恣妄(74)

　　俞还比常人更需要坦诚的勇气，每次都要一点点地撬开。尽管觉得难以启齿，但是面对冯究望使他不得不坦白。
　　“我的确对夜店啊酒吧一类的地方有偏见。你就认为我老古板吧，我就是不喜欢那种地方，连带着你去我也不喜欢。”
　　冯究望说：“不会再去了。”
　　“你每次都能很轻易的做出承诺，都不为自己据理力争一下。”俞还说，“以后会后悔的。”
　　“不会。”
　　“那万一办不到怎么办？你压根没想过给自己留点余地，断的太干脆反而会出事你知不知道？”俞还说这些的时候一直很平静，“当然我自己也有错，错的更多。”
　　“你怪我没把你当成年人看……”俞还顿了一下，“的确是这样的，你说得对，我没能把你和那帮学生区分开，因为你本身就是我的学生。但是我又没法公平对待每个学生，你成了我的私心。”
　　这像是一句情话，但说的人和听的人都有点痛了。
　　“其次是隐瞒住宿的事情，我和萧培是同一间房，我确实觉得没有必要说，怕和你吵，结果真的吵起来了。本身工作已经很累了，我不想花心思去解释为什么，也没有为什么，房间就是这么安排的。”
　　冯究望不说话，只是越来越紧地圈住俞还。
　　俞还叹口气：“冯究望，不要抱着我不放，你这样好像树袋熊。”
　　“是不是道歉没有用？”冯究望问。
　　俞还看向落在天花板上的光斑，他们每次拥抱或是接吻办公室的窗帘都要拉着，谁抬头看一眼不觉得奇怪？
　　“为什么要道歉，这不是你的或者我的单方面的问题，是我们俩共同的问题。”
　　“那要怎么解决？”冯究望终于松开一点，侧过头看着俞还，两人的鼻息混在一块，热的温度直达嘴唇。但是没有吻，这不是接吻的好时候。
　　“我不知道。”俞还眨眨眼，“只要我还比你大七岁，只要我还是你的老师，这个问题就会一直在。”
　　年龄带来的差距是没办法缩减的，不是成熟和不成熟可以概括的，或者说他们在一起本身就需要相互磨合，说服对方或者投降于此。
　　“你不必为了我一直退，迁就对谁都没有好处。”俞还垂下眼，像是在冯究望也像是在说他自己，“我们都先冷静一下……”
　　“是不要见面的意思吗？”
　　“是不要见面的意思。”俞还见冯究望的目光暗下去，又补道，“但是周六日还是可以见的。”
　　“我们没必要冷战。”俞还说，“那不是我想要的。”
　　这是年长者的从容，理智冷静的分析问题然后提出解决对策。
　　冯究望只能答应，他提不出更好的意见。最根本的问题解决不了他们还会有第二次争吵。
　　俞还略带疲倦的神色令他说不出任性的话。
　　“好。”
　　俞还摸了摸他的头发，“嗯，那现在吻我一下。”
　　这是除了情事外第一次，他直接提出要求，想要一个吻。
　　尽管还是十分不好意思。
　　冯究望能感觉到俞还在自己怀里局促地动了动身。
　　他低声道：“好。”
　　因此吻是缠绵的，吞咽和呜咽声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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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洋站在看台上。
　　操场上冯究望正和别人打球，最近几天他好像闲不住一样，每天只要一有空就活动在操场，天黑才回宿舍。
　　这些天都没看他出入办公室，是和俞还吵架了吗？
　　为什么？
　　他们本身就不合适。
　　一个是老师，一个还是学生。
　　可是那又怎样呢？
　　至少他们站在一起挺般配的。
　　卫洋的思维越飘越远，最后想到一种可能——是不是他墙角偷看的事情被俞还发现了？不可能。冯究望不会主动告诉俞还，可要是万一……
　　“卫洋？卫洋！叫你你咋不应声？”有人叫他，“你不看群消息啊？俞哥让你去找他一趟。”
　　卫洋心底空下一拍，暗暗骂了句脏话。
　　“我知道了，这就去。”
　　他低头绕过人群，往后门走，迈上楼梯的每一步都异常沉重，他心里总有预感，俞还找他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俞还找他当然没好事，上周日查宿舍卫洋又没在！
　　俞还回来这些天一直心烦意乱没工夫收拾这帮混球，现在好不容易有时间，自然要好好教训一下这帮兔崽子。
　　只是卫洋这么害怕是他没有想到的。
　　俞还先是斟酌着说了几句话，卫洋完全没反应。
　　“卫洋，我在跟你说话，抬头看着我。”
　　卫洋抬起脑袋，他是藏不住事的，前两次和冯究望说话也是这样，一股脑自说自的。
　　“俞……老师，你是不是都知道了？”所以才会断定他喜欢冯究望。
　　俞还以为他在说逃宿的事情，“是，乔野川都和我说了。”
　　卫洋显然没听进去，“我、不是故意偷看的。”
　　俞还不出声了。
　　卫洋是他最后一个叫来的学生。
　　因为什么他自己清楚。
　　毕竟卫洋很清楚他和冯究望之间的事，心里大概也不承认他这个老师。
　　卫洋见俞还不出声，心里更慌了，“我真不是故意看，是冯究望，他明知道我站在楼梯上……”
　　办公室里静了。
　　“卫洋。”
　　“真的不是我……”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逃宿的事回头再说。”
　　卫洋慌乱间抬起头，俞还的表情很平静，看上去一点都不生气，所有情绪都藏在眼睛里了。而那双眼睛他读不懂。
　　老师长得的确好看，还是笑起来更好看。
　　卫洋习惯把自我塞在柜子里。
　　冯究望的一切行为都像火光，极致的燃烧，光芒耀眼令他忍不住追逐，惊叹并艳羡着。他要一面假装不屑一面偷瞄这份炙热。
　　但是卫洋不会嫉妒俞还。
　　俞还是更需要他去仰望的存在。卫洋所看到的俞还温柔、包容，虽然偶尔严厉但也是出于关心学生。因此他在俞还面前总要唯唯诺诺，这是一个学生对老师的敬畏。
　　如果可以卫洋是想成为这样的人，却也知道自己永远不会是。
　　“门别关了。”
　　卫洋走出办公室，身后传来冯究望的声音。
　　他刚回过头，冯究望已经绕过他推门走进去。
　　俞还已经什么都知道了，知道冯究望在走廊故意亲吻他，知道卫洋当时也在场。
　　少年总要为自己的恣意妄为付出代价。


第77章 缺点
　　俞还站在窗边，从这里能看到楼下的一大片的花草，还不是盛开的时节已经有新绿和嫩粉色冒出。
　　他知道冯究望进来了，直接问：“那天走廊里你知道有人在？”
　　“嗯。”
　　冯究望直接承认了。
　　俞还转过头面对冯究望，“以前我强迫自己不去想，毕竟你……你还小，你只有二十岁，不成熟不稳重都可以理解，但是你跟我说不要拿你当小孩子看，好，那么我想请问你这个成年人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俞还根本没想要他的回答，如果冯究望想总有理由为自己开脱，“这件事我们之前就讨论过一次，我不想再重复争吵，你说你不会再犯我再信你这一次。但是你要知道，这么做太恶劣了。”
　　自始至终冯究望都很安静地听着，没有反驳也没为自己辩解。
　　俞还说：“这周六也不要见面了，我真的需要好好想一想。”
　　“想什么？”
　　“重新梳理我们之间的关系，毕竟它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但是它确实存在。”冯究望说。
　　“……我没有要否定它的意思，我也没有要否定你。”俞还疲惫地叹了口气，“我只是有点乱，你要给我时间去消化。”
　　“我是不是让你失望了？”冯究望问。
　　“没有。”俞还说，“是我纵容你的，每次你犯错总是很快原谅你，我也有责任。”
　　“可是我让你难过了。”
　　冯究望知道自己怎么做能让俞还心软，他总是仗着年纪小欺负老师，在老师那里得到许多好处。
　　俞还一直在不断原谅犯错的自己，就算生气了也会耐着性子和他讲道理也要回过头看他。
　　俞还是甜蜜的小熊，是草莓最甜的那部分。
　　是他的老师，是他喜欢的人。
　　他不该令他露出那副疲倦的表情。
　　因此这一次他没有耍小聪明。
　　他甚至不敢走过去离俞还更近一点。
　　他怕俞还让他停下来。
　　“这学期我没有和家里人吵架，陈芳梅的电话我都接了，她不像之前那样频繁打听我的事，我们能很正常的交流，我没多讨厌她，只是也不会喜欢她。有试着交新的朋友……虽然过程不怎么顺利。”冯究望的语气平淡，像讲别人的事情也像把自己剖开，“可是这么做远远不够，我还没成长到能让你依赖的程度，多少有点焦虑。我不想我们吵架，但也不想是现在这种情况……如果我听话，我们这周日能见面吗？”
　　俞还默了默，“看你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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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诗新交了男朋友，和俞还通电话的时候能感觉到他的心不在焉。
　　“俞还，你在听吗？”戚诗在电话那端问。
　　“嗯？嗯。”俞还回过神。
　　“你走神了。”
　　“抱歉。”
　　戚诗犹豫一下问：“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俞还话说到一半止住了，有些茫然道，“是有的……嗯，等我想想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