。我记得这几个菜你以前在家里也常吃的。”
又冲着其他的下人说道:“你们也一块吃吧。”
这个时候大家都饿了,想动又不敢,纷纷去看白亦陵的脸色,白亦陵无奈道:“都吃吧。”
简直都要让人忘了外面很可能还有刺客在到处乱窜呢——他人生当中无数次躲避过追杀,这是躲的最没自觉的一回。陆屿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好像会传染,让大家也有了种天塌下来当被子盖的错觉。
这里的下人们糊里糊涂就吃上了“淮王殿下(的侍卫)做的饭”,出去也是可以吹上一辈子,各自端着饭到后面就餐去了,陆屿大方地对齐骥说:“不要拘束,你也来尝尝这手艺吧。”
齐骥好像吃了苦瓜拌芥末:“……谢殿下。”
陆屿想给白亦陵盛饭,白亦陵已经在他动手之前干脆利落地装好两碗米饭,又拿起筷子,分别摆在两人面前,然后坐下就吃。
陆屿脸上神情一松,清了清嗓子,试探着说道:“吃饭了,就是……不计前嫌,重新……当朋友?”
白亦陵用筷子夹起一根青菜,都没抬眼看他:“这饭做都做了,还差吃这么一口?殿下你也吃吧,不然凉了。别想太多。”
陆屿端起碗,说道:“那可不能不想,你要是一直生气,我就吃不下去了。怎么样,还合口味么?”
白亦陵道:“真是好吃。本来看你方才劈柴的架势,臣以为殿下必定是远离庖厨之君子,没想到竟然有这么一手判若两人的好厨艺。”
齐骥在另一张小桌上,含恨吞下一大口米饭。
白亦陵话里有话,陆屿当然也不意外,对方又不是傻子,齐骥这么一个大活人凭空多出来,他问都没问,肯定就是已经猜出来真正的大厨是哪位了。
陆屿从容举筷:“过奖过奖,我这人学什么都快,以后还能做的更好。”
白亦陵悠然道:“是吗?其实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狐狸都吃生的呢。”
这话一出,陆屿没怎么样,离他们最近的齐骥却是吓得一口气走岔了,忍不住大声咳嗽起来。陆屿轻描淡写地扫了他一眼,齐骥顺顺气,压下心中惊疑,忙不迭地端着碗去后面和别人下人一起吃饭了。
这两人之间的关系,恕他实在看不懂。
终于说到正题了,陆屿放下筷子,慢慢地道:“其实我算不上是狐狸。”
白亦陵没有打断他,陆屿想了想,向他解释:“你一定听过京都里的传闻,那些都是真的。我的生母确实是狐仙,她与父皇相遇的时候已经修成人形,所以狐族的血统对我影响不大。那回是因为受了伤,化成那个样子消耗小,伤口容易复原。后来我回来,也只是喜欢在你这里住着……不是故意骗你。”
陆屿一直在想尽办法哄人,其实这时候白亦陵那股火也消下去了不少,他看了陆屿一眼,说道:“我之前说的那些话……”
陆屿迅速接口:“听到了一些。但你也没说什么特殊的东西,哎呀,我都记不起来了。”
他故意叹气道:“其实我哪有那个心情去关注什么别的事。你说我这一遭,可多倒霉!变成了那么一个小东西,还偏偏没找到机会自己坦白,就被你这个办案子的大行家凭毛识狐给揪出来了——真是丢人。”
他觑着白亦陵的神色:“老实跟你说,你看我现在强颜欢笑,其实就是不敢想这些事,想想都没脸坐在这。”
陆屿的语气充满了可怜与懊恼,白亦陵明知道对方是故意的,但想起他刚被自己捡回来时发生的那些事,也不由觉得实在滑稽,嗤地一笑。
伴随着身边烛火,饭菜暖香,白亦陵这一笑乍然绽出,清冷中忽现粲然,甚是动人心魄。
陆屿见他总算展颜,心里由衷的一阵高兴,只觉得平生所做过的事再没有比此刻博得对方高兴更有成就感,也看着他笑了。
白亦陵这笑容出现的极为短暂,一现便收,重新恢复正色,认真地冲陆屿说道:“我不知道先前那些话你听到多少,又明白多少,但我确实不是刺杀你的人。”
“我知道。”
陆屿见他如此,也正色道:“我不否认,一开始确实怀疑过你,因为那个时候和你不熟悉,刺客又似乎是特意扮成了你的模样。但我这些日子跟在你的身边,自然能够判断出你不是刺客。”
陆屿说完之后一顿,又道:“我手下的人这一阵也在调查此事,不得不说,临漳王的嫌疑很大。现在虽然调查不到证据,无法告知父皇,但你要小心他。”
白亦陵自己知道这事是陆启做的,因为他看过原著。在实际上他们所生活的世界当中,这件事可以说是一件很重要的机密了,陆屿特意对他说,无非是在提醒白亦陵,陆启找人冒充他的模样刺杀亲王,不怀好意。
白亦陵心中一动,说道:“多谢提醒。”
他斟酌着,半真半假地向陆屿解释:“有人陷害我的事情我先前知道一些,也知道你怀疑我,我有特殊的消息渠道,不便透露,现在你没事,咱们也能把误会澄清,也算很好了。”
白亦陵这是在冲陆屿把自己曾经对他说过的那些话给圆上,他心里还在盘算着怎么应对陆屿的追问,没想到这位小爷的关注点却转到了另外一个诡异的方向,认真地问他:
“所以你第一次看见我这样子的时候,态度疏远,不是因为讨厌我,是因为觉得我怀疑你是刺客,心里不高兴?”
白亦陵愣了愣,琢磨了一会才记起来,他头一次见到人形陆屿还是上回一起救聂家的孩子,然后两人去了酒楼小坐,当时陆屿的态度好到只能让他想起“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九个大字。
他无从解释,含含糊糊地敷衍道:“是吧。”
陆屿微一垂眸,歉然道:“我起初确实怀疑过你,这个无可辩驳。”
他诚恳地对白亦陵道:“但认识你之后就没有了,以后也绝对不会。先前的事,我向你道歉。”
白亦陵惊讶地看着陆屿,陆屿的神情非常认真,绝对不是在开玩笑:“对不起。”
对方如此认真,这声道歉真是让他接受也不是,不接受也不是,面前青年的形象逐渐与自己熟悉的小狐狸重叠,那种亲密的感觉逐渐找回,白亦陵忍不住笑了起来:“真是怕了你了。没关系,来,吃饭吃饭。”
两人看似不熟,其实已经同桌吃饭过无数次,陆屿自然而然地给白亦陵夹了点菜,他们都讲究“食不言”,当下不再交谈,专心吃饭,饭桌上的气氛却在无声当中十分融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