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慈光 下(99)
……
宴会上,德光帝特地召了沐慈陪他说话,德光帝也不在意,让出宽大龙椅的一边对沐慈拍拍,沐慈也不在意,坦然坐了下去,两兄弟手拉手,肩并肩挨着一起说话。
德光帝问:“水探花呢?”
沐慈轻描淡写道:“他趁我醉酒冒犯我,被我打了一顿捅了一刀,在王府里抢救。”
德光帝:“……”
“放心,有乐镜在,他暂时死不了。”沐慈道。
德光帝噎了一下,郁闷道:“那你和定海将军……”
“你今天寿诞,先不说这事。”沐慈道。
德光帝:“……”这是什么意思?是怕我不高兴啊,说明事情肯定不如自己的意。不过九弟体贴,不在这时候让他堵心,德光帝也就叹口气,换了话题,道,“北戎副使只缴纳五百万银的财物,真就只放一个?”夹了块蒸糕到沐慈嘴边。
“当然,我说出去的任何话都是有信誉度的。”沐慈张嘴吃了蒸糕。
德光帝看九弟没犹豫就吃了,心里高兴,又去夹其他的美食,沐慈也张嘴吃了,然后点评一番,德光帝记下九弟爱吃的,其他沐慈不爱吃的碟子推到了一边。
“你这一招赎买,可有后手?”德光帝对沐慈的聪明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沐慈眼珠儿滴溜溜一转,一手搂着德光帝的肩膀,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我一开始就只打算让他们救下大贺居道,死的九个,有几个是跟着大贺家的小部落的贵族。”
一句话,就足够已经有了政治敏感性的德光帝明白。
没救下的其他北戎部族的人,会对慕容家和大贺家寒心,就算不能致使他们国家不合,至少也是个疙瘩,没准什么时候爆发。
德光帝双眼都是笑意,想捏捏沐慈的小鼻子,可到底在外人面前忍下了,就用力箍一下沐慈的肩膀,嗔道:“九弟,你真坏。”
沐慈拍开德光帝的手,继续吃东西,一边说:“道歉国书会登载入邸报,会叫枢密院机要司送往北戎,涉及到国家脸面问题,慕容仁回去不但不会因救了大贺居道而受赞许,反会被问责。”
“恩,然后呢?”德光帝又问。
沐慈道:“大贺太后为人强硬跋扈,把持朝政三十余年,大力扶持大贺氏族,打压慕容氏族。而慕容倬身为皇帝,快四十岁了还是个傀儡,慕容氏族早与大贺氏族不合,我把口子撕得更大,迟早让北戎内部不稳。”
德光帝心中欣慰:上位者不和睦,对国家来说是灾难。看看西凉北戎就是反例,西凉太子与五王子不和误了多少国事?北戎太后与国王不和,对国家又有多不利。
还好自己和沐慈和睦,九弟对敌人都是冬日寒霜般的冰冷无情,对自己确实真正的信任无伪啊。想到这里,德光帝又高兴的投喂了内侍新端来的食物:“这个紫色馅饼你爱吃吗?”
沐慈嚼一嚼油炸的类似南瓜饼口感的东西,问:“芋头做的?”
“恩。”德光帝又喂沐慈吃了一个。
沐慈道:“星海从海外搜集了许多农作物,过几个月我那边的田园种出来,有些可以推广的也能推广了,不过我必须先申明——但凡梅容带进来的好东西,为这个国家做出的贡献,史书上必须记他一笔功绩,不能因任何原因抹杀了。”
血统不是否认一个人功绩的理由。
这是应该的,饶是德光帝也没办法摇头,更说不出梅容的什么坏话来,心知梅容十几年纵横四海,实在堪称一个挖不尽的宝库,只是从前大幸不重视他,没给他机会。
好在梅容遇到了沐慈,懂他!信他!给他机会,维护他!
梅容在沐慈手里绽放出异彩来。而沐慈有了梅容,更是如虎添翼。
沐慈说完这些,就端着那一碟紫色馅饼走下御座,回自己的王座,与梅容坐在一起,分享美食。两人行为亲密,目光交缠,根本不容第三者插足,毫不避讳在天下人面前展露他们之间深笃的感情。
德光帝一声长叹……
自己和九弟合作无间,对国家有利。而梅容与沐慈在一起,对这个国家来说,又何尝不是一件幸事呢?
第419章 必须给岁币
大幸与西凉国宣战的消息,让天京城的百姓惊慌了一阵,后来发现太阳照常从东边升起,德光帝的寿诞也照样举行,还要开放宣德宫和金鳞池,让百姓观看各国珍禽异兽,小日子照样过得欢脱乐呵,也就淡定了。
再说这也不是西凉先攻打大幸,而是大幸主动宣战,还是楚王挑的头——百姓就不止是淡定了,个个先给西凉人点好蜡,大有买包花生,等着看西凉人好戏的架势。
德光帝愉快的寿诞过后,便是给北戎使节最后的期限了。北戎副使慕容仁再不愿意,也不得不打落牙齿和血吞。不敢再做小动作,极其老实交出了道歉国书和赎命财物。
假日后恢复早朝,慕容仁就将黄澄澄,亮晶晶的钱财和宝物,一箱一箱铺了一地,内库财物丰厚的德光帝还好,直叫一直愁国库空虚的大臣看花了眼。
方如远当堂念了北戎使写的《致楚王殿下歉意书》,北戎使的语气十分诚恳,认错态度良好,充分认识到在大幸的地盘上抢楚王的桌子,并企图攻击楚王的行为,是不正确的,是违背国家和平条约的,是违反人类道德准则的……
从邸报中分离出去的副刊,已经独立成为了一份官方报纸《每日朝闻》,北戎的致歉书就登载在首页要闻上。大幸民众像是打了一场胜仗一样,家家庆祝,户户挂彩,为这一次的精神胜利庆祝,也从侧面反映了大幸人对楚王的敬仰与崇拜,是绝对不容人欺辱的。
这一天朝会,还讨论了高蕃与南理提交的重开边贸的国书,但依然没有达成共识,还在讨论阶段。不过这一次,两国申请的消息登入了邸报。
同时在楚王授意下,登入邸报的还有四国在十一年前签订的几份称臣纳贡的国书内容,上面每国每年该缴纳多少岁币,也十分清楚。
这一下可算直接戳了马蜂窝,不仅四国使节风中凌乱——他们真没想到楚王都不打个商量就直接公布,逼得他们不拿个态度,不拿钱出来,根本就无法下台。
就是大幸人也是第一回知道有这样的国书,整个国家上至权贵高官,下至贩夫走卒都在讨论这件事。很快把“X王与胡子不得不说二三事”“八一八某王男宠”这样的八卦给轻易压了下去。
……
于是第二日沐慈上朝,就有个不知道是不是脑子进水的御史,居然当庭指责楚王这种不打招呼随便公布国书的行为,指责他“十分不友好,太小气了,一点没有大国风度”。
平时不管御史怎么弹劾楚王,楚王一般都是爱理不理,不会针对打压哪个御史,但也不怎么理会攻击内容,只当什么都没听到。
今天听得这弹劾,楚王忽然在王座上冷笑一声,这让习惯了他淡漠表情的大臣,激灵灵抖了抖身体,打了个寒噤。
德光帝关心问:“九弟,可有什么要说的?”
“三哥,我觉得挺有趣啊,这是收了多少好处呢,居然为了帮四国说话,颠倒黑白。” 沐慈冷笑。
那御史激愤,指着沐慈道:“老夫自问一生清明,两袖清风,楚王为何血口喷人?”
“哦,那就是真蠢成这样了。”沐慈毫不客气道。
楚王毒舌是谁都知道的,重臣有许多当过他的老师,深刻领教过。所以没有一个大臣在这时候同情那御史。
御史老血都要吐了。
沐慈只是轻描淡写道:“国书是真的吧?”
这个大家都看过,没错。
沐慈道:“我个人认为,交情归交情,契约是契约。若因为和谁有交情,契约可以不遵守,那与这般言而无信之人可不值得谈什么交情。况且我们和四国并没交情可言。”
是的,还有仇。
沐慈冷冷瞄了那御史一眼,道:“没有交情,就为让人夸一声‘大方’,就可不遵契约,自己应得利益都不要……你不是蠢,是什么?”
众人:“……”是真蠢!
沐慈又一脸正经道:“大家谁和这蠢才有交情的,明天都去借个钱,只需夸他一句‘大方’,有‘名士风度’,他必不好意思让你们还钱的。”
难得楚王讲笑话,虽有些冷,可因为他脸色十分正经,好像真打算这样让人去做。众臣真有些觉得好笑的,忍笑忍得好辛苦。
那御史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红一阵,却实在找不到话反驳,又不敢对楚王不敬……楚王翻脸是真翻脸的,他从不和任何人讲交情。
“三哥,”楚王对德光帝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国与国之间更该如此。”视线又在所有大臣身上扫视一遍,神色冷峻,目光如有刀剑般实质地锋利,“大家记得回去算一算他们有多少岁币没给?什么时候给出诚意,什么时候再来具体商谈。”
众臣点头,但心里嘀咕:四国怎么可能会老老实实称臣纳贡?而且十一年欠下的是一笔天文数字……难道楚王是在涮大家,其实不打算重开的?
大家看着楚王。
沐慈倒给出了他此举的解释:“想一想十一年前的凶险。这充分说明太容易到手的往往会嫌东嫌西,讨价还价,还不懂得珍惜。”
朝臣对政治都比较敏感,此时才恍然,这明显是为了给四国大大的教训,以免让四国以为大幸没脾气,生出十一年前那样的乱子来。
大臣服气了,反正边贸开不了,大幸又不着急,他们决定站在楚王这边,不叫高蕃、南理欠债还钱给出一共十一年的岁币,绝对不肯重开茶马互市。至于西凉和北戎……一个战争中,一个可能要宣战,不着急谈边贸问题。
……
朝堂的消息,因为夜行卫得到指示,所以故意对敌国的细作透露了,各国使节团得到了消息,没侵略过大幸的纷纷觉得庆幸,而四国使节眼都是黑的。
高蕃有几个年轻气盛的使节,立即嚷嚷着要回去,准备开战开战。立即被大使一个锅贴打老实了。
开战个P,十一年前他们有铜有铁造了兵器,倾巢出动,与北戎、西凉、南理四线威逼大幸朝,结果呢?
高蕃大使白桑阿奇是一个大部落的族长,在高蕃诸部联合的“高阁”议会上是很有发言权的,他脑子里把前事与现状都过了一遍。
十一年前,四国都没能讨到好处,高蕃和南理虽然出其不意突破了人家的边防线,可愣是被自发抗击的民众堵着了,无法深入,惹来天授帝御驾亲征,才小半年就全被灭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