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说她怀孕了(208)
她深吸了一口气,捂着心口,慢慢地阖上眼睛,耳边依旧是蝉鸣声。她烦躁、想法脾气、想将那些秋蝉揪下来狠狠摔在地上。
然而她忍住了,大口大口喘息,因为隐忍是一种痛苦的情绪,一旦做了,就会感觉喘不过气来。
压抑自己真的很难受。
长年累月的压抑,会让自己很难受,甚至,改变性子。
她努力让自己静下心神,可夏蝉不愿放过她,依旧在自己耳边发出声音,她忽而不想忍了,疯一般跑到门口怒喊,“它们吵死了、它们吵死了……”
春月闻声赶来,婢女们更是不知所措,悄悄说一声:“主事说有蝉鸣,可我们没有听到啊。”
春月惊颤,说一句:“去找夫人。”
屋里忽而安静下来了,顾锦瑟平静地坐在躺椅上,发泄过后,感觉世界都陷入沉寂中 。
等虞氏赶来的时候,顾锦瑟哪里还闹,双眸呆滞,她问道:“发什么疯呢,都成亲了不知收敛性子。”
“阿娘,我忍了,这里就像压了一块石头,很难受。您说一回两回忍了,那么七回八回呢。”顾锦瑟彷徨不安,喃喃道:“我任性惯了,一回便觉得难受,更别提那么多回了。”
“阿瑟,你只能代表你自己,代表不了旁人。”虞氏叹气,“你在想明相对不对?”
说完这一句,虞氏眸色阴沉,自叹一句:“我竟想不到你对明相用情这么深。”
她看着自己的女儿,一口气压在心口,确实很难受,但她没有继续说话,而是转身走了。
往日女儿的问题,她可以解,唯独□□,自己一知半解,如何给晚辈解惑。
顾家气氛凝滞,适逢国丧,管事们将孝衣赶制出来,天子驾崩,百姓都要服丧。
天色一亮,招摇着一身素衣进来了,抓住顾锦瑟就说道:“德妃跟随陛下去了。”
顾锦瑟深吸一口气,道:“明相可曾见过她。”
“您说得很对,德妃死前,明相去过她的宫殿,现在汝阳郡王非要明相偿命。明相却说德妃舍不得陛下才跟随去了,郡王闹得不宁。太子无力,眼下宫里就差开火了。”招摇唇角蠕动几下,脸色发白。
顾锦瑟将这番话来回想了几遍,明相当真好手段,逼死了皇后又逼死了德妃。
“你先等我,你带我入宫见明相。”
“我来就是想请您入宫的,说实话,陛下去后,明相不吃不喝也不睡,我担心她熬不住。”招摇很担心。
顾锦瑟迅速去更衣,与招摇一道入宫。
谁知刚下马就遇到张明浅与杜衍,两人都升官了,前途肉眼可见的明亮,顾锦瑟下马与两人见礼。杜衍哼了一声,张明浅立即与她打招呼,“顾主事。”
“张大人心情不错呀,可是又遇到新的相好了。你的两位旧相好可都抛弃你了。”顾锦瑟笑吟吟地见礼。
杜衍咦了一声,“不就一个,哪里来的两个?”
顾锦瑟笑道:“那个相好和江南富商跑了,潆茴掌柜留在了宫里,你说,张大人是不是很可怜呢。”
“你又在胡说八道,张大人怎么会和潆茴有关系。”杜衍先开口。
张明浅看了一眼顾锦瑟,“顾主事,借一步说话。”
“怕是没有时间,我得先去找我妻子,你二人慢聊。”顾锦瑟果断拒绝了,她好忙呀,怎么会将自己送出去呢。
杜衍莫名其妙,看着少年人潇洒的背影后拉了一把张明浅:“你和潆茴是怎么回事?”
“顾主事一张嘴巴就喜欢胡说八道,你也信?”张明浅低头拂了拂身上的灰尘,漫不经心。
杜衍没有听信她的话,自己了解顾锦瑟,嘴巴厉害,但从不说莫须有的事情。她微微一笑道:“对阿 ,她最爱胡说八道。”
顾锦瑟大步往前走,在内侍的领路下在陛下灵堂内见到明祎。她轻轻走了过去,殿内跪了许多皇子公主,三公主在与四公主说话。突然间走来一人,她蓦地抬首,瞧见身影后,下意识看向明祎。
顾锦瑟走到明祎身侧停下,屈膝跪在了地板上,明祎轻颤,抬首看着她,目光冷冷,当眼中的人影慢慢清晰后,重重地吸了口气,她说:“你怎么来了。”
“我是你的夫婿,自然可以过来的。”顾锦瑟压低声音。
檀香盈鼻,白色的招魂蟠迎风而动,皇帝的尸身放在了灵柩内,众人说话都压低声音,谁都不敢在灵堂内放肆。
顾锦瑟跪下后,立即有眼尖的内侍拿了蒲团来,顾锦瑟低声道谢,她伸手握住明祎的手。明祎双手冰冷,触碰到温热的肌肤后,浑身一颤,暂时按住心头的那抹不安,她看向顾锦瑟。顾锦瑟凝着她,唇角凝着一抹浅笑。
帝灵内无人敢造次,更不会有过激的行为,两人轻轻对视,顾锦瑟抬手,将明祎鬓间散落的一缕发丝捋至耳后。
久违的宁静,让两人心平气和。尤其是明祎,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安然,慢慢地舒展眉眼。
明祎看着顾锦瑟,呼吸沉重而粗重,女孩从少女徐徐蜕变,在她的面前如花朵般绽开,时而娇媚时而温柔时而调皮,每一种风情都有她独特的美丽。
她在想,她爱上顾锦瑟了,那般的爱意深入骨髓。
顾锦瑟握着她的手,她望着顾锦瑟,以眼为笔,从眉眼慢慢地往下,略过挺翘的鼻子,不觉落在她嫣然的唇角上。
目光停在了唇角上,她看得发痴,呼吸愈发急促,一瞬间,她不想挪开眼睛了,心忽而疼得厉害了。
她慢慢地挪向顾锦瑟,身子几乎靠在了一起,她不由自主将脑袋靠在了顾锦瑟的肩膀上。
顷刻间,她似卸下了千万斤重担,浑身都轻松了了。她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渐渐地,呼吸平缓下来。
眼前忽而浮现那年初见,顾锦瑟直勾勾地看着她,那双眼睛真是好干净,如高山雪莲圣洁。
是她将圣洁无暇的灵魂污染了。
明祎胡乱想着,眼睛渐渐闭上了,困意袭来,她开始贪恋片刻的温暖,贪恋不属于自己的情爱。
她忽而开口:“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记得,陛下崩,我们和离。”顾锦瑟低头看着她紧闭的眼眸,深情凝视。
明祎浑身僵持,困意陡然间被驱散了,她坐直了身子,挺直脊背,一瞬间,她感觉心压抑得厉害,几乎透不过气来。这种感觉她太熟悉了,她深吸一口气,不能任性。
她慢慢地挪开,那股熟悉的香味突然消失了,她被压制得难受,有些直不起身子,略微思索后,她还是将脊背挺直,动作比往常慢了许多。
而下一息,有人大步走进来,是汝阳郡王,顾锦瑟下意识挡在明祎面前,而对方轻易将她提起,直接砸在了地上。
浑身脊骨都似被压碎了,她动作僵硬地爬了起来,而面前的汝阳郡王似乎被定住了一般,愤恨地看着明祎:“你娘死了,你就要逼死我娘吗?”
众人畏惧却不敢上前,顾锦瑟站起来后天旋地转,有一双白净的手扶住了她,她抬首去看,是张明浅。
张明浅告诉她:“你不该挡着,汝南郡王不敢对她做什么,对你,就不一定了。”
顾锦瑟愣住了,周身僵硬得厉害,她的眼睛盯在了明祎的身上,一个念头猛地似钉子钉入自己的大脑。
她晃了晃,明祎却站起来,与汝阳郡王平视一眼:“德妃娘娘殉情,您已经闹过一回了,再来一回,臣便让人侍卫将您送回王府休息,莫要扰了陛下的清净。”
“明祎、你为什么要这么狠毒。”汝南郡王紧握双手,神色阴鸷,两颊肌肉都在发颤,可想而知自己在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
“郡王殿下慎言,德妃娘娘跟随陛下去了,情意感天动地,您为何非要破坏这桩美事呢。”明祎语气平静极了,侧颜在天光的照耀下散着珠玉光华。
汝阳郡王也是幡然醒悟般后退两步,接着大叫一声,满面泪水。
他很可怜,顾锦瑟却在想,当年明相失去赵氏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痛苦。汝阳郡王已成年,而那时的明相不过是个孤苦无依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