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科玉律(93)
近两个半小时的车程,到目的地时已近傍晚,对方客客气气迎上来先打了招呼,考虑到席澍清舟车劳顿,就提出让他先休整一会儿。
席澍清没客气,微微颔首,去了专备的休息室闭目养神,一边又听了一遍郑斯年汇报他此前搜集到的资料。主要是给他一一介绍过会儿就要正式打交道的几位领导和三个在当地精品所专做涉外业务的律师的相关信息。
这些人手头上一定是出现了搞不定的业务或重要任务,所以才会着急找中间人联络,从省城里请一位精通涉外业务的律师来帮他们解决问题。
晚上七点十分,郑斯年提示时间,席澍清睁眼起身,不疾不徐的扣好西装外套,整理仪容。
席澍清正对着全身镜插口袋巾,郑斯年把他的手机递给他,席澍清垂眼一看来电人,瞳孔紧接着促收,他把已经叠好就快插好的口袋巾又迅速地抽了出来,纯麻的口袋巾瞬间散开成软塌塌的方形。
他的小花猫儿上次给他打电话...是酒后胡言乱语。
“怎么了?”他蹙眉直接问道。
郑斯年还算熟悉席澍清的习性,他很有眼力见儿的接过方巾,熟稔的重新叠了个比较繁琐保守的三点式,叠好后他想近身帮他老板插好这样必不可少绅士物件,席澍清一摆手,示意不用。
只听喻熹在另一头软糯糯开口道,“席老师,宋姨在家么?我想...我想喝她做的蛤蜊浓汤。”
倏而,席澍清轻轻抿嘴一笑,喻熹感觉自己能清楚地听到他的鼻息。
“她现在...应该在讲授茶艺课,接电话可能不方便。我把她的微信推给你,你自己跟她联系好吗?”
“好......”喻熹把尾音拖缓,他磨磨蹭蹭又问道,“嗯......我今晚,可以歇在你那儿吗?”
席澍清的嘴角愣是没垂下去,他的声音醇郁,“当然可以。”
“嗯...等等,您在家吗?”
席澍清还没来得及戴表,他示意郑斯年抬近小臂,他看了看他的表。
“我晚点回去。”应该来得及。
“好吧...”
“你能醒着等我吗?”他轻声发问,却像无毒的水蛇突然无声的吐出了毒蛇嘴中才会有的血红信子。
“不能!您又不是不知道熬夜容易脱发!”喻熹觉得自己中毒了,而且还是一招毙命,他潦潦草草,“那我挂啦!”
“嗯。”
席澍清浅笑,等喻熹挂了他才敛了敛笑容。
他点开微信找到列表里的宋应雪,然后给喻熹推送名片。
郑斯年早已经看呆了,他跟了席澍清很多年了,这是他第一次目睹这个举止端方雅正,对他们一向不苟言笑的男人讲电话时从头笑到尾。
那通电话,他瞥见的,备注是德语Sü?er,意为甜心,相当甜腻的一个词儿。
可这个词在德语中是用来形容男性恋人的......
席澍清又从手提包里取了条珍珠白的丝质方巾,叠了个很俏皮的扇贝形,并漫不经心的把它插进了西装左侧胸口的口袋里。
这是一种很随意散漫的叠法,郑斯年也看出了此刻他老板的心情极好。他悄无声息的打量席澍清俊秀的侧脸线条,他瞧清楚了他老板温情冉冉的眉尖。
不过几眼,郑斯年就慌张地转移视线,也没敢多言。
席澍清后悔了。
现在什么局他都不想去了,他只想快点回家。
回家...跟他家的小花猫儿温存温存。
这是喻熹睡在他家中的第一晚。
啊...我是甜文写手啊......
我应该是有这个恶趣味的,我真的要让小喻儿哭哭哭了。
第68章 他值得。
喻熹发了添加好友的请求后不到半小时就与宋应雪碰上了面。
宋应雪走得急,一身银白色流云暗纹缎面的旗袍还没来得及换。只见她细眉弯弯,用一支木簪盘着发,脚下踩了双丝线小绣鞋,她小步迈着,整个人看起来端庄又淑雅。
即便不露手头的绝活,就她这身出尘的仪容和举手投足间无意散发出的脱俗气质,足能秒杀现在一众装腔作势的女茶艺师。
两人先简单的聊了几句,宋应雪欣然答应了给喻熹做蛤蜊浓汤,然后她半挽着喻熹,跟他去不远处的一个24小时自助生鲜超市买了文蛤、洋葱等食材。
在回小区的路上喻熹很好奇的问了问宋应雪授课的相关情况,想看看她的授课内容与自己当初学的那些内容有哪些不同。
席家没有一个人是不懂茶的。宋应雪本身就出生于茶农家庭,自幼喝茶泡茶,后来她在席家又尽得席母的真传,早已能称得上是茶艺这种雅好里边儿的行家了。
提及专业性,其实席澍清和她现在都是国家三级评茶员和国家三级茶艺师,只不过女性授课更有亲和力也更符合人们的认知,所以附近很多的商业茶楼和茶艺培训中心都会砸重金请她去开课授课。她平时闲来无事,当然也乐得去多接触那些各行各业的茶艺新人。
喻熹斟酌片刻,他当初学茶的时候,动手操作那一块儿没好好学,冲泡功夫茶,对于“关公巡城”和“韩信点兵”这种精彩的步骤至今仍停留在理论层面,现在想来竟成了一大遗憾。
他大胆问道:“宋姨,您什么时候也教教我功夫茶的冲泡表演行么?”
宋应雪一笑,说得特别理所当然,“让阿清教你,他肯定愿意的呀。”
“额...”喻熹想起自己当初好像拒绝了人家,他尴尬道,“席老师太严格了,我怕他......”
“要真教你啊,我一定会比他要求得更严格。”宋应雪故意沉声说了句,她又拍了拍喻熹的小臂,似是安抚,“阿清那么宠你,他怎么舍得真正对你严格?你还怕他...”
喻熹一听这话,在心里哼了声,立马把旧账翻出来了,“他宠我?宋姨,您是不知道啊!”
他振振有词,“在他这不准那不准的规矩下,我就是一个连荔枝都不能连续吃两个的小可怜!”
宋应雪听后,起初是捂嘴轻笑,等想起某些往事了,笑得越发夸张,最后都快笑出泪花儿了。
“你听我讲...”她控制住笑意,“我记得阿清六岁那年,上小学一年级吧,有一天...他因为吃了两颗荔枝,真的上火了,还流鼻血了呢。人们儿时的记忆啊,一记可能就是一辈子......对喏,后来有好几年啊他都坚决不吃一颗荔枝的。”
“啊???”喻熹听了宋应雪解释的原由后一懵,竟然确有其事?
他撇撇嘴,“他这叫因噎废食,况且,也不是每个人的体质都跟他一样啊...”
什么奇葩体质,简直表态,非人哉!
宋应雪讲了一句老生常谈的话,“吃荔枝容易上火你肯定知道的呀,他也是为了你好!”
喻熹悄摸摸的翻翻白眼,最终还是闷声应了个嗯。
他也就敢在宋应雪面前吐槽几句。
在席澍清面前,席澍清但凡说了不准的,他连大气儿都不敢出一下。
......
对喻熹而言,席澍清那栋宅子太大,他每次去都可以产生不同的新鲜感。
快有一个半月没来了,他跟着宋应雪行经前院,借着月光和院外幽暗的路灯,发现院中又种了一排细竹,竹节挺拔凌云,就是看不分明是什么品种的竹子。
宋应雪抓着喻熹给他录了防盗门的开锁虹膜和指纹。
喻熹眸色深暗,这也意味着...从今往后他可以随意的进出这栋私宅了。
宋应雪是知道席澍清和他现在是什么关系的。如果上次席澍清是想暗示他宋应雪是席老爷子身边的人,那么,席家那头肯定早就已经知道他的存在了。
看宋应雪现在对他的态度,或许就是老爷子想对他表达的态度。
可能...要想搞定老爷子,只需要搞定了宋应雪就行。
喻熹心里无声的打着小九九,他转念又觉得自己想得太乐观了。
他甩甩头,不想了,打算等席澍清回来再问问他。
宋应雪一进屋换双鞋就径直进了厨房,她也没换身衣服。喻熹紧步跟了进去,看她系上围裙就拧开水龙头泡洗文蛤,烧水切土豆洋葱和胡萝卜,准备面粉佐料,开始做汤,动作利落干脆,一副特别能干的模样,很明显是厨房老手。
期间她又给喻熹榨了混合果汁,始终一个人忙前忙后的,别说让喻熹打下手了,她根本不让喻熹动根手指头。
喻熹只好老老实实站在门旁,陪着她跟她聊聊天。
宋应雪跟一般的妇道人家不同,她不八卦,不特意打探也不窥探他人的个人隐私,喻熹觉得跟她这种生活阅历丰富,见识多广,眼界又开阔的阿姨相处起来其实挺舒服的。
他聊到了自己下午去医院探望小侄子和抱娃的事儿,故意多嘴提了一句,“我觉得那个煤老板...也就是我表嫂那边的人,他们可能一直觉得我表哥他们一家是高攀了他们家。”
说到这儿他突然问宋应雪:“宋姨,我就在想啊,比如说我......您觉得我一个毛头小子,现在这能不能算是高攀了席老师呢?”
宋应雪把文蛤焯熟了,把蛤蜊肉一一夹出来,挨个取出肉里的“黑包”。
闻言她停下手头的动作,转过身抬头凝视喻熹。
灯下她的目光锐利,如芒如锯。
喻熹跟她对视,不为所动,静等下文,他问出这句话,本来就是为了试探。
“高攀这两个字...这个词,我认为重点不在高而在攀。”宋应雪突然粲然一笑,缓缓说:“高是对比出来的,高这个字基本不对人性作评价,而攀却是一种主动的、普遍令人不齿的行为。非要做个比较,客观上在某些方面...高低是有差距,这点你肯定也是承认的,对不对?”
喻熹默默点了点头。
“但攀绝对谈不上。如果你认为你高攀了阿清,那我宋应雪这么多年岂不是都在高攀席家?真想攀上,我改姓席不就得了,多省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