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念(10)
宋晚洲考了多久,两祖孙就在外面等了多久。
铃声敲响,广播里传来一道女声:“考试结束,请各位考生停止答题。考试结束,请....”
不多时,所有在附小考试的学生陆陆续续从教室里走出来,兴高采烈地庆祝寒假的来临。
宋晚洲坐在位置上收拾东西,把所有课本都装进书包,看到白羿羽嘴里叼着笔从后门进来,一脸轻松的模样,忍不住发问:“阿羽,考得怎么样?能进步吗?”
白羿羽把圆珠笔从嘟着的唇尖上取下来,略略沉思一会儿,靠坐在宋晚洲的课桌旁,眉开眼笑不甚在意地说:“额,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能稳住倒数第二名的好成绩!”
如果期中考试的时候因为拉肚子没参加考试的倒数第一再次拉肚子的话。
班主任李敏在上面讲着寒假注意事项,寒假作业由前面一排的同学依次往后传,传到白羿羽手中的时候,他直接往抽屉里一塞,看都不看一眼,更别说装进书包里带回家。
“晚洲,你寒假在家吗?”
宋晚洲把几本练习册塞进沉重的书包,颠了颠,偏着头说:“在啊,我要照顾弟弟。阿羽,你呢?有什么安排吗?”
白羿羽挠着头发,不好意思道:“我吗?可能跟奶奶一起去摆摊吧。晚洲,我要是有空就去找你玩,要是没空的话我们只能开学再见了。”
李敏宣布正式放假,让各位小朋友注意安全,要把作业写完。话还没说完,底下的学生就开始鼓掌,一窝蜂往外面跑去。
“那我先走了?”昨晚宋宽予说了奶奶会来接他,所以李敏一宣布放假,他就迫不及待要离开,今天降温了,他怕奶奶年纪大冷着或者摔着了。
白羿羽捞起椅子上挂着的空书包站起身,和宋晚洲并排走在一起,“等我一起呗,今天我要先去市场找我奶奶,晚一点和她一起回去。”
“哥哥!”宋景双手趴在铁栏杆上,眼巴巴地在人群中寻找熟悉的身影,等了一波又一波,门外站着的家长散去大半,他都还没看到他心心念念的哥哥,稚嫩的小手被冰凉的铁栏杆冻得通红。看到他出来的瞬间就跑了出去,直奔宋晚洲的方向。
等跑近才发现宋晚洲身旁还站着一个陌生的面孔,宋景站住脚,拉着脸,两道浓眉在那张小脸上紧紧皱起,不开心地盯着并排走来的两人。
“小景?怎么来了?”宋晚洲看到不远处的小团子,立马走过去把人抱起来,用温暖的手捂住宋景冻僵的小脸,“奶奶呢?”
宋景扭过头哼了一声,不理他,不满地看着后面站着的白羿羽。
白羿羽家里没其他孩子,就他一个,见到宋晚洲糯米团子一般的弟弟稀奇极了,想要伸手去碰他冻得白里透红的脸蛋,“晚洲,这就是你说的弟弟?还这么小啊?”
“嗯,”宋晚洲拿温暖的指腹轻柔地为宋景擦掉鼻涕,“宋景,我弟弟。”
宋景打开白羿羽伸到自己面前的人,肉呼呼的小手紧紧环在宋晚洲的脖子上,宣告着主权。
虽然不知道宋景怎么突然不开心,但宋晚洲还是把他抱在怀里,地上虽然只有一层薄薄的雪,但踩久了积水容易把他冻感冒,宋景每次感冒生病都要持续很久,难受得要命。
“小景怎么又让哥哥抱?地上滑当心摔着了,快下来。”谭菁正在和门口其他家长聊天,看到孙子出来立马迎过去接过背上的书包,“阳阳考得怎么样?诶呦喂,书包怎么这么沉?老师布置了很多作业吗?”
宋晚洲没把宋景放下来,反而是把人抱得更紧了一点,说:“奶奶,我自己背吧。我把书都背回去了的,还有寒假作业。”
白羿羽走到校门口,冲抱着宋景的宋晚洲挥了挥手道别道:“晚洲,那我走了啊!电话联系!”
宋晚洲双手抱着宋景不方便,点了点头,让白羿羽有空来找他玩。
一直等到看不到白羿羽的时候,宋景的脸色才缓和过来,在他哥哥的脸上亲亲了一口,嘟囔道:“哥哥。不要联系。”
宋晚洲拿被亲的那一边脸去蹭宋景不高兴的脸,语气轻柔地说:“小景乖,那是哥哥的朋友,不要说这种话哦。”
司机老刘看到谭菁他们过来了,赶紧把车里的空调打开,出来替他们把书包接过来,笑着说:“大少爷放寒假啦,以后小少爷就不会天天吵着要来学校找你了,哈哈哈哈哈。”
谭菁坐在副驾驶和老刘摆摊刚刚和其他家长聊得闲话,而宋晚洲两兄弟坐在后座正在玩‘谁先眨眼谁就输’的游戏。
连续输了好几次的宋景嘟着嘴不开心,坐在儿童座椅上非要去碰宋晚洲的眼皮,让他闭着。
宋晚洲作势就把眼睛闭着了,亲了亲他弟弟冰凉的小手,握在手里捂着,嘴角荡漾着笑意:“啊,我闭眼了,小景赢了,小景真厉害!”
宋景一听到自己赢了就笑个不停,完全忘记刚刚生气的事情,和宋晚洲玩个不停,等下了车都还鼓着腮帮子把眼睛睁到最大,和他哥哥较量着。
宋宽予两夫妇赶在晚饭前回来,手里还提着宋晚洲念叨了好久的烤鸭为他顺利完成这学期的学习任务庆祝。
“阳阳这次是不是又要考第一名了?”关之文手持高脚杯,摇晃着里面酒红色的液体,眼里满是温柔和赞赏,“我们阳阳怎么这么聪明。”
宋晚洲想着这次的作文题目是让他们写一首小诗,他以前没写过,心里没有把握,不敢说自己考得好,只能点点头说还行,考的不算好。
饭桌上其乐融融,三个家长聊着宋宽予上课时遇到的学生的糗事,关之文喝得微醺笑话着宋宽予还是那个奈学生没办法的宋先生。
大人聊天的时候,宋晚洲就专心给宋景喂饭,等他吃饱后自己才开始吃他馋得流口水的烤鸭,外酥里嫩的烤鸭让他忍不住吃了好几块才收手,小嘴一圈全是油。
聊到关之文的新同事的时候,宋宽予伸手和关之文碰了碰酒杯,征求意见地询问正在吃饭的宋晚洲:“正好寒假空下来了,阳阳想继续学钢琴吗?你妈妈刚好认识一个教钢琴的朋友,可以让她来家里教你。”
“可以吗?”听到能继续学钢琴,宋晚洲眼前一亮,“爸爸是真的吗?会不会很贵啊?”
谭菁揉了揉他的小脑袋,慈祥地说:“瞧你激动的样子,爸爸妈妈还能骗你不成?”
学钢琴的事情定下来后,放寒假第一天宋晚洲就迫不及待地要把寒假作业做完,后面的时间就可以一直学了。
晚上,宋晚洲擦拭着琴键上堆积的灰尘,每一条缝隙都要清扫干净。
宋景在一旁等得无聊,抱着他哥哥的裤腿,抬起头眼巴巴地望着他,小嘴一瘪:“要玩,和哥哥一起,玩。”
“小景也想学吗?”宋晚洲放下毛巾,把人抱了起来放在钢琴凳上,握住他的小短手放在黑白琴键上滑溜一圈,“哥哥教你好不好?”
宋晚洲带着宋景弹了一首《小星星》,严飞当年教他的第一首曲子。
宋景不太喜欢规矩地坐在钢琴面前,玩了一会儿就从凳子上滑了下去,蹲坐在地上继续玩他的积木。
教宋晚洲钢琴的是位女老师,姓晏,叫晏酒,她让宋晚洲喊她晏老师就是。她只有周末才来,先是教宋景几首新曲子,然后让他平时自己练习,等她下次来的时候再检查他弹的情况,弹得好就重新教一手新的,弹得不好就打手板心。
宋晚洲只被打过一次,因为他没把曲子背下来,被晏酒用铁尺把手掌打得红肿。虽然手心疼得发麻,他也不哭不抱怨,等晏酒走后默默在客厅角落弹钢琴,练习那首没记住的曲子。
有时候一弹就是一天,废寝忘食,谁也喊不动,只有宋景抱着他腿撒娇的时候,他才会从钢琴前移开,陪他玩耍一会儿。
钢琴对他来说不仅是一种喜欢,更多的是寄托。因为这是严飞和王静怡唯一留给他的东西,所以他要把它练到最好,好到他们可以为自己感到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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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宋晚洲的作文被李敏选成优秀示范,专门抄在宣纸上贴在后面的黑板上让其他同学看。
宋晚洲写着:
“
我是霉菌地里一朵向阳的花,孤独地寻找光明。
当光照在我身上的时候,我是热的。
当光移走了的时候,我是冷的。
光照了进来,雨水打在我枯黄的枝丫上,我快要重生了。
上帝满不在乎地给了我一颗种子,跟我照着同样的阳光,接受着同样的雨水灌溉,最终破土发了芽。
我给种子取了名字,希望。
”
第11章
除夕前一天,宋饶霜打电话回来,什么都没说,只轻飘飘说今年寒假和春假都不回来,然后就把电话挂断了。
宋晚洲听到是他小姑终于打电话回来,立马跑到宋宽予旁边等待接电话,结果还没来得及和宋饶霜分享他前两天钢琴比赛获奖的喜悦,就听到手机传来‘嘟嘟’的挂断声。
宋宽予神色黯淡地看着沉睡的屏幕,摸了摸宋晚洲失望的脑袋,说:“阳阳去玩吧,今年你小姑不回来了。”
谭菁看着宋饶霜保持原状的卧室沉默不作声,叹了一声气默默把房门关上,喊来宋宽予在外面的酒店订了年夜饭,少了一个人总觉得在家里吃不是滋味,反而徒增伤悲。
华人街里的商铺纷纷贴上福字,挂上红灯笼,为寒冷的冬季添上过节日的喜庆。穿着新衣裳的小孩子互相追赶着从街角嬉戏到街尾,广场上围了一圈华侨为舞龙舞狮的好身手叫好,平日里冷淡的灯谜摊前聚集着一群刚拿到零花的小屁孩,跃跃欲试想要猜对字谜获得写着汉字的糖人。
宋饶霜挂断电话,安静地偏着头打量窗外的喧闹景象,咖啡屋里播放着那几首老歌,时不时有人跟着调调轻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