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关系(53)
桑秦笑说:“还真的认识,当年我们是一个系的同门师兄弟,他大我一届。傅师兄厉害得很呐,评职称做研究都得院士喜爱,处处压我一头,我现在提起来都有心理阴影。”
他又补充一句:“不过我们关系很好。”
梁从道从他的停顿里听出点什么,笑说:“文人清高,在现在这个社会啊,不中用了!评职称能算什么呢?我那堂叔的女儿国外镀金回来往学校里一放,还不是给博导当徒弟,接着就去年留校任教了?有时候就是送一串房门钥匙的事,这个可是真的。搞学术?学术不端搞什么学术?都是钱的问题……”
桑秦莫名地笑了笑,心里不是滋味,但又赞同梁从道的说法,点头说:“是啊。”
“这样的事情从古至今就没法避免,”梁从道还在大谈特谈,说,“说不定你那师兄,也不是什么清水鱼。”
“水清不就无鱼了么,”桑秦神色渺远地讲,“他的夫人娘家有点资本的,我当时就是个穷小子,比不上。”
梁从道叹了口气:“你看我说什么,说对了吧?这就是个人情社会、资本社会、关系社会,没个背景,做得成什么事?也就桑总这样的聪明人能赶上时运成一番大事业,像我这么笨的,就只能在区县里当个小兵。”
桑秦夹着滤嘴笑了声:“梁局这话说得太谦虚。”
桑秦想,当时我夫人背景更大,可一点忙也帮不上,真的是好笑。而今旧人已去,他真的没了半分留念,看着儿子肖似前妻的模样都已经无动于衷了,甚至觉得……觉得可笑。
当年他懂什么情爱?情爱算个什么呢?有钱重要吗?爱情一文不值,从前后园里和发妻一起携手栽种的栀子树早死绝了。
梁从道自然是不懂他笑里深层次的含义,抽着烟又说:“太干净了就办不成事。你看许市长,他从乡下来的,当时上边看他实在搞农村创业致富搞得好,得了上边青眼提拔,才一路升到了市长。可我最近听说,这里边也有好大的名头。”
“哦?”桑秦有点兴趣,“这是怎么回事?”
梁从道嘿笑两声:“他家小孩不是定居国外了么,国内只有个宝贝侄儿,跟亲儿子一样养。可不是亲的就不是亲的,听说当年他侄儿在北京读书的时候被上边一个高官的小孩看中了,搞了些乌七麻糟的事情,他把自己侄儿卖了,这才升了官。”
“年轻人谈个恋爱也正常。”桑秦一派文儒地说。
梁从道哼说:“这就是桑总不知道了,要真的谈恋爱,谈到对方家里都给这边升迁任调,那不早成了么?可你看那许卿,他不是还没成家?”
桑秦点点头:“那就是分手了。”
“何止,”梁从道笑说,“你看他都是和什么人混,嘉南的林烝,不是个那个么?”
桑秦挑起眉头,梁从道想到桑野的性向,不好多加鄙薄,又想到他们父子关系不佳,也没提桑野说的他和林烝一夜情的事,只说:“这样的事情上面的人家哪里真的能忍,肯定就这么掰了呗。许市当这个市长已经第四个年头了,虽然市长任期是五年,可你看哪个市长能留得到五年?一两年算是不错了!
“这几年拆迁搞新区,多劳民伤财,他也得不到个什么。你看看上一任老张,城北拆迁,报了百十户的钱,最后拆了几家?搞了个人文项目留了一大半,多出来的钱说是投了项目,那不全进了口袋?就按照许市这个新区建设的法子,省里已经对他很不满了,就碍着他侄儿那边的关系,不敢动。
“可我看今年,怕是悬咯!”
桑秦笑了笑:“难怪梁局长肯给阿野这个面子,我还以为真是他成了事,现在看来,他还是太年轻。”
梁从道摆摆手:“真别这样说,小桑还是很懂事的,之前我也不知道这些事情,被林烝和许卿瞒得紧,要不是小桑和我聊天随口说了点,我还真没往这方面想。”
桑秦有些意外:“他还能知道这些个?”
“哪能呢,只是讲到林烝的一些不良绯闻,又说他和许卿走得近,我留了个心眼去打听罢了。谁知道扯出这么多门道来!我那个堂叔……唉……他怕我打草惊蛇,竟然也不和我说,唉……”梁从道叹了口气,显然是对于他堂叔没有告知这些事情感到了不满。
桑秦笑着宽慰他说:“省里事情忙,何况也就是个温泉小项目,算不得什么,等泉镇真的做起来了,还不怕没有钱赚吗?”
梁从道没了端着的底气,一连说了好几声“是是是”。
桑野交了一群狐朋狗友,其中还有两三个“同好”,他端着笑从容不迫,手段又多,这些纨绔子弟惹不了他,很快把他当了兄弟,约着晚上还要去K歌。
生日宴的热闹过了,梁夫人身体不好,先走了,柏婷荷站在二楼阳台想了又想,终究决定和桑野说些什么,叫邱姨去喊他。
桑野对于柏婷荷要和他说话感到很是意外,那个懦弱又无趣的女人他一直都瞧不上,出于面子和礼貌,他还是去了。
这会儿桑秦和梁从道还没回来,也没注意这边的情况,桑野身上带着酒气,离柏婷荷站得远远的,似乎站着都嫌烦:“小妈什么事啊?”
柏婷荷听了梁夫人和她说的话,并不知道梁夫人说的林烝和桑野“谈恋爱”是委婉的“乱搞”的说法,柏婷荷当了真,这会儿还有些惴惴不安。
柏婷荷:“你和那个嘉南的林……烝,你们……”
桑野愣了下然后笑说:“梁从道夫人和你说的啊?”
柏婷荷攥着披肩抿了抿嘴唇,下定决心一般说:“你……放心,我不会和你爸爸讲。”
桑野笑开,弯着眼睛说:“你就算和他说也没什么关系啊!我又不介意。”
柏婷荷叹道:“阿野,你对你爸……好一些吧。”
“别叫我阿野,”桑野刹那间冷了声音,“桑夫人没这个资格。”
柏婷荷脸色变得灰败,掐着自己,身体有些僵硬,最后好像被抽了精气神一样,微微含肩,显得十分的懦弱,她点了点头。
桑野嗤笑一声,转身走了。
骚包的超跑拉风,和一众公子哥胡闹到半夜,桑野脸上笑着,耳朵边却总回荡着那句话——“阿野,你对你爸爸好一些吧”——
“以后你还是……别和你爸爸吵架了……”
“你爸在外面也不容易,好不容易回来一趟……”
“能让他在家多待几天就好了……”
桑野想不明白,为什么她们会这样懦弱。
少年时候他也曾欣赏过鲜明漂亮的女同学,为她们眼睛里的光亮赞叹,为她们窈窕柔美的肢体而隐隐心动。他在发现自己也会对男同学产生朦胧美好的感觉的时候,也曾经郁闷自责过,甚至想过要纠正这种本能,以后和一个女孩子好好的成家过日子。
那个女孩要是漂亮又勇敢的,他喜欢一切鲜明的个性,他一定会一心一意的对那个女孩好,一生一世携手白头。
可是他后来转变了这种想法。他想不明白,为什么爱情和婚姻里总有一种妥协的懦弱。
这让他对女性有一种惶恐,也让他开始对爱情和婚姻充满质疑。
一切的一切都在他母亲死后变成一张天然的面具,戴上笑容和浪荡,好像高度近视者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戴眼镜一样,不然就觉得世界不完整也不安全。
花田里一阵风起,把他的母亲带走了。
墓碑旁边的泥土还是新的,百合上落满了尘和露。
乌鸦一样的黑伞撑在头顶,挡住了所有的阳光。
费迪南问他:“听你妈妈说你的生日就在秋天,是哪一天?”
桑野很淡地说:“今天。”
然后他也死在了那一天。
此后荆棘里飞出来一只浪漫多情的夜莺。
桑野给林烝发了条消息:烝烝宝贝儿,我们私奔吧。
林烝很快给了他回复:什么时候?
桑野咬着舌尖笑起来,面色微醺,和他说:“今天。”
三更半夜,林烝接到桑野的时候他们刚刚散场,喝得大醉的一行人和桑野勾肩搭背称兄道弟,有人喝到吐,有人已经开始耍酒疯,差点儿当街当了暴露狂。
众生百态,百态俱丑。
桑野站着在那儿笑,眼睛里亮晶晶的。他平时是个“没骨头”,腰背抻不直一般,这会儿站在一群醉鬼里面却挺直了脊梁,鹤立鸡群,晚风亲吻他的姿仪。忽明忽暗的烟里桑野向他偏头看来,有一瞬落寞的心动。
林烝一眼就看见了他,他也一眼就抓住了林烝,咬着舌尖笑说:“你来了啊……”
说话半带含糊,尾音好像撒娇的一句“啦”,拉长了音调,也揉搓着林烝的神经,把它捏得又细又软又敏感。
他笑得那么淡又那么好看,林烝甚至拿捏不住桑野是不是真的醉了,只是一群纨绔污秽里,他觉得桑野最干净。
好可笑,“干净”这两个字和他们一点都不沾边,但是林烝的确是这么想的。
推开乱七八糟的醉鬼,林烝把桑野带走。
车里没了别人,桑野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吐息里全是酒味,他看起来倒十分清明,掏出手机竟然还十分有头脑的玩了一把消消乐。
“我没醉。”桑野说。
扶上电梯的时候,酒精作祟麻痹神经,桑野抱着林烝的腰,他脸上的笑容已不再是作假的,那种无邪的少年意气让林烝心动,摁着他在电梯里亲。
身上都是酒臭味和香水味,桑野把林烝推开,自己笑了半晌,突然嘎嘣一下站直身体,一腿挤进林烝的腿间。桑野夸张道:“撇开激情,我骑上唯一的浪头,月夜、白昼、炎热、寒冷,突然间!睡倒在幸运岛屿的喉头,洁白而甜蜜的海岛如同双胯一样新鲜!”