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日(65)
东半球B国也连忙称是:“有人亲眼目睹三十二日的发生,这是多么珍贵的一手资料!而且西半球的三十二日者一定早早地相互联络上,可以共渡难关。那时候我们还在呼呼大睡呢,还要等几个小时后他们才会重新经历一遍不亚于西半球的恐慌,在形成人群小团体方面,东半球落后了西半球很多啊。”
眼看东西半球的对立情绪越来越明显,联合国秘书长哈哈一笑,缓和气氛说:“这不很好吗,各有优势,可以互补,合作共赢。”
众人都心思不一地给出敷衍的笑容。
在某个间隙,谁突然说了一句:“不知道我们这两百个人中有没有谁是三十二日者。”
透过电子屏幕,气氛一下子变得诡异起来,每个人都顿时格外关注那些屏幕上人脸的眼神和微表情,希望从中看出些猫腻来。
对于一国领袖来说,能进入三十二日,绝对是弊大于利。这意味着他们独身,没有成群的保镖,能轻易被暗杀或者制服。
如果被暗杀,无疑会给他的国家带来剧烈的动荡。很少有人会相信自己国家好端端的大领导突然死于心脏骤停,执政党不给出一个合理的说法很容易引起国民忧虑和群体激愤,到时候不发动一场战争恐怕难以消除国民的愤怒。可如今全球都笼罩在三十二日的阴影下,战争一旦开启就不可收拾。
如果某个领导人在三十二日被绑架了,并且他贪生怕死、屈服于匪徒淫威,也许现在参加全球视频会议的表面上还是这个人,但真正能主导国家决策的人,却已经悄然更换了面目,躲在三十二日里操纵提线木偶般操纵一个国家领导。在这种情况下,一个领袖人物和七岁的程思思并无多大区别,他们都难以反抗。
这次会议唯一的成果大概就是肯定了《三十二日科学家豁免协议》有存在的必要。后续,各国相关负责人将会一起商定细则,不断完善该协议,然后正式签订,以保证科学家在三十二日里的安全。毕竟想要探清三十二日的真相,需要全世界的科学力量一起联合起来。
各国都初步认同,各自的官方人员在三十二日里不管遭遇何种国籍的科学家,在对方拿出证明后,将享有绝对豁免权,无论何种情况都不得伤害对方。如果对方正在从事较为严重的反人类违法犯罪行为,可回到正常世界后向该科学家国籍所属国投诉,国籍所属国必须在联合国公证下对该科学家进行审判。
在后续的细节商定中,各个国家的负责人都将磨破嘴皮子,以争取到最符合本国利益的协议条约。
在如何界定科学家的范围,就会有无数的争吵。物理、化学、生物方面相关专家,自然要被归属进科学家类别中,那么医学、人类学、社会学呢?
有个国家争辩说玄学家应当算进去,被其他国一致否决,以至于那人一直在众人耳边喋喋不休:“你们不觉得三十二日本身就很玄学吗?我们从科学的角度去阐释是应该的,但不能完全堵住另外一条路!多条路多条希望……”
科学家的门槛也需要进行一番拉拉扯扯。三十二日里人数很少,肯定不能以现在的要求去界定三十二日里的科学家,博士算是了,那硕士学历该算进去吗?本科学士总该不能算了吧。
但自己国家有本科生在三十二日里而又将挪作他用的负责人努力拉低门槛:三十二日的人那么少,本科学历已经很重要了!在正常世界中专门培养培养,足够完成三十二日的艰巨探索任务。
假使本科学历也算进“科学家”,那肯定还要看学校排名,全球前多少名的大学才适合呢?每个国家都想以自己的人来划分界线。
华国此方面负责人正想方设法把易阿岚给算进去。虽然大家都认为计算机专家不是科学家,而更可能是三十二日的“毒瘤”黑客,但易阿岚是人工智能和机器人专家啊!有硕士学位证在那白纸黑字证明着呢。华国负责人也有据理力争的说法:在人口奇缺的三十二日,人工智能多少能弥补人力缺憾,到时候做研究需要上天入海或从事危险性试验,不都得机器人上!
虽然自古以来,类似协议都只防君子不防小人。若是不想遵守,总能找到协议的漏洞,或者直接罔顾协议。
但考虑到三十二日前所未有的风险与未知性,害怕整个世界会因此被扯入泥潭,在各国政府支持下,联合国表示会招募一些三十二日者,组成一支调查队伍,对违反《三十二日科学家豁免协议》的人员和国家进行严厉惩罚,并对全世界公布其罪行。
“诸位,三十二日不容轻视,人类命运正悬于其上!”会议最后,联合国秘书长苦口婆心地强调。
这世界一直暗流汹涌着,三十二日只不过加剧了涌动。如果人类注定走向混乱无序,罪魁祸首肯定不是三十二日。
什么都在发生的世界里,遥远的霓虹和炮火一起闪烁,高尔夫球和子弹被同时击出,新生儿和濒死者都在哭泣,一个因为来临,一个因为离开。易阿岚享有宁静独自睡去,却在深夜忽有所感,睁开了眼睛。他往旁边看去,床铺依旧是空的。
易阿岚下了床,推开卧室的门,看到周燕安坐在客厅沙发上,他回来了。窗外淡淡的月光将他的存在送到易阿岚眼睛里。
周燕安听到声音,回过头。
那是怎么样的一双眼睛。
让易阿岚感到像是在漆黑的夜里,用一支手电筒照向了一面正在下雨的湖泊,小小的光圈里,雨水击打出无声的波动,不止不休。
周燕安说:“我吵醒你了吗?”
易阿岚摇摇头。
第50章 10月(8)
易阿岚走过去在周燕安身旁的沙发坐下, 他并没有顺便去开灯。任由月光做唯一的光明,这样有些东西就不必看得太清。
周燕安身上好像还携有十月底已经转凉的夜色。
易阿岚穿着单薄的睡衣,被刺激得打了个轻颤, 说道:“我前几天去看了程思思。”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易阿岚感受到了周燕安隐隐的抗拒, 或者说是“逃避”。
“我对一个问题有点疑惑,”易阿岚认真地说, “从概率上来讲,有些事不应该发生得这么绝对。我们的运气这么差吗,还是说, 对方的运气真的那么好?”
周燕安看着他。但很快, 他那双乌云笼罩的湖泊般的眼睛出现了月亮的倒影。
第二天, 罗彩云又召开了一次会议。除了严飞, 其他人都参加了,包括已经是科学家的孟起和八十岁高龄的退休飞行员刘今越。
严飞还在空军武器研发中心,与反间谍科配合调查间谍。
严飞一开始的调查方向, 是三十二日出现后,谁和程思源走得比之前更近、交往更不自然。但因为程思源和通信员们都不是科研人员,工作时间固定, 因此在轮值之后,他们有很多的时间在研发中心左侧楼的娱乐区放松休息, 他们常常一起打篮球、打扑克等等,关系都很不错,还会一起请假去最近的城里玩乐。
在过去几个月公共区域留下的监控视频中, 有时候能察觉程思源心事重重, 但看出他情绪低落、前来慰问、邀请他一起玩的朋友也很多,分辨不出这些人中哪一个会抱有其他目的。
没能发现其他异常, 这方面没有任何突破,又一条路被堵死了。
随着时间越来越紧,严飞向上面的申请得到通过,开启了对六位通信员的的审讯流程。
这六位通信员都来自各大部队,因为工作性质特殊,接受过反审讯训练。这意味着审讯他们,需要更强硬的态度和更残忍的手段。然而,这对另外五个人是不公平的,甚至很有可能是严飞推断错误,这六个人都很无辜。处理得稍有不当,都是一件不人道的□□行为。这需要严飞去衡量和把握。而一旦出现不可控的结果,也将是严飞去承受。
严飞这段时间休息得很少,脸色疲惫,眼眶浮肿,身体和精神上都经受折磨,他曾经审讯过很多人,但他知道那是他们罪有应得。严飞多么希望在审讯开启之前能找到蛛丝马迹,或者找到程思源在这个世界留下的线索。
如果程思源想方设法在三十二日对易阿岚说了那么多蕴含信息的话,也许会在正常世界也留下一点关于间谍的内容。但严飞一直没有找到,这让他有时候会怀疑自己,其实程思源根本什么都不想暗示,那些话都是临死前随口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