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球跑后大美人带崽要饭(56)
他宁愿裴酌是潇洒地回到白玉京。
裴先觉是落水而亡,他早应该让裴酌远离任何河道。
偏偏出了水疫。
挖参人会在人参上系一根红绳,免得人参跑了。月老会在有情人的手腕上绑上红线,促成姻缘。
他给裴酌绑的红绳,到底是徒劳。
裴酌在白玉京,还会戴他的红绳吗?
天公重抖擞,降下裴酌,而他没能保护好裴酌,仙人又将裴酌收回去了。
萧循问裴酌的学生:“把裴夫子今日在河边的一言一行,一字不漏报上来。”
三十来个学生,互相印证补充,把裴酌说过的话,复述了七七八八。
萧循抓住重点:“裴酌跟你们说,他将来会因事停课半年,要你们自主学习?”
学生们点头:“千真万确,裴夫子说这叫停课不停学。”
裴夫子虽然平日一副兢兢业业的样子,但骨子里的懒散,学生跟他处得久了,还是能感觉出一二。他们以为老师要休息或者游学,并没有追问原因。
萧循看着水面,看着岸边的鹅卵石,无法自欺欺人这是裴酌计划内的离开。
但是裴酌说的请假半年,究竟要做什么?为何没有跟他提过?
白玉京和玉京是两重世界,他一直知道裴酌来自白玉京。
白玉京太好,有裴酌努力教书追求的一切,而玉京……他看向一旁被雷劈焦的尸体,只有残害裴酌的恶徒。
——一个在学堂霸凌弱小被裴酌拒收的世家子学生。
萧循掐着掌心,虎口流出血来,寒声道:“洛王氏一族流放三千——”
他顿了顿,想起裴酌的种种主张,还是在出口之前,忍了下去。
裴酌不会赞同他因为一个人犯罪祸及全族,尤其是这人已经被雷劈死了。
他道:“逐出玉京。”
李如意:“是。”
陛下很少迁怒,更少祸及全族,比起先帝经常把罪臣后代流放三千里,陛下登基以来几乎没有使过凌冽手段。
这回是怒极,然后却在最后收回成命。怒是裴酌,心软也是因为裴酌。
……
一旁的工人窃窃私语,他们在岸上干活,将全程看了个分明。
“一下水就跟化在水里一样,裴夫子是水做的吧,水神?”
“原来神仙真的个个好看,裴夫子真是神仙。”
“不冒犯神仙,被天打雷劈,刚才我眼睛都睁不开,谁看清楚了?”
“我看清楚了,裴夫子和那个下地狱的离得那么近,分毫不伤,后来为了救人才落到水里。”
“裴夫子教我们做水泥,天庭都是用水泥做的吧?”
萧循听着耳边的议论,在水边站到了天黑。
李二跪在他身边。
李如意看见了陛下眼底的悲伤,不敢替李二求情,只是一道跪了下去。
陛下听闻裴酌出事时,直接调动了守卫皇宫的全部御林军,眼下这道桃李河,御林军列阵打捞,就是捞小鱼小虾都能捞光,遑论是那么大一个人。
裴酌回不来了。
李如意不知道他去哪,只从陛下身上感觉到了深秋般的的寂寥。
陛下还是太子时,母后薨世,那时也很伤心,但这次却是寂寥。
玉京的秋天,自桃李河始。于陛下而言,此是千秋第一秋。
湖上的船点了灯,雪粒夜晚视力不行,归拢在主子肩上,寂寞地咕咕叫了一声。
萧循动了动,哑着声道:“李二。”
李二:“罪人李二愿以死谢罪。”
萧循冷然:“死倒是轻松。裴酌不在,你暂代他的公立学堂的校长之位,勤恳督学,有教无类,尽他未尽的职责——”
萧循最后瞥了一眼黑黝黝的桃李河,声音散落在空旷的河面,“他想桃李满天下。”
说罢,萧循踏出一步,顿了顿,才从水泥堤坝上下来。
李如意赶忙把李二拎起来:“振作点,陛下没说死,只让你暂代,说明裴公子还能回来。”
李二看着李如意:“真的?”
李如意:“是你了解裴夫子,还是陛下了解?”
李二:“陛下了解。”
李如意:“明天记得去上课。”
李如意提振完李二的士气,连忙跟上陛下。
回程的时候不必像来时那样赶。
直到进了城门,萧循才说了一句话,“通知太傅。”
李如意喉头一塞,太傅那么大年纪了。
萧循沉默一会儿,道:“我亲自去请罪。”
李如意:“此事非陛下所愿,太傅定能谅解。”
策马驶过长街,萧循忽然刹住马蹄,目光转向公立学堂的匾额。
裴酌要停课半年,是早有计划。
他的宿舍里会有线索吗?
萧循下了马,径直翻墙而入,通往裴酌宿舍的青石路,萧循这几个月踩了百来次,有时候裴酌也不知道。
李如意见陛下闷头找什么,连忙掌灯。
萧循也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
裴酌这间屋子所有的东西都是他准备的,找来找去都是他的。
可他还是翻了个底朝天。
萧循搬开床板,李如意掌灯靠近。
“离远点。”萧循喝止,怕火星掉在床板缝隙里的那张折起来的信纸上。
萧循小心翼翼取出,翻开。
“去白玉京,读博……”
裴酌一直心软,时不时把留信拿出来删删改改好,读博的时间从三五年,到三年,再到两年,不能再少了。
萧循目光在五年、三年、两年里滑过。
可以看出,裴酌对于离开这事早有准备,甚至怕自己匆忙,留了信件给他。
萧循的目光亮了又暗。
只是竟不肯给一个确切的时间,让他等三年、五年,还要让他继续办学,不能松懈。
萧循合上信件,深吸一口气,出门去了太傅府。
李如意不知道陛下与太傅说了什么,只知道到深夜,裴太傅才送陛下到门口。
裴清许道:“臣在这里等白玉京的裴酌回来,凑一对父子,我相信他会回来。”
萧循和裴清许对了信息,心底有底一些,盯着裴清许手里的信,道:“太傅能否能将信件还给学生?”
裴清许:“臣明日再看看。”
握着这信,仿佛就是攥着底气,萧循争不过太傅,只能作罢。
雷劈世家子的异像,许多人都曾看见,萧循安排人盯着市井流言,一通安排下来,竟不用睡觉就到了天明上朝。
一个侍卫抱着一箩筐的花生进来,“陛下,这是种植园呈上的花生,产量丰厚,见所未见,请陛下和裴公子过目。”
萧循想起,这是裴酌在街上偶遇农政司的贾敛,把花生卖给他种。
除了衣物外,他注意到裴酌的不同,便是因为他同贾大人有交集起。
实验田里被雪粒祸祸了几颗花生,裴酌还神气地提着笼子过来找他要个说法。
他走过去,捻起一颗,掰开来,两粒饱满的红皮花生落在掌心。
原来裴酌已经来了半年,足以一季花生收成。
萧循却觉得一眨眼就过了。
萧循确定这产量极高的花生也是白玉京里带来的,花生丰收是圆满,裴酌却消失了。
侍卫忐忑道:“贾大人说,这些花生要全部留种,一半送到岭南种第二季。”
贾大人在两个月前就提前去了岭南,把花生交给经验丰富的老农看管。
他跟裴酌谈话后,就像打了鸡血,跟陛下要了旨意,在岭南开辟试验田,不想在玉京待了,想去一年两季收成的地方,还要赶着下半年研究什么杂交水稻。
萧循:“送过去吧。”
他攥起手心,两颗花生正好磨在伤口上,磨出十指连心的疼。
“三年,超过三年,朕就把你的花生都煮了。”
……
裴酌打了个喷嚏,环顾四周,别说驿站了,他都不知道该往哪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