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为何无动于衷(42)
只坐了一会儿,那首纯音乐顿住,紧接着是一串电吉他solo,随着鼓声和贝斯声的渐入,灯光照在舞台上,站在话筒前那个背着吉他的女孩儿抬起眼帘,唱出了今晚的第一首歌。
乐队小有名气,时不时能听见底下有人喊着主唱谢凛的名字,还有喊那个贝斯手和鼓手的,两首歌结束后,他们介绍了他们的新成员,曲然。
“操,是真牛逼啊,你们那首歌是自己写的吗?”演出结束后常则迅速和乐队成员打成一片,激动地和鼓手唠着,“太厉害了,教练我也想学写歌。”
“哎。”鼓手是个看着挺酷,结果一开口声音挺软的男人,有点儿受不住常则这一通问,只能朝着队友投去了求救的目光。
然后他的队友拒绝了这份求救并且开始商量去哪吃宵夜。
“这几个都是我的朋友,”曲然和他们介绍道,“这个你们已经熟了,叫常则,这个是林向骁,这个是……”
“湛,”湛乐开口后嗓子突然跑了调,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他看着站在队伍最后头的女孩儿,提高了几分音量,“我叫,湛思君。”
第44章
湛乐这句话多少有些突兀,打断了曲然的介绍,也没有说出自己的真名,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谢凛只是往这边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去玩儿她的手机,几个人顿了几秒后再度热闹起来。
这仿佛是一场突然迸发的玩闹,毫无硝烟地揭过,呼吸也因此被拖长。
她没有任何反应。
湛乐脑子里只剩了这一句话。
乐队最后选好去小夜市一家小龙虾吃,林向骁嗓子都成那样了,自然吃不了,但可以吃点儿别的,便跟着去了。湛乐稀里糊涂地被带过去,等旁边的林向骁给他剥好一只虾的时候,他才回过神。
“你怎么了?”林向骁问。
“……没事。”湛乐摇摇头。
乐队其他人也带了朋友来,大家拼了几个桌子凑成一块儿好不热闹,谢凛就坐在湛乐对面,小口吃着那个贝斯手给她弄的虾,半个眼神都没分给湛乐。
程在一早就说了别报太大希望。
这么突然出现的一个女孩儿,就是找了这么多年的妹妹,哪有这么好的缘分,哪有这么多的命中注定。
但湛乐还是觉得难受了,心脏被人攥紧了一样疼,他低下头掩饰突然涌上来的泪水,最后和林向骁说了句:“我去上厕所。”便起身,去了店外头。
这种小店一般都没厕所,得绕到夜市尾的公共厕所去。
周围堆了些垃圾,大冷的天也能散出点儿令人反胃的酸臭,湛乐远离了那些垃圾,也没往厕所那边去。
他找了个干净的地儿蹲下来,茫然地看着前方愣了一会儿后去旁边的小超市里买了颗棒棒糖,又找了个光照不到的地方蹲下了。
思想开始往四面八方各式各样不靠谱的地方扩散而去,他开始思考为什么谢凛听见湛思君这个名字后没有反应,会不会是因为她失忆了?或者年纪小,没记住哥哥叫什么名字?
可能吗?
湛乐想。
完全不可能吧,现在两岁多的小孩儿都知道自己叫什么。
湛乐又蹲了会儿,手脚开始发凉,一阵阵的风从他脸上吹过,他很突然的,想听听程在的声音。
没有任何预兆,像是从平静的湖中炸开一粒炸弹,思念如湖水四溅,铺天盖地地朝他涌来。
湛乐咬碎了嘴里的棒棒糖,还没把手机从兜里摸出来,一只手突然狠狠压在了他的头顶,猛地往下一压,与此同时有人扯住了他的胳膊,用力往后一扯,湛乐整个人直接趴在了地上。
“我操!”湛乐喊了声,下意识地弓起身子要反抗,身后那人直接用力踹在他的背上。
下巴被挫得生疼,湛乐下意识地想挣脱,却一点儿也动弹不得,对方不止一个人,在他趴在的时候直接按住了他的腿,手也被反剪在了背后。
“谁让你来的?”谢凛走到他身前,蹲下来,湛乐咬着牙抬起头,看见了她毫无表情的脸,还有冰冷的眼眸,“和上次那个姓程的,一伙的?”
“什么?”湛乐瞪着她,“什么姓程的……”
程在?
“别装傻,我那天看到你上他的车了,”谢凛的声音很淡,有些哑了,“谁让你来的?”
“直接送警局吧,”湛乐听出来这是那个贝斯手的声音,“反正……那边的人,没一个好东西。”
谢凛不说话了,她垂着头,头发从她的耳后滑落下来亲吻脸颊,最后她蹲下来,伸手捏着湛乐的下巴。
“你说你是湛思君,证据呢?”谢凛问,“证据呢?”
“……这能有什么证据?”湛乐被她用力捏到了伤口,疼得气都顺不上来,“我他妈用证据证明我是我?”
谢凛愣了一瞬,松开他的下巴又抬手摁住他的脑袋,把他猛地往地上摁了一下,额头用力嗑在地上,鼻子被撞出了鼻血。
“我在问你,”谢凛的声音还是没有一丝起伏,“证据呢?”
“操。”湛乐咬着牙骂了句。
“上一个来冒充湛思君的人被我们脱光了,丢进雪地里冻了好久,”谢凛说,“捞出来的时候他都不会说话了,可还是不肯透露是谁让他来的,衷心得像条狗。你呢?你也是狗吗?”
她不等湛乐开口,便站起来,说:“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是?”
湛乐开不了口。
额头,下巴,鼻子,被石头划破的脸都疼得厉害,但他脑子里却在逐字逐句地分析着谢凛的话。
之前也有人说他是湛思君,然后被谢凛识破了?
为什么会有人这样冒充?目的是什么?
不管目的是什么。
湛乐的脑子突然放空了一瞬。
有人会这样来骗她的原因只有一个。
“你们还要用湛思君来骗我多久?你们想当狗就去当,不要再来找我,”谢凛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刀,用力地朝下丢去,锋利的刀尖**柔软的泥里,“我不会……”
“你是湛思意吗?”湛乐听见自己的声音涩得厉害,“是吗?”
谢凛抿了下唇,神情莫测地打量着湛乐。
他们在这里的斗殴早就有人发现了,只是没敢贸然接近,这会儿人逐渐多了,看过来的视线也多了起来。
湛乐觉得自己像一个收监后又拉出来重审的罪犯,趴在泥土里,听见风声和脚步声,以及止不住的嘈杂的心跳。
谢凛的音调终于有了起伏,她几乎是咬着牙,问出了下一句:“我是,怎么了,你要带我回家吗?”
那最后的三个字像是被拖长的尾音,在开春之后依旧高冷的夜里划出最惊人的警报。
湛乐脑子里咕噜咕噜冒出许多想法,又说不清那是什么想法,乱七八糟地,搅得脑仁生疼。
“哎那边的!干嘛呢!”有个大叔举着手机往这边吼了一句。
背上的人起来的那一瞬间湛乐***开了他,往前走了一步,手抬起来却什么都没抓住,他看着谢凛,试图从她身上找出几分小时候可爱的样子。
但谢凛只是站在那里,风霜削烂了她柔软的外壳,她更像是被什么逼到绝境后不得不反击的兽,眼底刻满了恨。
她说她是湛思意。
湛乐往前走了一步,又抬手抹了把鼻血,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最后还是面无表情的,被额头鼻子和下巴的伤刺得生疼。
多莫名其妙又乌龙得一头雾水的再遇。
湛乐懵得一塌糊涂,又听见自己口齿清晰地说:“要证据是吗?”
谢凛看着他没出声。
“跟我走吧,”湛乐说,“带你回家,看看证据。”
“不,”谢凛说着,眼神里带了些许嘲弄,“把你口中的证据带过来。”
程在已经是第四次打湛乐的电话了。
他说今晚要值班是假的,不过的确是忙到了晚上。临下班的时候收了几个病人,又被科室主任叫过去开了个会,出医院的时候命都饿没了,但还是第一时间就给湛乐打了电话。
没人接。
一直到第四个电话因为未接听而被挂断,程在皱起眉,点开微信,好在上次就加了林向骁的微信,这会儿直接拨了个语音过去,对方很快接通:“啊,你好?”
“你好,”程在听见他的声音哑得厉害,愣了下,“湛乐和你们在一起吗?”
“刚走,说要回家拿什么东西,”林向骁那边的背景音安静了些,大概是从店里出来了,“怎么了?”
“我知道了,谢谢。”程在说完,挂断了语音。
然后开着车往湛乐家的方向驶去。
湛乐却狂奔在回家的路上。脑子里炸开一颗闪光弹一样白成一片,耳边嗡鸣不知,他什么都来不及想,甚至跑出小夜市一长段了,他才开始想,我为什么不打个车?
恰巧这时一辆出租开了过来,湛乐招手拦下,上了车后说出家里的地址,然后靠在座椅上,试图把自己碎开的思维拼凑起来。
迎面开来一辆车,车前灯晃得他眯起眼睛,别过脸,在一片混乱的汽车鸣笛声中听见了自己紊乱的心跳。
直到到了小区楼下,湛乐付完钱下了车,冷风照着脸上一吹,他看见了停在楼下的程在的车,大脑才开始转动起来。
谢凛说她是湛思意。
他找到妹妹了。
缘分真是个妙不可言的东西,淌在身体里的血液无时无刻地做着指引,要他向前走,要他去向该去的地方。
湛乐之前一直在依靠警方,想方设法地找她,贴小广告,发寻人启事,甚至因为湛停词一句“我帮你找她”就回来了这座城市,但无论如何都找不到,连半根头发的踪迹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